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爹来证道

    这一任的戚氏族长名为戚德祐，他今年已经有了六十三岁了, 做这族长也有二十个年头了, 今日戚妄找过来的时候, 他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些许猜测，大致猜到了戚妄要来做什么，不过他也没有将戚妄拦在门外，而是放了他进来。

    虽然昨天戚妄做的事情有些出乎他们的预料, 先是毫不留情地当着众人面吧戚瑾墨所作所为说了出来，后来又让族内把到手的东西又交了出去, 不过严格说来, 他所作所为并没有什么错，戚德祐心中虽然不快, 不过倒也没有当面给戚妄什么难堪, 当然对他也不会有多么客气也就是了。

    将人迎进门后, 二人在桌旁坐了下来，戚妄开门见山，直接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族长，我名下总共七十多亩良田, 我折个整数, 按七十亩来算, 这些良田我打算卖给族里，按照市场价的一半就可以，不知你意下如何？”

    听到戚妄的话后，戚德祐摸了摸自己胡子的手顿了顿, 他倒是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戚妄，你怎么会想到要把这些良田给卖了？”

    他们这些农户人最是看中土地，土地就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本钱，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的话他们是绝对不会卖田卖地的，要不然一个人好好地要卖地，传出去是要被人说成败家子的。

    戚妄好好的怎么会想到要卖田地？他这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吗？

    虽然七十亩半价良田让戚德祐很是心动，但作为一族之长，戚妄做出这种败家之事儿他还是要过问一二的，再怎么说，他也是戚氏族人，若是他的名声坏了，对整个族人的名声都会有影响。

    听到戚德祐的问话后，戚妄想了想，缓缓开口说道：“我不想留在桃花村了。”

    戚德祐微微一愣，还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听戚妄继续说道。

    “为了戚瑾墨那孩子，我付出了太多太多，结果最后却落得被他活埋的下场，桃花村对我来说是个伤心之地，我想离开这里。”

    停顿了一下后，戚妄又继续说了起来，只是声音却又比刚刚低了许多。

    “而且我还想去东大陆，找到戚瑾墨，去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若是不知道原因，我就算死了也不会甘心的。”

    “你要去东大陆？你只是个凡人而已，无妄海危机重重，哪里是普通人能渡过去的？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家过日子吧，你已经是四十八岁的人了，还有多少年好活？何必去做这些事情？”

    在戚德祐看来，戚妄想做的事情完全就是天方夜谭，他一个半只脚都要迈进棺材的人，哪里还有那个资本瞎折腾？

    戚德祐苦口婆心地劝说起了戚妄，希望他打消这个念头，然而戚妄心意已决，哪里是戚德祐能劝说过来的？

    “我已经在坟墓里面走过一遭了，没有什么值得我害怕的了。”

    “我就想要一个真相，若是去做了，我还有一线希望，若是不做，那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族长，若是你不想要这些良田，我可以卖给别人，左右我是不会在这桃花村继续待下去的。”

    戚妄都把话说到这种份儿上了，见他如此坚决，戚德祐也就没有继续劝说下去了。

    人各有志，也许因为戚妄已经死过一次的缘故，所以才会如此吧。

    一亩良田折算成银子，那就是二两银子，七十亩是一百四十两，而戚妄只打算半价出手，那也就只需要七十两银子。

    戚德祐家境不错，可是这七十两银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凑出来的。

    “你且宽限我几天，我凑齐了银子就给你送去可好？”

    戚妄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正巧这几日他也有事情要做，也不算耽误时间。

    从戚德祐家出来后，戚妄回家叫醒了戚富源，言明今日就要去县城告状。

    戚富源见戚妄意志坚定，便也没有劝说什么，他回家套了牛车，带着戚妄往县城去了。

    此时正是春暖花开时节，道路两边长满了各色花朵，微风吹过，带来阵阵香气，极目望去，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青翠山峦，只是看着那些形态各异的山峰，心胸似乎都跟着开阔了起来。

    戚妄的心情极好，原本存于心中的那些郁气也都消散不见了。

    世间风景如此美好，又何必为那一二小人而忧愁？

    一个时辰后，两人便到了万安县衙外。

    “阿妄啊，你真要去告吗？要不然我们再好好想想，也不用这么赶尽杀绝的吧……”

