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府会拜年, 这个公孙佳早有预料,只是容逸携妻前来,还带着容尚书的拜帖, 这就稍有些隆重了。
两家已经互致过拜年的名帖了, 容家是容尚书的帖子, 公孙家就是公孙佳自己的帖子。容家没把一个黄毛丫头的帖子扔出来,就已经是接纳的态度了, 今天又由容逸这样的俊才亲至, 公孙佳也稍感意外。
容逸的妻子江氏出身名门, 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与容逸年貌相当, 今年刚过二十岁,与丈夫感情正浓。路上, 夫妻二人打趣, 江氏道:“你出来应酬,何必带上我呢?你做正经的事儿,我又不会拈酸吃醋!要为避嫌, 头先不是自己已经跑过一趟了?”
说这个话是有缘故的,容逸的品貌才情,常会被年轻的小姑娘倾慕, 他自己不留意, 便要惹下点风流债来。容逸无奈地道:“我是怕你以后遇到了她吃不消,先带你来认一认路。今天有我在一旁看着,好歹有几分香火情。”
江氏见他不像说笑,好奇道:“果真有那么厉害吗?虽听婶婶们说,她在太常家那一场闹得狠,可后来再没听说有什么事迹传出。圣眷倒是有的, 外家也够厉害。”
容逸叹了口气:“见了你就知道了。”
江氏更好奇了:“真的吗?”
容逸知道,现在说多少话都没有用,只有让妻子自己感受到了,才能知道厉害。
江氏带着一颗好奇与品评的心,来到了公孙府的门前。她虽然未曾掌家,却是这一辈里得意的媳妇儿,在容府也分掌些事务,在娘家也学习料理家务。既然丈夫提了醒,她从下车开始,就留意观察着公孙府的一切。
一个兴旺之家与一个衰败之前是截然不同,不在乎人口的多寡,而是一种气质。墙头瓦片上的枯草摘没摘、地扫没扫干净都是表现上的。江氏留意着看公孙府的仆役护卫。公孙家用的是私兵,一般肃杀之气先冲了江氏满面。
进得府内,只见里面奔走的仆妇们看到他们是眼露好奇,仆妇们来来回回,显然是有围观的意思,却并不误正事。江氏看他们的脚下,也是一派从容。虽然不能张灯结彩,却样样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整个公孙府像一座榫卯紧凑的新宅邸,而不是斗拱檐角都松散了需钉锤上紧的破房子。
容逸见她眼带评估,但笑不语。
公孙佳还是在那间小花厅里见的他们夫妇二人。花厅的变化不大,只墙上挂的画又换了一位名家之作。也是本朝的大家,也是一整套的画,也不知道公孙佳的府库里究竟还有多少好东西。
三个人叙了礼,安闲坐下。
容逸问候了一下钟秀娥,得知那位夫人去钟府探亲之后,便代父亲致了问候。公孙佳也从容还礼,又问候了一下容尚书夫妇二人可好,她还知道容逸夫妇二人已育有一女,还给小姑娘准备了一份新的礼物。
接着,容逸就品着茶水,看妻子与公孙佳交际。
江氏就没觉得有什么吃不消的,打第一眼起,她就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个小娘子与传说中的那些事联系起来。公孙佳简直是照着大家闺秀心里最适合的那个妹妹或者女儿的样子长的,娇弱、柔美、娴静。是纯然富贵不操心的环境中,在长辈的呵护之下,从容生长的模样。
公孙佳的打扮也很合适,因父丧而显得素净,又没有那种自怨自艾的畏缩怨气。眉目疏朗,脸上并不随时挂着笑,而是一种恬淡悠然的表情,偶尔有感兴趣的内容,唇角便微微一翘。情绪既不过份的外露,又不拘束得像是个活牌坊。
她的声音也软软的,吐字很清晰,节奏却不快。讲话的内容也不咄咄逼人,也不故作高深说些什么宫内秘闻以显亲贵地位。互致问候之后,借着江氏从墙上的画儿谈起,感谢她上次回赠的画,公孙佳说:“我也不是很懂这些,放在这里未必合适,倒是与府上更相称些。”顺便就请教一些日常生活,布置屋子之类。
最难得的是她没有口音。本朝的新贵们大部分出身贺州,爱讲贺州土话,带得整个京城的口音都变了味儿。好些个趋炎附势之人还要学一学这个土话,听得他们这些世居京城之人分外的难受。公孙佳的口音就很正,江氏也乐意跟她多说说。
双方还没有很熟,谈话的时间也不很长,两个女人只是交换了一下初步的信息。公孙佳这里也看出来了,容逸新年也就是跑这一趟。不过带了妻子过来,这有点往“通家之好”的意思发展,多少是件好事。
既无要事可商,闲话一阵也就足够了。最终谈话的内容,是以公孙佳询问诗会合适的地点,容逸做了个简单的推荐而告结束。江氏意犹未尽:“出了正月,我再来约你出去玩。”
“好的,仙仙。”
回家的路上,江氏道:“这位县主,不是挺好的吗?怪不得钟八郎总是表妹表妹的不离口,我要有这么个妹妹,也要这么夸的。你不是说,她很难应付的吗?我怎么没觉得?她哪儿不对劲了呢?”
