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十年, 天下大治。
自龙脉开辟,国运勃发以来,北黎之地数年不见天灾, 山川地脉受龙脉之气滋养, 愈发钟灵毓秀,人杰辈出。
正如金矿初开,第一批淘金者必能攫取最大好处,时日久了, 自是细水长流起来。好在这国运并非如金矿那般只出不进, 终有枯竭之时,而是与天下百姓息息相关,随着北黎的强大而不断壮大。生生不息, 绵延万世。
在这国运勃发最为剧烈的十年间,整个天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时至今日, 书院遍地开花, 培养了大批寒门黎庶出身的学子。随着这些人科举入仕,煊赫一时的世家大族就此风光不再。而这些本身受益于天子新政的官员,就是天子最坚定不移的追随者。
西边丝路重开, 南方海运正盛,走得最远的一只航队甚至发现了远隔茫茫汪洋的崭新大陆,与海上诸国建立了商业往来——许多人头一次发现天下之大。
百工院则是这些年来最受人瞩目的地方,农具、肥料、织机、水车……各行各业的改良产品, 源源不断推出,到如今,天下粮食至少翻了一番, 手工业渐渐兴盛, 有了余钱的老百姓们自不愿苛待自己, 于是,商贸也随之发展起来。
最令人欣喜的是医学技术上的进步。
萧致不愧是这方面的天才,凭他的天资,不说后无来者,至少前无古人。若非如此,在原本的历史之中,他犯下那等堪称十恶不赦的大案,又怎么会获得特殊的赦免?
原不为虽不清楚这一段被覆盖的历史,但却丝毫不怀疑萧致的天资。
或许是勃发的国运起了作用,不过数年时间,他先后研究出了针对天花在内的数种疾病的防治措施,还将自己的医学心得普及开去,于百工院中的“医署”培养了一大批医学种子。
天下的安定繁荣,带来的是人心的聚拢,人道气数如鼎沸之火汹涌燃烧。原不为抬眼看去,那由无数气运之线编织而成的人道法网就在北黎国土上空大放光辉,宛如一片璀璨无边的星海。
突然,那璀璨无边的星海沸腾起来,荡漾的金光迅速向北方弥漫而去,笼罩着北黎的人道法网又扩张了一片。
原不为缓缓自御座上站起,看向北方。
“看来,大燕已不复存在……”
大燕,这个由羯胡人所建立起来的国度,多年来一直不曾死心,时不时便进犯北黎边关,暗中窥伺中原。
而以往他们的每一次进攻,都被镇山军及时击退,却不曾主动与之发生大战。
这背后当然有原不为的授意。
登基之初,江南刚刚平定,中原收复不久,十室九空,再加上多年征战,民心思定,自是要先稳固自家的后院。
半年前,他才下定决心,挥师北伐。
——“种田”十年,养精蓄锐,是时候将大燕这个虎视眈眈的恶邻解决了!
……才不是因为某位陛下还记着十年之前的“一箭之仇”呢。
此时此刻,大军虽未归来,但国运的变化,已说明了这场战争的结果!
……
半月后,王师还都,齐煜亦在其中。
自十年前那场堪称不欢而散的见面后,齐煜没有再刻意躲着自家兄长,却也不再像以往那般亲近了。
这小胖几似乎一夕之间成长了起来,大多数时间都在默默观察,看着原不为的种种举措,就这样看着这片天下在他手中一点一点兴盛起来。
他心中那许许多多的纠结,在这盛世光辉照耀之下,渐渐好似尘埃般消散。
望着那道永远站在帝国最前方的身影,齐煜突然彻底地释然了。
——他也想要加入这个人所缔造的蓝图之中,成为这盛世奠基的一份力量。
三年前,原不为颁下一道旨意。从此以后,即便皇室子弟,也只能享受三代福泽。三代之后,便不可再平白享受宗府发放的俸禄,而是要有自己的一技之长,为北黎天下作出贡献。
在整个北黎皇室都为此惶恐不安之时,作为皇帝唯一的亲弟弟,齐煜却突然站出来以身作则,选择加入军中。
当时许多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军权是当今天子手中最根本的力量,否则,他也不至于宰了一个先帝照样什么事都没有。别说齐煜多年来与天子并不亲近,即便真的兄弟情深,又岂敢染指兵权?难道还想重复当今天子的老路?
