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是个非常能干的人, 戚妄派他过来也是因为看中了他的能干。
然而这份能干落在李褚眼中, 却险些将人给逼疯了。
李褚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今天办妥了一件事情，心情倒是非常不错，踏入进小院里的时候,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好的缘故, 他觉得整个小院似乎都比之前的亮眼一些。
原本应该在院子里忙碌的长乐却并不在，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香味, 李褚动了动鼻子, 只觉得肚子也跟着咕咕作响, 他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眉头一皱, 朝着灶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长乐并不在灶房里面，不过灶上面放着一个砂锅, 砂锅里不知道炖着什么, 白色的烟雾翻滚着，一阵阵浓郁的香气不停地往外冒。
折腾了这么久, 李褚肚子也有些饿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胃，有点想要尝一尝这汤的味道。
就在李褚想要亲自动手尝一尝这汤的味道时, 长乐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了过来。
“李公子，您回来了，我炖了汤, 您要不要喝一些？”
李褚原本想矜持地说自己不想吃的，只是还没有开口，他的肚子已经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李褚脸色微变，只觉得有些难堪。
长乐脸上带出了几分笑容来，温声开口说道：“看来李公子是饿了，您先回房，我马上盛好汤给您送去。”
李褚摇了摇头，故作豪爽地说道：“我们这些猎户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我在这里吃便行了，不用回房。”
见他坚持，长乐便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从橱柜里拿了一个干净的碗，盛了一碗熬得浓稠的汤汁出来。
盖子掀开后，扑鼻的香气扑面而来，李褚吸了吸鼻子，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
“这汤的味道着实香浓，也不知道是何物所炖。”
长乐说道：“也不是什么，就是随手抓的野鸡罢了，没想到那东西看着挺好看，香味儿倒是也挺霸道的，只是不知道味道如何，希望能对得起它这香味儿。”
李褚笑着说道：“香味如此诱人，味道总不会差到什么地方去的。”
说着，李褚拿着汤勺舀了一勺汤，放进了自己的口中。
鲜香的味道在李褚的口中炸裂开来，汤汁的鲜味儿让他恨不能把舌头都给吞进去，李褚已经很久都没有吃到过这么美味的东西了，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把那一碗汤喝完了之后，又吃了一大半儿的肉，这才觉得满足了。
要知道一般炖过的鸡肉味道都有些柴，吃到嘴巴里面干巴巴的没有什么味道，但是这只野鸡的味道却不同，它不像是其他野鸡那样肉质干柴，吃起来香甜软糯，别有一番滋味。
吃饱喝足了之后，李褚满足地叹了一口气，这才说到：“长乐，这野鸡你是从哪里抓的？若是能抓到，明天再抓一只回来。”
他有些馋了，想多吃一些。
长乐将剩下的鸡汤从灶台上端下来后，这才开口说道：“恐怕不成，这野鸡得来也是巧了，想要再抓可没那么容易。”
听到这番话后，李褚突然感觉有些不太对，他看了一眼盖得严严实实的砂锅，犹豫了片刻后，开口问道：“你是在什么地方抓到这只野鸡的？”
长乐指了指外面的大树，说道：“树上抓的，这只野鸡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飞过来的，我看它又肥又大，感觉一定很好吃，就拿着弹弓射下来了。”
李褚：“……”
停顿了一下后，长乐又继续说道：“说起来这野鸡也真够蠢的，我出来进去那么长时间，它都不知道飞，就这么被我给打下来了。”
李褚：“……”
他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一只野鸡有多大概率飞到他们家的树上面，并且怎么都不愿意离开的？
