亡国小王子

    戚妄不会像是原主那样子天真, 事事顺从着他, 楚离想要走戚妄这条路, 显然是走不通的。

    戚妄跟他差不多已经是撕破脸的状态, 楚离的假面被戚妄扯下来，狠狠地踩在了脚底下，那些所谓的喜欢和爱，不过是阴谋算计里的一环罢了, 他想要靠着这翻身，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楚离也被戚妄的话给砸懵了, 他呆呆地看着戚妄，因为希望破灭的缘故, 他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了下去。

    有句话楚离并没有欺骗戚妄，他是真的对戚妄动过心的, 那个天真烂漫，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少年曾经走入过楚离的心中, 他其实想过，如果他的计划成了，他会带戚妄回宫, 让他与自己共掌这万里河山。

    他也曾经付出过真心, 戚妄没有必要将他的真心实意说的这么不堪。

    这份感情的开始确实有些不堪，但是戚妄不该否认他所用过的那些真心。

    “戚妄，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不能否认我的这份真心, 这对我并不公平……”

    事已至此，楚离仍旧在垂死挣扎，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他不想放弃，而且他觉得自己对戚妄的感情是真的，不应该被他如此怀疑——这是对他这份真挚感情的玷污。

    看来楚离倒是执迷不悟，势必要将他恶心到底了。

    原本准备离开的戚妄转身看向了躺在床上的楚离，目光落在他那张膨胀了的脸孔上迟迟都没有离开。

    没有了救命恩人这个美颜滤镜，楚离不过是个满心算计不择手段的小人罢了，人品不行颜值也不行，他怎么就觉得凭着他这张脸可以蛊惑到他的？

    “戚戚……”

    见戚妄回头看向自己，楚离觉得可能有戏，他可以放软了声音，把一个名字叫得是百转千回，缠绵悱恻。

    然而戚妄却根本不为所动，他抬起手来，做了自己早就想做的事情。

    啪啪啪几声响后，楚离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在揍他这件事情上，戚妄可是从来都没有留手。

    楚离被戚妄这几巴掌给打蒙了，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戚妄，似乎不敢相信戚妄竟然会打他。

    自己明明是在表露心迹，他怎么能对他动手？

    在楚离愣神的时候，戚妄将手收了回来，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慢条斯理地抽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掌。

    戚妄擦得很仔细，将自己的手掌手面和手指缝全都细细地擦了一遍，做完这些后，他将脏了的手帕扔在了楚离的身上。

    “楚离，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这个样子真的让人恶心透顶，图谋权势便图谋权势，拿感情做遮羞布做什么？倘若事情败露的时候，你坦坦荡荡地交代一切，我或许还会高看你一眼，可惜你没有……”

    如若当初事情败露，楚离坦坦荡荡地交代了一切，戚妄或许还会高看他一眼，但是他没有，甚至都到了眼前这种绝境了，楚离仍旧不肯承认自己只是利用他而已。

    身为楚国太子，想要将齐国收入囊中并没有错，埋暗线埋探子，内部分化齐国也没有错，更甚至于利用齐国二皇子打入齐国权力中心，这本身其实也没有错。

    兵不厌诈，为了达到目的动用一切可动用的力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也没有错。

    但是，真相被戳穿，所有的一切都大白于天下，却仍旧不肯承认那些算计，甚至还想利用他所欺骗到的那个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这般作态，却已经称得上是下作了。

    楚离已经败得一塌糊涂，却仍旧不肯放弃那块遮羞布，当真无耻至极。

    戚妄已经懒得继续跟他说下去了，就如同你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一样，现在的楚离死拉着那块儿遮羞布不放，不论旁人再说什么，都没有任何用处。

    “戚妄，你别走，戚妄，你给我说清楚！”