    一路过来的时候戚富源也没有说什么，可现在真到了地头后，戚富源就有些后悔了。

    他一辈子老实本分，连衙门的门冲哪头开都都不知道，之前他是一时冲动才想着跟戚妄一起来的，现在看到衙门口的那对石狮子，他心中便有了悔意。

    见他害怕，戚妄也没有强迫面前戚富源跟着自己一起进去，左右这是他的事情，戚富源没有必要跟着一起去。

    “堂哥，你若是害怕的话，就去两个侄子那里坐一会儿，等我办好了事情，我就去找你。”

    见戚妄是铁了心地要去告戚瑾墨，戚富源的心里开始不停地挣扎起来，好一会儿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算了，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也好给你做个证据，万一有什么事情，我也能帮衬点儿你。”

    自己这堂弟也够可怜的了，他这个当哥哥的怎么也要帮戚妄一把。

    见戚富源已经决定要跟他一起去了，戚妄劝说不住他，便带着他一起进去了。

    这年月讲究个家丑不可外扬，有什么事情一般都是在家里或者宗族内解决了，基本上不会闹到县衙这种地方来。

    万安县的县令在这里当了十年官，还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老子状告儿子的事情。

    毕竟做父母的都是爱着自己孩子的，哪怕孩子做得不对，也都会容忍下来，一旦告入县衙，那这孩子的一辈子就彻底毁了，这当老子的状告举人儿子，甭说是在整个万安县了，就算是在整个元垳国，都没有过先例。

    接了状纸后，县令很快便开堂问案。

    戚妄和戚富源两个跪在堂下，由戚妄开口，将戚瑾墨做下的恶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然而这案子事关重大，并不是戚妄一面之词就可以结案的，戚瑾墨是个举人，有功名在身，涉及到他的案子，那可是要好好处理一番。

    不过这县令是个难得的清官，而且这事情证据确凿，戚妄并不怕自己的目的达不成。

    一切就如同戚妄所预料的那样子，县令派人调查取证后，很快就结了案。

    戚瑾墨的功名没了，而举人为修仙不惜活埋亲生父亲的事情也在整个万安县传开了。

    戚瑾墨年少成名，经过这么些年的经营，旁的不说，他在万安县这一片可是赫赫有名的，原本被人人称颂的戚举人居然做出活埋生父的事情，这如何能让人不震惊？

    这条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万安县，知道戚瑾墨所作所为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多，几乎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在议论着这件事情，街头巷尾，茶楼酒馆，从富家大户到升斗小民，差不多所有人都在谈论戚瑾墨的事情。

    大部分的人都觉得戚瑾墨太过心狠手辣，不配为人，哪怕为了踏上仙途，也不该做出此等违背伦常之事。

    然而还有一部分人却觉得，戚瑾墨的选择并没有错。

    凡人生命只有匆匆数十载，若是可以踏上修仙之途，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人性本就自私，为了自己能过上更好的日子，做出这种事情也无可厚非。

    当然这些人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阴暗了，因此只是在私下里去想，却并宣之于口。

    不过这件事情所产生的后遗症，便是有不少好事者跑来了桃花村，来看看戚妄这个被儿子活埋又被仙人救下的人。

    对于这些上门而来的人，戚妄都会热心招待，满足他们一切好奇心，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仔仔细细地说给那些人听。

    就这么过了小半个月的时间，来的人方才慢慢少了起来，而戚德祐也终于凑够了银子，把戚妄手中的良田给买了下来。

    签了契约，把田地给了戚德祐后，桃花村的事情基本上就已经解决完了，戚妄并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在一天夜里悄然离开了桃花村。