“整只野鸡都在这里了？内脏什么的你也都炖了？”
李褚问了一句，若是仔细听，便会发现他的声音里面似乎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声。
长乐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他十分坦然地开口说道。
“当然不是，野鸡毛我全都拔干净了，鸡内脏什么的全都扔了，那些东西不能吃的。”
见李褚的脸色似乎不太好，长乐满脸关切地开口问道：“李公子，您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如果您身体不舒服的话，我去外面找医生来给您瞧瞧……”
李褚勉强开口说道：“不用了，我没事儿，我有些累了，想要先回去休息。”
说完这番话后，也不等长乐回答，他脚步匆匆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去了。
然而推开门一进去，李褚却发现自己房间的装饰摆设全都变了。
他才出去大半天对吧？怎么房间就变成这样子了！
由于太过震惊，李褚站在房门口迟迟没有进去。
而此时的长乐也收拾好了灶房出来了，见到李褚站在房门口迟迟没有进去，长乐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李公子，您怎么不回房去休息？”
这院子里就只有他跟长乐两个人，这事儿只能是长乐干的。
李褚动作僵硬地转过身来，看着不远处站着的长乐，许久之后才从嘴巴里面挤出来几个字：“这都是你做的？”
他怎么敢？！
长乐似乎没发现李褚的情绪不对，极其坦然地点了点头：“是我做的。”
见长乐甚至都不为自己辩解，就这么承认了他所做的事情，李褚脸上的表情险些绷不住了，整个人的模样看起来少了几分阳光正气，反而多了许多阴郁之色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长乐说道：“是小殿下让我这么做的。”
准备发怒的李褚愣住了：“戚戚让你做的？”
难不成是戚妄发现了什么事情，所以才故意做出这些事情来来的？
不会的，戚妄的性格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了，那家伙被养得十分单纯，一根肠子通到底，他想什么旁人一眼就能看得明白，他没有这种心眼……
但是长乐又确确实实地是戚妄派来的人，他房间里的家具，以及刚刚吃的那只所谓的野鸡，全都是长乐一手操办的，如果不是戚妄说了些什么，他一个奴才怎么敢动主子的东西？
李褚的心中转过各种念头，面上便带出了几分来：“长乐，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如何能动我房间里的东西？我……”
没有等李褚说完，长乐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可这都是小殿吩咐我做的，小殿下的话我不敢不听，李公子，希望您莫要怪我。”
没等李褚说话，长乐又继续说了下去。
“之前小殿下派我出宫的时候，特意交代过我，让我好好照顾您，务必要让您过上最好最舒适的生活。”
“您房间的家具被褥是之前匆匆备下的，样式老旧不说，用着也不大舒服，还有衣服被褥之类的，都是普通货色，小殿下关心您，自然是想让您用最好的。”
“我知道您过去在山野之间，用习惯了这些东西，也觉不出来什么，但是小殿下既然派我来，那便是要以我的标准和眼光为您挑选的。”
“您看您房间里的东西都是我精心布置过的，虽然比不上宫里头的，但是也足够用了，这是小殿下的一番苦心，您可莫要辜负了。”
长乐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李褚哪里还能说些什么？
戚妄只是想让他的生活过得更好一些，他本就是好心，虽然好心办了坏事儿，但他的本意是好的，深爱着戚妄的李褚如何能说出半个不字来？
眼见着长乐还在盯着自己瞧，李褚勉强露出了个笑脸来：“难为戚戚如此为我着想了，不过我只是个普通的猎户罢了，东西只要能用就成，也不用什么太好的东西，下次你还是不用给我置办这些东西了，我会跟戚戚说的，你不用这么照顾我的。”
长乐点了点头说道：“李公子说的是，不过这些东西我全都换了一遍，暂且也不用换新的，您放心就好。”
李褚：“……”