    见戚妄头也不回地离开，楚离心中慌乱不已，他朝着戚妄大喊大叫了起来，想要将戚妄给留下来。

    不过从头至尾戚妄都没有回过头，关门的声音响了起来，整个房间里面就只剩下了楚离一个人，他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身体被死死地束缚在床上，根本无法挣脱开来。

    难道他以后就要困死在这里，永远都没有办法逃离出去吗？

    戚妄不肯理他，最后的希望破灭，楚离躺在床上，眼睛里充满着浓浓的迷茫之色。

    他真的做错了吗？

    不，他没有错，所有的计划都是天/衣无缝，唯一出现意外的便是戚妄。

    在山中的时候，明明戚妄对他唯命是从，可是回到庆蓝城后，一切都变了，所有的事情全都脱离了掌控。

    楚离的所有计划其实都建立在戚妄对他的感情上，只要以戚妄为踏板，他就可以进入齐国的权利中心，之后的计划便更好进行了。

    可是戚妄对他的感情发生了变化，之后所有的一切便全都变了，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好好布局，事情便演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布了那么多年的局，留了那么多的后手，只差临门一脚就能成功，结果最后却功败垂成。

    这让楚离如何能甘心？

    然而无论他如何愤怒不甘，失去了楚国太子身份，失去了那么多的助力后，他想要靠自己翻身，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子？”

    楚离喃喃地开口念叨着为什么，可是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

    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情，怎么会败了呢？

    外面的天色很好，戚妄离开偏殿后，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小殿下，里面那人……”

    裴宸从旁边走了过来，他朝着戚妄施了一礼，开口询问了一句。

    之前戚妄跟楚离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压低声音，虽然从寝殿到大门外还有一段距离，但是身为习武之人，还是一个身手不错的习武之人，裴宸还是听到了戚妄和楚离的那番对话。

    听到那番话后，裴宸原本压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他曾经以为戚妄对待楚离存着其他的一些心思，不管那份心思到底是爱还是恨，总归是不一样的，楚离在戚妄的心中也是特别的存在。

    但是之前戚妄跟楚离的那番对话，却让裴宸彻底打消了那些怀疑。

    不管过去如何，至少现在，小殿下对那个叫楚离的男人已经没有了任何感情。

    “小殿下，属下还有机会吗？”

    裴宸原本不是那么冲动的人，许是因为听到了小殿下已经放开了那个男人，又或者因为想要为自己争取一番，冲动之下，他便问了这么一句。

    话一出口，裴宸便后悔了，然而问都问了，出口的话也收不回来，裴宸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又是紧张又是期待地等着戚妄的回答。

    戚妄：“……”

    这个侍卫怎么奇奇怪怪的？有什么机会？他给过他机会吗？

    身为钢铁直男的戚妄没听出来裴宸的隐藏意思，但直觉告诉戚妄，裴宸想要的答案并不是他想给的，因此只是沉吟了片刻后，戚妄便干净利落地开口说道：“从未有过。”

    听到戚妄的话后，裴宸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了下去，他深深地低下头去，没有让戚妄看到他此时的表情。

    “属下僭越，请小殿下责罚。”

    不过是一桩小事罢了，戚妄又如何会去计较？

    “无妨，看好那人，一切照旧，等待我的命令。”

    “遵命。”

    戚妄没有再说些什么，转身大步离开了。

    直到戚妄走出去很远后，裴宸方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而此时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给浸透了。

    刚刚一时冲动问出那番话来，此时方才后怕起来。

    整个长寿宫的人都知道小殿下最近性情大变，他偏偏还被自己的贪心所蛊惑，也幸亏小殿下不与他计较，否则的话，这件事情哪里能那么轻易地了结？

    身为长寿宫的侍卫，他的任务是保护好小殿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不该也不能存在，也许他真的该像是母亲所说的那样，尽早娶一房媳妇回来，也许等到娶妻生子了，他便会歇了对戚妄的心思。

