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不为虽只出了三招,但行云流水的动作间显露出的武功造诣已足以令人侧目。
于兔起鹘落之间,逼退七位魔门高手。哪怕这七人方才并未拼尽全力,也着实了不得。这已是江湖顶尖的实力!
而他看上去又是如此的年轻,年轻到让人侧目,又怎能不令人忌惮?众人非但忌惮他的潜力,更多忌惮他的背景。
归寒宗宗主徐湛与他对拼一记,感受到那看似轻飘飘的掌风中带出的恐怖力量,并未死磕,而是顺着那股掌力“噔噔蹬蹬”倒退数十步,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脚印,趁势将力道尽数泄了出去,这才定定站稳,看向原不为。
“小子,你是何人?此乃圣门纷争,不容外人插手,还不速速退去。”
其他人也戒备地看着他,目光不善。
若这只是一个误闯而来的普通人,杀便杀了。但这样一位武功惊人的少年,若说他背后没有更加惊人的师承来历,他们都不相信。没弄清楚之前,当然不会轻易得罪。
原不为没有说话,反而侧过头看了迟晚晚一眼。这样带着几分请示的乖巧姿态,很好地安了迟晚晚的心。
她当即开口,美丽的脸上现出几分骄傲的笑容:“这是我焚焰圣宗少宗主,当然可以代本宗出手。”
这下众人当真是吃惊不小。
迟晚晚一直以来都藏着儿子的消息,加上焚焰圣宗这些年来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哪怕是同为魔门九宗,众人都不曾听说过焚焰圣宗居然还有一位少宗主。
且甫一现身便有如此惊人的实力。
他们立刻明白了迟晚晚的底气何在。原来是藏了这么一手底牌!
不过在场的都是成名多年的魔道高手,一宗之主,哪一个不是从血雨腥风中摸爬滚打而来,不知经历了多少。哪怕原不为表现出来的实力非同一般,又岂会怕了一个毛头小子?
既然迟晚晚都说了这少年能代她出手,众人也不客气,对视一眼便转换了目标:“好,果然是少年出英杰!迟宗主既然如此自信,咱们今日便来称一称这位少宗主的斤两!”
话音落下,众人再不留手,真气鼓荡间掠起狂风,尽数朝原不为冲来。七位魔道高手联手一击,威势极为惊人。
少年不慌不忙,轻轻一弹长剑,剑身顿时发出一声轻吟。
他的身形如同幻影,于攻势临势的刹那,变幻出重重残影,那尚在洒血的长剑随身而动,剑光挥洒而出。
时而如月色轻洒,飘渺朦胧;时而如江河倒灌,浩涛荡荡;有时如骤雨疾风,每一招每一式都直冲破绽而去,令人难以招架;有时似烈火狂澜,技巧虽不精妙,却仿佛携带着天地之势。刚柔并济,变幻莫测,令人实难揣测下一式剑招将会从哪个方向,以怎样的角度,怎样的力道,突然刺出。
渐渐的,变幻莫测的剑光开始充斥整间庭院,众人越打越是心惊。
他们原以为这少年即便武学天赋再是出众,终究年轻,战斗经验定然比不上他们,体内的真气也有限。更何况众人联手,岂不胜过他一人?
但打到现在,对方从始至终一派从容,没有半点力竭之相,剑光更是越来越凌厉。反倒是他们渐渐开始左支右绌,被那无穷剑光组成的大网罗织了进来,身边的腾挪空间越来越小,稍不留神就是血肉飞溅,最后直接被逼到死角。
原本是众人齐心应敌的局面。这少年的战斗技巧却好像千锤百炼,甚至尤为擅长应对群攻,借力打力之下,反倒直接将七人分割开来,又一一击败。
剑吟不绝,围攻的众人不断减员,越来越明亮的剑光绵绵不绝,如丝如缕,逐渐交织成了一片浩荡江河,滚滚直落。
夜色溶溶,剑光比月光更加明亮。
随着最后一声轰响,实力最强,坚持最久的徐湛终于被斩飞出去,重重砸在那铁壁之上,当下就喷出一口血来。
庭院中死一般的寂静。
李玄风缩在角落里假装自己是一棵草,七位魔道高手面若金纸,萎靡不振地倒在地上,七零八落。
而原不为正徐徐拭过剑锋上的鲜血,旁若无人地收剑归鞘,神色平静。月光沿着他好看的脸部线条滑落,于静默无声之中涌动着难以言说的危险。
“好!好!好孩子!”
迟晚晚再也忍不住笑出声,一下子打破了死气沉沉的气氛。她轻轻地拍着掌,走到原不为身边,语气温柔至极,望向他的目光里充斥着满满的慈爱。
“阿雪,你做得好!不愧是我的好儿子!以后这圣门三脉就是我们母子二人的天下,待除了那负心人,将来这一切都是你的。”她哈哈大笑,神态欢愉到了极点,又扫了一圈萎靡不振的众人,拖长了语调,“诸位可有异议啊?”