若是与长乐继续说下去，李褚觉得自己会被长乐气得生生吐血了，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继续纠缠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李褚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和长乐说了一声自己累了，便径直回房间休息去了。
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长乐耸了耸肩，觉得这个叫李褚的要比自家小殿下难伺候多了。
一个深山老林出来的猎户，也不知道怎么养成这样子的性格，若是他们家小殿下真的决定跟他在一起了，他可得要好好替小殿下改改他的性格。
这么想着，长乐深深地看了一眼紧闭着的大门，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去了。
李褚并不知道长乐在想些什么，回了被改得面目全非的房间后，李褚险些控制不住脾气，将房间给砸个稀碎。
他堂堂楚国太子，金尊玉贵的天之骄子，若不是为了楚国的雄图霸业，他怎么会隐姓埋名来到这个地方来？
明明之前的一切都顺利的要命，为什么偏偏现在出了这么多的差错？
想到自己被换了个一干二净的屋子，想到那只被炖了的所谓野鸡，李褚便想冲出去好好教训长乐一番。
灵鸷鸟是楚国特产的一种鸟，它们的外形酷似野鸡，却要比野鸡聪明上许多。
楚国皇室有专门的训鸟人训练灵鸷鸟，目的就是为了传递信息。
跟普通的信鸽不同，通过灵鸷鸟递信并不是绑在鸟腿上，而是用蜡丸封了消息，让灵鸷鸟吞入腹中，若是想要取出蜡丸，便给灵鸷鸟喂特殊的药水，让其将蜡丸吐出来。
灵鸷鸟的数量本就稀少，能用来传信的灵鸷鸟更是少之又少，一只灵鸷鸟想要训练出来，花费怕是要在万金之上。
长乐居然把这么值钱的灵鸷鸟给炖了……虽然灵鸷鸟的味道确实很好，但是他养灵鸷鸟不是为了吃的！
此时此刻，李褚唯一庆幸的便是，蜡丸是封在灵鸷鸟的胃里面的，而一般人不会吃内脏，处理掉的内脏直接就会扔掉，否则的话，里面的蜡丸若是被长乐发现了，他也只能冒险杀了长乐。
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想到今天发生的种种事情，李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情也变得恶劣了起来，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冷静了下来，抛开这些令人糟心的事情，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必须要尽快让戚妄回到他的身边，只有戚妄在他身边的时候，很多事情他做起来才不会束手束脚的。
如何能让戚妄尽早嫁给他呢？
李褚闭上了眼睛，开始思索起让戚妄尽早嫁给他的方法来了。
***
这几天的天气不错，正午太阳好的时候，戚妄会让人搬了摇椅在院子里，而他则躺在铺着厚厚垫子的摇椅上晒太阳。
长寿宫的宫人们很多，不过他们都是长寿宫的老人，在宫里伺候惯了的，他们知道戚妄的脾气，所以很少往他跟前凑。
翠微和绯红两个一左一右地站着，绯红正拿着小钳子剥着核桃，翠微则拿了一本游记在旁边念着。
戚妄闭着眼睛躺在摇椅上，享受着难得的休闲时光。
果然当一条什么都不用做的咸鱼是最让人觉得开心的事情。
就在戚妄优哉游哉享受着这种悠闲生活的时候，一道不太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殿下，奴才最近新排了一出皮影戏，是您最喜欢的英雄救美的戏，您想看吗？奴才给您表演一出可行？”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戚妄掀开了眼皮，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过去。
不远处被侍卫拦在外面的长安正卖力地朝着这边儿喊着，他手里还拿着两个制作精美的皮影，似乎真的是想要表演皮影给戚妄看。
闲着无聊，给自己找些乐子也是好的。
“裴宸，让他过来。”
戚妄淡淡地开口说了一声，拦住长安的侍卫应了一声后，便让到了一旁去，将长安放了过来。
长安脸上露出了几分喜色来，他步履匆匆地跑了过来，在距离戚妄约摸一米多远的地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小殿下，奴才真的知错了，这几天奴才一直在反省，所以便做了这皮影戏来给您解闷儿，您不是最喜欢奴才演的皮影戏吗？奴才演给您瞧可好？”