    最先发现戚妄不见的人是戚富源，戚妄将家中的钥匙给了戚富源，他因几日不见戚妄，心中担心，去了戚妄家中时，才发现家里人已经空了。

    戚妄留了一封信给戚富源，告诉他自己选择离开桃花村这个伤心地，以后不会在回来了，家里的这几间屋子他留给戚富源，就当做是感谢这些年他对自己的照顾。

    信是戚富源找村里的教书先生念的，等到教书先生念完，戚富源已经是老泪纵横。

    原本他以为戚妄已经将这事儿给放下了，却没想到自己这弟弟心思这么重，等一切都解决了，他也就没有任何留恋地离开了。

    戚富源并不知道戚妄去了哪里，他只能默默地祝愿着戚妄，希望他在外面的日子可以一帆风顺，不要遇到任何波折。

    ****

    雷州城是南方数一数二的大城，这里风景宜人，地产富饶，又因为地处交通要道，道路四通八达，南来北往的行商很多，这也使得雷州城越发繁华富饶。

    一个多月前，雷州城最大的燕回酒楼来了个说书先生，听闻这说书先生文采斐然，他口中所说的故事十分新颖，从未有人听过他所说的那些故事，因此他虽来雷州城并没有多长时间，可是很快便吸引了大批的忠实听众，每天都会有无数的人赶往燕回酒楼听他说书。

    此时眼见着又到了那位说书先生登场的时候，无数人便匆匆赶往燕回酒楼所在的地方。

    有几个新入雷州城不久的书生正坐在茶馆里喝茶，见到街上人脚步匆匆，大都往一个方向去了，便询问店小二这些人都是去做什么的。

    那店小二往外面看了一眼，笑着回答道：“几位客官，他们这是要去燕回酒楼听人说书。”

    那年长一些的书生有些好奇，便问了一句：“不过是听人说书罢了，至于如此作态么？那些说书先生所说的故事大同小异，也没什么新鲜的，哪至于如此？”

    外面那些人脸上热切模样看起来可不像是去听人说书，倒像是要去参加什么抛绣球选夫的活动似的。

    此时茶馆的生意并不忙，那小二便耐心地给这几个书生解释了起来。

    “几位有所不知，那桃花先生可与寻常的说书先生不同，他一出故事说上三日，没一出故事都是前所未闻的新鲜故事，来这雷州城一个月的时间，桃花先生已经说了有十个故事，那些故事个个精妙，情节跌宕起伏，没有一个重复类似的。”

    说到这里，那伙计顿了顿，又说道：“几日前，桃花先生便已经放出话来，说今日要说一个有关求仙问道的故事，保证离奇诡谲，乃世人从未听过之故事，所以这才有这么多人赶去。”

    听那伙计的语气，似乎极为推崇那个所谓的桃花先生，在场的几个书生相互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个伙计可能有些夸大其词了。

    不过是一个说书先生罢了，只是卖弄嘴巴之人，编造些离奇古怪的荒诞故事来博人耳目罢了，哪里值得被人如此推崇？

    这五人心中很快便有了计较，准备去那燕回酒楼瞧上一瞧，看看这说书先生有什么奇特之处，能引得这么多人的关注。

    他们结了账后，问了伙计那燕回酒楼在什么地方，便一同结伴前往。

    往燕回酒楼去的路上，这几个书生见到了不少行色匆匆之人，跟这些人相比较起来，仿佛闲庭散步的他们就跟异类似的。

    许是因为受到周遭环境的影响，又或者是因为路过之人看他们时那异样的目光，这几个书生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跟着众人一起朝着燕回酒楼去了。

    也是他们几人运气好，去的时间比较早，堪堪在那酒楼伙计关门堵人之前进入了酒楼之中。

    “小哥，你通融通融，让我们进去吧。”

    “是啊小哥，我们是从县城来的，来回一趟不容易，你让我们进去吧……”

    被挡在外面的人就差一步就能进酒楼，结果却被挡在了外面，他们如何能甘心，苦苦哀求起来外面的那几个伙计。

    然而那几个身强体壮的的伙计心硬如铁，任由着外面的人如何其祈求，都不肯改变主意。

    “今日你们来迟了，若是真想听桃花先生说书，明日请早。”

    被挡在外面的人怨声载道，可是却没有办法，规矩便是如此，他们又能如何？

    不过明明都进不来了，可是那些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就这么眼巴巴地候在外面，看那样子，像是要等里面的人出来给他们转述。

    外面候着的人很多，各个阶层的人都有，光是看那人数，就绝对不会是找来的托——没有哪个说书先生会找这么多托来的。

    不过这问题就又来了，不过是说书先生讲故事罢了，至于这么着迷上心么？

    几个书生面面相觑，觉得这些人的表现也太过夸张了些。

    不过他们几个既然已经进来了，那他们很快就能知道那个说书先生到底有多大的魅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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