……这简直与找死无异!
但出乎这些人意料的是,天子居然不假思索便答应了他的请求。
而齐煜一点都不意外。
他这位皇兄,有时小心眼到令人发指,以捉弄折磨他人为乐趣;有时却又心胸宽阔到令人不可思议的地步。
……似乎天下万物都不曾真正被他放在眼中,他的眼光自始至终注视着其他人所难以触及的更遥远之处。
王师凯旋。
身披铠甲,骑在战马上,鼻尖还弥漫着始终消散不去的血腥味,街道两侧是无数夹道欢迎的百姓,齐煜的目光缓缓扫过,脸上不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突然,他的目光一凝。
不远处的酒楼上,透过大开的窗,正有一道熟悉的人影负手站在窗前。
那人平静地低头,目光与他相触。
齐煜几乎下意识挺起了胸膛。
他本人还未发觉,在战场上受伤也面不改色的他,好像又变回了曾经那个眼巴巴抓着自家兄长袖子的小孩,周身上下都散发出骄傲、得意,求表扬的信号。
原不为冲他轻轻点了点头。
——过往恩怨,尽付于空。
待得论功行赏,齐煜亦在其列,被当众封为魏王。看似无甚嘉奖,但有心人都明白,“魏”这个王号,已是分量极重。
当今天子自军队中起家,最初组建镇山军从羯胡手中夺回的第一块地盘,正是千年前的魏地,其意义非同一般。
如今以之作为齐煜的王号,可见看重!
这对因先帝之死而疏远了近十年的兄弟,似乎一夕之间就恢复了以往的亲近,让其他人着实摸不着头脑。
就连旁观者都为此感到尴尬,偏偏这两人却若无其事,好像以往那些龃龉从不曾发生,相处无比自然。
“皇兄!”
宫中,庆功宴结束,见原不为率先离席,齐煜赶紧追上去。
夜色迟迟,溶溶月光映照在曾经那条熟悉的青石道上,走在前方的那道身影依旧如当初那般挺拔,被月光映照出的半张侧脸一如既往的年轻而俊美。
除了威仪更重,与过去无甚变化。
一个齐煜此前从未见过的陌生官员正站在他身前,微微躬身低头,应声说着什么,神色毕恭毕敬。
这人看向原不为的目光满是热切。
接着,齐煜就见自家那向来不好接近的兄长居然弯起唇笑了笑,大概是勉励了对方几句,甚至用堪称温和期待的目光目送着那位年轻官员离去……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看重!
“皇兄,此人是谁?”齐煜恰了一颗柠檬,走到原不为身边,好奇地开口。
“这是不久前才升上来的尚书郎,姓范名游,字子远。”
·
一切还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这个名为范游的年轻官员,凭借破获一桩奇案崭露头角,很快就靠着过硬的政务能力被一步步提拔上来。并在三个月前获得了面见原不为的机会。
只不过,见到这人的第一面,原不为心中就泛起了淡淡的疑窦。
……此人给他的感觉,居然有些像是先帝,周身都有一种微妙不和谐的气息。难道说……这又是一个穿越者?
他戳了戳系统999。
系统999也惊住了:【这人身上的确有其他时空的波动。先帝的穿越是这个世界命运线中的隐藏剧情,算是世界允许的合法穿越者。隐藏剧情没有揭穿之前,本系统都察觉不到。但这个家伙,显然就是超出世界命运线的非法穿越者,实在再明显不过了!】
原不为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所谓的“非法穿越者”,心中泛起了深深的兴趣。不知此人是与先帝一般,来自未来科技文明的时空,还是另有来处?