    过了几日后，戚恒派人来将戚妄请到了东宫来。

    仍旧是那一间熟悉的书房，仍旧是戚恒与戚妄这兄弟二人，明明是相同的环境相同的人，但不论是戚恒还是戚妄，两人的心境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戚恒将一堆密信放在了书桌上面，之后抬头看向了对面站着戚妄，沉声开口文道：“安安，楚国的事情你插手了吧。”

    戚恒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显然已经确定了那些事情是戚妄所为。

    这些密信是呆在楚国的那些暗探们送回来的，当看到信上的那些内容时，戚恒第一反应是不信，但是证据确凿，容不得他不相信。

    他的这个弟弟在他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成长到了一种可怕的境地。

    楚国皇室看起来一派和平，其实已经呈现出了乱象。

    楚离是中宫皇后所出的嫡长子，坐这太子之位，哪怕底下的兄弟不服气，可大面上还是能过去的。

    毕竟皇后的家世摆在那里，楚离又是长子又是嫡子，只要他不出什么意外，便是妥妥地下一任楚王。

    然而偏偏这个嫡长子出了事情，楚王宣布了楚离的死讯，又下令封二皇子楚宴为太子。

    这二皇子楚宴乃是皇贵妃所出，非长非嫡，加上皇贵妃家世不显，全凭着美貌上位，其他的皇子如何能服气？

    曾经的太子妃嫁给了三皇子，而三皇子的母妃家世本就不错，加上原太子妃的母家，就连中宫皇后的势力都不如他，这样子的三皇子如何能忍受太子之位落入处处不如自己的二皇子手中？

    除了三皇子外，其余几个皇子也都在浑水摸鱼，想要分一杯羹。

    而楚离的生母楚王后也得知了楚离未死的消息，正想尽一切办法为楚离保下太子之位。

    楚国的水已经被搅浑了，而搅浑了这水的人正是站在他面前的戚妄。

    过去的戚妄是什么样子，戚恒非常清楚，他的弟弟被养得天真单纯，对这行阴谋手段一窍不通，别说是在其他国家搅风搅雨了，就连他自己那长寿宫的事情，都要人帮他打理。

    那么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少年，手里捏着的只有他分给他的那么一点点的人手，然后他偏偏就是靠着这些人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楚国皇室搅成了一团乱麻。

    有那么一瞬间，戚恒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很陌生，他一点都不像是自己的弟弟，那种感觉就好像是面前这个熟悉的皮囊里面住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样。

    离魂症真的可以将一个人的性格完完全全地改变吗？

    他真的是自己的弟弟吗？

    戚妄的脑海里面响起了警报声，那声音不断提醒着戚妄，面前的戚恒对他的身份已经产生了怀疑。

    现在戚恒只是怀疑罢了，一旦他确定了戚妄不是他的弟弟，那么戚妄就会被这个世界所排斥，弹出原主的身体，而他的任务便也会失败了。

    戚妄脑子里警告声越来越响，不过他面上却仍旧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哥哥，你说的没错，一切都是我做的。”

    戚恒没有想到戚妄竟然会如此坦荡地承认，他怔愣了片刻，脸上的神情变得复杂了起来：“安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戚妄回答道：“楚国对齐国心怀不轨，不管是商炳俊，还是长安，以及亲自出马的楚国前太子楚离，便都证明了楚国在多年前便已经开始算计齐国，哥哥，齐国和楚国之间的国力本就不对等，这么多年来，楚国靠着齐国得了多少好处，可是他们却仍旧不知足。”

    齐国国君大都是守成之君，他们不喜战争，只想维持着现在三国鼎立的状态，但是，齐国守成，并不代表着楚国和鲁国也是一样的心思。

    三国之中楚国国力最弱，但是他们的野心却最是强大。

    “先灭齐国再灭鲁国，最后三国变成一国，楚国的胃口大得很，这次失败了，他们还会有下次，下下次，我们不可能每一次都像是这么幸运的。”