连同徐湛在内,没有一个人敢提出抗议,但也不愿意就这么低下头去恭维这个疯女人,只好都选择了沉默。
他们也是这时才意识到,那四面铁壁分明便是迟晚晚事先准备好的,就是为了防止他们中途不敌逃跑。
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了,加上魔门圣君之位的确有强者为上的规矩,哪怕对这个靠儿子上位的疯女人心有不服,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我有异议。”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让心灰意冷的众人都是一惊,纷纷抬起头来,想要看一看是哪个家伙这么头铁。
这一看之下,众人神态莫名。
只见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一边的白衣少年不知何时抬起了眼睛,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向迟晚晚看去。
迟晚晚压根还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两息才意识到原不为说的话,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阿雪你说什么胡话……”
“我不愿意。”原不为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眼睛,再次开口,“现在我就能名正言顺拥有这一切,为何要等到将来呢?”
在迟晚晚惊怒的眼神中,少年突然露出一抹灿烂至极的笑容:“我凭本事抢来的圣君之位,为什么要让给别人?这么简单的道理,阿娘也该明白的?”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如此亲密地称呼迟晚晚,但迟晚晚心中却没有半分欣慰,反倒感觉有一股凉气爬上了脊背,让她整个人凉飕飕的。
“你!”迟晚晚瞪圆了眼睛,又惊又怒,气得双唇都在颤抖,偏偏整个人却被一股无形的真气压制在原地,动弹不得。
原不为微微歪头看向她,一只看似柔弱的手掌搭在女子肩头,将对方一身暴动的真气尽数压制了下去。他双眸清澈,神情十足的无辜,还疑惑地开口道:
“阿娘这是太高兴了吗?的确,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不仅长大了还这么聪明,阿娘是应该高兴才对。”
迟晚晚:“……”
她现在整个人都还有点不清醒,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难以置信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原不为,却看见那笑盈盈的双瞳深处,唯有一片平静与漠然。
迟晚晚终于认清了现实,却难以接受。
前一刻她还欢欣鼓舞,以为很快就能向楚天南与容清月复仇。下一刻便发现这一切都是一场空,她还反过来被亲手培养的儿子背刺了一记——如此惨烈的现实,叫这么多年来一心一意只有复仇,将全身心都投入了这件事中的迟晚晚,怎么能够接受!她几乎要崩溃了!
这世上最令人痛苦的并非从始至终毫无希望,而是获得了希望,怀揣着希望努力多年,却在即将成功的那一刻希望破灭,彻底坠入绝望之中。
迟晚晚脸色扭曲,发出一声尖叫。
“不——!!!”
原不为嫌她太吵,微皱了下眉,随手提起刚刚归鞘的长剑,就是一敲。
迟晚晚就这么直挺挺倒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别说是让迟晚晚措手不及,徐湛几人也猝不及防。
直到眼睁睁看完这一场大戏,他们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由都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了眼前这个看似温文无害的少年郎,心中一片骇然。
徐湛吐出一口血,站起身来:“后生可畏!想不到焚焰圣宗沉寂多年,如今竟出了阁下这样的人物。”
原不为目光平淡逼视过去。
“生死胜败,不过如此。我圣门何时开始学起了以年龄资历论人的一套?”
众人尽皆默然,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以致看向原不为的眼神分外复杂。
还不等原不为摆出魔道大boss霸气侧漏的风范,为今日的事情收尾,一道人影已经一溜烟从角落里跑了出来,整了整自己的衣冠,抬手一拜,高声道:“七情宗宗主李玄风见过圣君!”
众人齐齐一愣。
李玄风不等他们开口,继续叭叭道:“迟少宗主神功盖世,能以不足弱冠之龄盖压九宗高手,我圣门圣君之位非你莫属。有此圣君,将来必可大兴圣门,压服正道。”他又转头看了众人一圈,仰着脖子慷慨激昂道,“其他人若有不服,我李玄风第一个不答应!”
众人:“……”
……什么话都让你说尽了,咱们还能说什么?好歹也是堂堂七情宗宗主,执掌魔门九宗之一,居然如此厚颜无耻,跪舔一位年龄足可当儿子的小辈,想不到啊想不到,你居然是这样的李玄风!
下一刻,原不为的目光便顺着李玄风所指向他们看过来。他淡淡一笑。
“圣门三脉九宗,本出同源。多年来却争斗不休,又何谈其他?从此以后,圣君之位归我所有,圣门三脉九宗,俱为一统。你们可有不服?”
同样的一句话,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分量便不同。哪怕他口吻平淡,语调轻松宛如闲谈,亦无人敢于小觑。
庭院中的气氛一片沉寂。高悬的大灯笼被众人的战斗波及,不知何时早已熄灭。只有轻柔的月光洒落而下。
之前围堵在四周的四面铁壁不知何时被撤去,顺着指引陆续赶到的众多魔门弟子不知所措地站在院外,怔然望着这一幕。
随着扑通一声响,李玄风毫不犹豫地下拜,表示了臣服,片刻后,归寒宗宗主徐湛也叹息一声,低下头来。
夜色中寂静一片,以至于小小的动作声音也格外明显。
其余八宗的宗主尽皆垂下头颅,众多魔门弟子也一个接一个单膝跪在了地上。
天地人三脉,魔门九宗,上至宗主,下至弟子,都在这位少年圣君面前,低下头来,选择了臣服。
天光大亮,原不为自跪了满堂的人影中走出,迎着第一缕晨曦,露出微笑。
“……又是晴天?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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