而下方头一回面圣的范游,在这目光打量下,表面上看着从容淡定,心中却满是紧张,身侧的手都不知不觉攥紧了。
「想不到居然真的有机会回到这个时代,见到这位在世圣人。」
——是的,就是圣人。倘若仅仅以当皇帝的功绩来判断,或许这个称呼还不足以让所有人信服。但对方开辟国运龙脉,开一界之先河,立万世基业,这份功绩,古往今来也难有人相提并论。
只不过,现在这个时代还没有那一篇横空出世的《命格说》,哪怕是这位圣人,对气运之力的运用估计也不过停留在皮毛。恐怕……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身负这世间绝无仅有的「主角」命格?范游心中暗暗揣测。
所谓《命格说》,是千年后的一位天才提出来的理论。
当时的人们已经对气运之力研究到了极致,发现每个人生来都具有先天的命格,而且极难更易。
除非以海量的气运之力冲击——也就是为天下作出莫大贡献,才有可能更改命格。
而这位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整个世界的古代帝王,就是后世无数命格研究者最想要研究的对象。
那位《命格说》的作者曾在自己的著作中提出推断,认为这位天子必然是过往数千年气运酝酿之下诞生的天命之子,命格非同凡响,生来就注定要开辟龙脉,为人道气运体系奠基。
他还给这种恐怖的命格起了一个简单易懂的名字——「主角」或是「天命之子」。
而范游在机缘巧合之下误打误撞来到这个时代,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位名传后世数千载的「天命之子」。
「逆天夺命之术……这个之前意外获得的秘术,真的可以夺取他人命格吗?」
「无论如何……这样千古难逢的机会……我一定要试一试。」
北黎始于先古时代的夏族。
从血缘上来,他并非纯正的夏族后裔,他父辈的先祖来自另一块大陆,是千年之后融入夏族的一个异族,尽管各族之间已经融合,但他对这位北黎天子的敬畏感,显然远不如真正的夏族深。
倘若他到来的时机是在龙脉开辟之前,范游绝不会打这个主意。但如今,这位天子已经完成了开辟龙脉的使命,那么失去其「主角」命格也不要紧了。至少对后世历史是无甚影响的。
况且,身为盛世之君,即便失去尊贵命格,亦有国运龙脉庇佑,人道气数垂青,不会因此遭遇灾厄,纵有尊贵命格也是浪费——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拿走一个人家不用的东西而已……
如此宽慰自己一番后,范游下定决心。
「唯有夺取到这位天子的大气运,我才有可能找到回去的机会……即便实在回不去,也能在这个时代风生水起!」
原不为观察着他自以为隐蔽的情绪变化,暗暗期待起来。
总觉得这个家伙,在打什么歪主意啊?
下一瞬间,一道隐蔽的波动便从对方身上传了过来,原不为没有反抗,神识暗暗顺着那波动一起……
于是他就这么发现了对方真正的目标。
系统999紧接着也发现了,焦急道:【宿主,这个家伙想要夺你的命格!】
“不用担心。”原不为安抚住跳脚的系统999,“好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了。他想要,给他便是了。”
他还好心隐藏了自己真正的命格,只将原生齐宣的命格推出来顶到前面。
且不说这人简单粗糙的秘法究竟能不能对原不为真正的命格动手脚……即便能,只怕动手脚的那一刹那,这人就要被原不为的命格压死!
原不为的举动,可谓救他一命。
「……成功了?!」
范游的行动出乎意料的顺利,他不知这其中还有原不为故意顺水推舟,只是欣喜若狂,连脸上都带了出来。
但秘术施展成功的下一刻,范游便身形一僵,一口气喘不上来,当场犯了这具身体的气疾之症,被抬下了太极殿。
当场给群臣留下了极差的印象!