    在戚妄说了这么一番话后，他脑中的警告声便消失不见了，显然戚恒的心思已经戚妄给带歪了，没有再继续关注他到底是不是本人。

    戚妄一开始就没有看错戚恒，他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与其千日防贼，倒不如一劳永逸，哥哥，你觉得如何？”

    这一次，戚恒沉默了很长时间，原本一直被他自己所压抑着的野心也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眠？齐国富饶，鲁国一直虎视眈眈，就连表面与他们交好关系不错的楚国也对齐国存了觊觎自之心。

    齐国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只不过是不想贸然挑起战争罢了，如果有其他的办法，未尝不可以去赌一把。

    “安安，你会帮我吗？”

    戚恒郑重其事地开口问了一句，他看着自己的弟弟，目光灼灼，眼中满是对他的信任。

    “安安，你愿意帮我吗？”

    看着被点燃了战意，露出了满身锋芒之色的戚恒，戚妄点了点头。

    “吾愿为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三个月后，楚王突然暴毙，太子楚宴继位，登基为新王。

    九月初，三皇子以楚宴毒杀前任楚王，犯了滔天大罪为名，率兵围攻皇宫，混乱之中，楚宴被乱箭射死，而三皇子便理所当然地坐上了龙椅，成为了新任楚王。

    然而就在三皇子登基后不久，便被太后鸠杀，之后太后求出先任楚王圣旨，言明假死的楚离才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楚王。

    楚离出现在了登基大典上，然而就在他登基的那一日，齐国大军兵临城下，楚国皇室成员全部沦为阶下囚。

    楚国就此灭亡。

    再次被关入天牢之中的时候，楚离已经麻木了。

    这短短一年时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一年前他还是楚国的太子，是下一任的楚王，可是一年之后，就连楚国都灭了，而他再一次沦为了阶下囚。

    为了显示齐国的仁厚，他们这些楚国的皇室成员并没有遭受到什么折磨，那些宫女公主们都被指给了齐国的兵将为妻子，而他们这些皇室成员则被带回了齐国国都。

    这是楚离第二次来到这庆蓝城，但是心境却完全不同，上一次他来的时候意气风发，觉得一切都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这一次来，他却是以亡国之君的身份来到这里的。

    其实楚离和楚国的王室成员并没被苛待，但是也没有受到多少优待，他们被幽静在一个大院子里，如若没有意外，终其一生，他们可能都没有办法从这里出去了。

    楚离以为自己会被困死在这小小的院子里面，一辈子都没有办法离开，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被关起来没多久后，他便被带出了那一栋幽禁着楚国皇室成员的院子。

    楚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甚至都不知道是谁下令将他带出那间院子的，直到他被带到另一间院子，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床上的时候，楚离方才明白是谁把他带到了这里来。

    会如此对待他的，只会是戚妄。

    灭了楚国也有戚妄的一份功劳，楚离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一天的情形，所有的一切都是戚妄算计好的，在他登基那一天，齐国大军兵临城下也是他算计好的。

    如果不是利用他母亲对他拳拳母爱，戚妄他们怎么可能如此顺利地进入楚国？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看错了戚妄，那个男人远远比他所想的还要狠心。

    他以为自己是在利用戚妄，谁能想到对方将计就计，同样也利用了他？

    楚国灭了，他也成了阶下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彻底没有了翻身的可能，除了认命，还能做些什么？

    不过可笑的是，戚妄口口声声地说不喜欢他，结果还不是将他秘密地藏了起来？

    口是心非不过如此罢了。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楚离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戚妄以为，他们之间隔了国仇家恨，他还会对他有任何感情吗？

    不可能的，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唯一能利用的便是他的身体，只要戚妄近了他的身，他总有办法对付他的。

    旁的情形他或许不能轻易得手，但是在床笫之间想要杀死自己的情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哟，没想到这小子长得不怎么样，这皮肤却不错……”

    听到这陌生的声音，楚离猛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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