戚妄以手撑头，懒洋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长安。
虽然长安面上看起来还算是不错，不过戚妄却知道这段日子他过得并不算好。
宫里向来是个踩高捧低的地方，当初长安还是一等宫人的时候，在这长寿宫可以说是横着走也不足为过，长寿宫的宫人们都习惯性地捧着他哄着他，万事儿不敢违背他，一个小小的奴才，倒是跟半个主子似的，甭提多威风了。
然而在戚妄将长乐打发去了李褚身边后，他调了翠微和绯红来伺候他，顶了长安和长乐两个的一等宫人的位置。
这几天戚妄对长安的冷淡明眼人都能看得清楚，原本只有长安长乐才能近身服侍小殿下，结果现在那两个人换成了翠微和绯红，长安别说是往人跟前凑了，小殿下
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不给他。
而原本的一等宫人是可以拥有单独的房间的，但是长安却被人从房间里赶了出来，跟二等宫人一起挤大通铺，这对一直都一个人住惯了的长安来说，是根本没有办法忍受的事情。
而让长安更加无法忍受的是长寿宫里的宫人们对他的态度，他何曾受过这样子的委屈？
受了几天罪后，长安受不了了今天他也是豁出去了，就是要重新得到戚妄的信任和宠爱。
“演吧。”
戚妄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只是淡淡地开口说了一句，长安摸不清戚妄的想法，但是戚妄既然想看，那他就有把握重新回到一等宫人的位置。
简单布置了一番后，长安便开始演上了。
不得不说的是，长安这人确实是有两把刷子在，演得皮影戏倒是挺生动的。
翠微和绯红两个有些紧张，怕戚妄被吸引去了，二人齐齐朝着戚妄看了过去，见他似乎没有多大兴趣的模样，她们两个方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看小殿下的样子，应该是不想让长安回来的。
长安演到富家女被绿林好汉所救，一门心思要以身相许嫁给对方为妻的时候，戚妄便懒得再继续听下去了。
“裴宸，你将长安带去东宫，交给太子殿下，就说他刚刚在诱导我。”
这个长安是当所有的人都是傻子么？还是以为只能能掌握住他就可以不惧怕其他了？这么正大光明地演绎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戏码，若说他不是意有所指，傻子都不会相信的。
长安怎么都没有想到戚妄竟然会让裴宸将他送到东宫去，他顿时便傻了，大声喊道：“小殿下，您往常最喜欢的就是这样子的皮影戏，是奴才排得不好吗？小殿下……”
长安还想继续闹腾下去，结果却被裴宸带着侍卫上来扭住了，他的嘴巴也被用布堵上了，那些制作精美的皮影也掉落在了地上。
戚妄看着满脸惊恐之色的长安，淡淡地开口说道：“我最近的口味变了，我不喜欢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路数，现在的我比较喜欢左拥右抱。”
听到戚妄的话后，长安猛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戚妄。
这么可能？是巧合，绝对是巧合，他怎么可能知道？
然而谁也没有给长安弄清楚事情真相的机会，他很快便被裴宸扭送到了东宫，交给了太子殿下。
知道是长寿宫的事情，太子殿下放下手中正在忙碌的工作，招了裴宸进来。
“启禀太子，小殿下命令属下将长安交给太子惩治，小殿下说长安心存不良，成心想要引诱小殿下。”
听了裴宸所说的前因后果后，太子自然不会放过长安的。
难怪戚妄会选择嫁给李褚那个猎户，根儿原来是在这里。
什么英雄救美就必定得以身相许？报恩的方式有千百种，哪里倒要自己以身相许了？
要是人家有妻有子或者有婚约在身呢？难不成要去旁人家做妾，又或者是要毁了人家的婚约才成？这些不过是坊间流传的话本里胡编乱造罢了，专门骗那些心思单纯的小孩子罢了。
他们一直将戚妄保护的很好，却没有想到在戚妄身边居然会有给他灌输这种念头的人。
裴宸将人交给了太子之后，便没有在多说什么，直接便离开了东宫。
而在他离开后不久，太子便让手下人将长安丢进了天牢之中。
将长安关入天牢之中后，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妥当，便急匆匆去了玉坤宫，将这件事情禀告给了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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