随后的三个月间,范游更是频频倒霉,小到吃饭吃出石子,走路绊倒脚跟,大到工作弄丢文书,上朝路上被疯狗撵了几条街,整个衙门一起升官只有他出了纰漏,夜间梦游差点将自己闷死在水缸里……如是种种,放在气运之力的用处已经被摸清楚的后世,定然要被不少人疏远,将之视作“缺德之人”。
范游欲哭无泪地意识到,当初的秘法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此后,他工作更加用心,简直比那些在线头秃的大臣还要拼命……这一切都是为了能找到机会再次面圣,将错误扭转回正轨。偏偏却一直未能成功!
就像这一回,哪怕他已经找到机会遇上天子,但无论他如何催动秘法,那被他夺来的命格却像是牛皮糖一样黏上了他,撵都撵不走!
刚刚离开原不为的视线没有几步,范游就一不小心被一颗石子绊倒,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一脸习惯成自然的麻木,直接站起来继续走,连灰尘都懒得拍。
……反正拍干净了很快又要弄脏。
果不其然,转过一道拐角后,范游差点撞上一个宫人,他企图躲避之时,又一次“啪叽”一声,一下子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磕掉半颗门牙!
原不为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在视线中消失,这才收回了目光。
……看来他那随手的小小试验成功了:)。
原身齐宣可是命运中注定的反派,被范游夺去的当然就是反派命格啦~
什么是反派?无论做出怎样的努力,最终的结果必然只有失败,永远都只能是主角成功道路之上的垫脚石。
当初原不为将齐宣的反派命格丢出去,还顺带灵机一动,与他自己建立了某种联系——正如反派败的越惨,主角崛起越快一样;范游越是倒霉,原不为就会越是走运。对方倒霉过度时,还会小范围引起其他人的气运变化。
所以整个衙门,只有范游倒霉出了纰漏,其他人反倒个个升了官……那桩事绝不仅仅只是巧合而已。
——接连发生数起相似的事情之后,哪怕这位同僚霉运潦倒,也成为了朝堂百官人人争抢的福星,哪怕总是出纰漏,亦有人争着抢着替他弥补,到哪个衙门都不愁没有官职!
就连如今这尚书台的任命,都是朝堂上一众大佬争抢过后,被尚书台的大佬抢到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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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错觉,齐煜突然看见自家兄长唇角的弧度有那么一瞬间的上扬。
再仔细看去时,又什么也没发现。
齐煜忽略了刚才的错觉,见原不为的注意力还集中在远去的范游身上,全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兄弟久别重逢,坦诚相对,解开心结,齐心携手”的画面,心中不由浮现出深深的失望。
——来之前,他可是打了好多好多腹稿呢。
而造成这一影响的罪魁祸首范游,在他眼中看来,便甚是可恶了。
分明此人相貌俊秀,气度儒雅,看着也是个翩翩公子,但齐煜带上滤镜之后,横看竖看,就觉得这家伙不像个好人,难怪走在路上都能平地摔!
他忍不住告起了黑状:“皇兄,此人獐头鼠目,鬼鬼祟祟,一看就心怀不轨!而且泛油这个名字,听着就不行。”
原不为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能在朝为官的,至少容貌都算周正,獐头鼠目那是万万没有的。齐煜居然能通过外表看到本质,也算厉害了。
……想不到现在他的直觉还是这么强?
齐煜见他一脸意外,便再接再厉,断然道:“如今国运龙脉勃发,运气这么差的家伙,肯定不是好人!”
他说话理直气壮得很。又是长得丑,又是名字不行,又是运气差,总之就是没有真凭实据,活脱脱一副奸臣小人凭空诬陷忠良的嘴脸。
原不为险些失笑,摇了摇头道:
“你猜错了,这位范大人可是北黎的福星,北黎的建设还需要他出力呢。”
说到这里,他微笑起来。
齐煜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总觉得这个笑容里透着满满的不怀好意。
这么说来,此“看重”非彼“看重”啊!
齐煜恍然大悟,放宽了心。
果然,他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精准啊。齐煜自得地想着。
既然心腹大患从来不存在,齐煜也就说起了自己真正的来意。
大燕已被收服,此后估计很难再有战事了,最多预备几支常备军。齐煜自是不可能久留于军中。
御书房中,他认真站在原不为面前,说着自己的打算:
“我不想就这样当个混吃等死的闲散王爷。我也想为皇兄分忧,为这北黎天下出一份力……”
齐煜还想多解释几句,原不为已经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好啊!”
他熟练无比地掏出了一卷空白圣旨,以及一张天下各州郡地图,仿佛担心齐煜反悔似的,指着地图便开口:
“你看你想去哪里?幽州新政如火如荼,恰好还缺乏人手;徐州出了大案,知府亦有嫌疑,正要派一名钦差去调查;刚刚收复的燕地更是什么都缺……”
齐煜听着听着,神色越来越迟疑。
……怎么总感觉自己就要被坑了呢?
原不为也察觉了他的迟疑。但送上门来的工具人,怎么能轻易放过?
他立刻拍板道:“你先去尚书台学习,之后作为钦差去徐州处理大案,然后到幽州……最后再去燕地做一任主政官。”
说到此,他微微一笑:“虽然你有心做事,但终究于政事上没有经验。如此一圈下来,先易而后难,这经验便积累足了,正可从无到有开辟新燕地。”
一番话说下来,合情合理,似乎完全在为齐煜考虑,找不出半点破绽。
面对原不为如此妥帖周到的安排,尽管齐煜心中那股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却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
再加上自家皇兄难得如此温柔,还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打起感情牌:
“都说上阵亲兄弟,这偌大朝堂,只是阿煜你知道站出来替朕分忧解难,哪里像那些大臣……”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又垂下眸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向神态威仪、气度摄人的天子突然消去了冷淡,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厌倦。
……仿佛天下的重担都压在他一个人肩头,却无人愿意为之分担,七分孤独,三分疲惫,十二分的沧桑。
齐煜一下子就被迷惑了。
刻意疏远多年,这三年又远在军中,他虽然知道原不为的种种事迹,但还不像其它被使用的工具人,早就已经见识到了这位陛下的真面目。
此时的他,眼前唯有自家皇兄这道以一己之力承担天下之重的身影。仿佛人前的高大伟岸都消失,露出了满满强撑的辛苦与疲惫。
齐煜不由动容。
原不为又恰到好处地轻轻一叹。
前所未有的心疼和满满的责任感,一下子从齐煜涌了出来——他也是北黎皇子,怎能躲在皇兄身后,任由皇兄一个人负重前行?
在原不为期待的眼神中,齐煜晕晕乎乎就点了头。义愤填膺地谴责那些偷奸耍滑的大臣们的同时,他还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保证了一箩筐……
等齐煜回过神来,看着面前已经提前盖上了章,仿佛生怕他事后反悔的一叠圣旨,脸上的表情渐渐僵硬。
……这么多事情,他真的忙得过来吗?好想打死一刻钟之前大包大揽的自己!
但面对自家皇兄欣慰的笑容,齐煜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反悔的话来。
只不过,当他来到尚书台,看见那一个个头秃的尚书台官员,齐煜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妙了。
待齐煜取出那一大叠圣旨,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心中那股不妙的直觉更是燃烧到了顶点。
……
许久之后,差点累成狗也没能做完圣旨上一小半内容,还在各地辛苦奔波的齐煜,忍不住咬牙切齿望向京城的方向。
想到某个成日里悠哉游哉,每天处理政务从不超过两个时辰,闲着没事居然还有心思写话本排戏剧,或者跑去指点御膳房的御厨们研究甜点的三十六种做法,满头长发至今浓密乌黑,外表看上去几乎和他一般年轻的家伙……
齐煜捏着圣旨的手,微微颤抖。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连亲弟弟都坑,就问你还是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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