容逸抹了一把脸,公孙佳今天的样子与上回见到的确实有所不同。他无法将今天这个与世无争的小女孩儿与那日那个与佛陀对话的联系在一起,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他猜不出来。他对公孙佳仍旧保持着一丝警惕,却又无法再挑出什么不妥来,以说服妻子。扪心自问,有点忐忑。
容逸支吾了一声:“近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她变了也未可知。咳咳,娘子,你把小名告诉她了。”
“她一个女孩子家,知道又如何?我也知道她叫药王呀。”
容逸点点妻子的额角:“你还告诉她,你更喜欢西市那家胡姬家的点心铺子,她家的油炸点心好吃,咱们去站在摊子边儿上直接就吃了,因为那家的油炸奶果子一定要刚出锅的时候直接吃才好吃,买回去就不是那个味儿了。对了,还说,是我悄悄带你过去的。”
“啊?我说啦?”
“说了。”
江仙仙有点懵:“我还说了什么?”
“布置屋子啦,她那儿有什么要调的啦,她墙上的画儿不合适啦。哦对了,你还说了,她表哥的诗写得不怎么样,简直是没有天赋的,让她别在那上头多花钱了。还有,西市旁边的酒肆、崇德坊的园子……”
江仙仙捂住了脸:“怎么会这样?那她说了什么?”
“她说,她自幼身体不好,哪儿都去不了。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自家城外的庄子,还就去过五回,她数的。你就受不了了。”
江仙仙叹道:“唉,难得她体弱多病人却不带一丝阴霾,现在看来,她做什么事也都是明着来的。不像太常府里那位,说话何等无礼?专刺人痛人之处,忒阴毒。还是与她说话舒服。”
“哪里舒服了?”
“又不打机锋,又不爱攀比,更不会背后说人坏话,何其难得。她也没问什么不该问的阴私之事,讲话也很有分寸呐。这回是你看错啦,我看她闺门整肃,条理分明,行事应当不差。你想,妇人生在这天地间,原就比男子艰难些,一家孤儿寡母,她若遇事畏缩了,岂能活到今日?略能立得住,世人就要说她‘刚硬’,明明是水仙一样的娇嫩人物,都是被这世道给逼的。”
江仙仙倒不是不相信丈夫,但是谁看到公孙佳这样一个柔软可爱的小娘子,会觉得她有坏心眼呢?江仙仙再怎么样,也没有那个阴暗的心理,觉得这样一个孤女能坏到哪里去。都是被迫反击的嘛!她懂的。
容逸眨眨眼,心说,你以后就知道了。心里不免有点发毛,就怕公孙佳又憋着什么招儿。帝王心术他都能猜上两猜,对上公孙佳,还真有点吃不准。这个年纪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有些古怪的念头,一旦有古怪念头的孩子还有行动力将古怪的想法付诸实施,那可真是够叫人头疼的了。
眼见妻子说不通,且公孙佳今天确实正常到了反常的地步,根本没个论据让妻子认同自己的观点,容逸心里添了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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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公孙佳知道容逸的想法,一定是要觉得冤枉的。她已打定了主意做一个“正常的小娇气包”,当然会很正常啦!
她就正常的过自己的年。因为守丧,除了宫里和外婆家,就只去了丁晞和乔灵蕙那里。现在就等着别人不介意她在守孝,跑到她的府里来拜年。反正拜年的名帖已经送出去了,她就不算失礼。
容逸之后,来的就是余泽。
公孙佳去他们家的时候,身边跟着一个钟佑霖,这一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着他的面什么正经话也说不下去。公孙佳府里照往年一样设宴,几乎所有的公孙昂的旧部都来了,都盯着公孙佳,向她道贺。许多人也很想知道公孙佳这是什么能耐,能维持圣眷不衰还饶了那么大一笔产业,余泽也没得机会说点悄悄话。公孙佳还跑到钟府过了几天,余泽就愈发不好去打扰。
好容易捱到公孙佳闲下来,初十这一天,余泽带上长子余威夫妇,以及天天念叨要见小姨妈的余盛,飞快地赶到了公孙府。
余盛高兴极了!
鬼知道他这些日子经历了什么!
他可能是最惨的穿越者了,明明大势走向他都知道,但是发生在身边的事情他一件也掺和不上!真的就……惨!
余泽是有资格进宫蹭皇帝一顿年夜饭的,但是余泽的老婆死了,也没续弦,所以对当时女人堆里发生的事情了解并不深,只是知道公孙佳当时受了点气,然后皇帝出手安抚了。回来跟儿子媳妇一讲,乔灵蕙差点犯夜禁跑去看妹妹。
都是钟秀娥的女儿,乔灵蕙就没有能得到进宫打牌的好事儿,直到公孙佳得到了皇帝一大笔的赏赐,京城消息人士都知道了,乔灵蕙这里才得到亲娘比较全面的回复。
因为年纪小,爹娘都当他不存在,余盛有幸听到了只言片语,当时就傻了:啥玩儿?我还真是穿了个魔改剧啊?尼玛据我所知,史书里没记这一档子事儿啊!他就只知道这小姨妈超牛的!超有钱的!运气超好的!并不知道还会受欺负啊!
这TM接下来要怎么演啊?
余盛完全没谱了。
就很急,特别想再见一下小姨妈,看能不能点醒她。真就……哪怕小姨父很能打,这小姨妈在遇到小姨父之前如果再受欺负,那他心里也是很过意不去的,毕竟小姨妈是个心眼很好的傻白甜,对他也好。就很不忍心!
他就一直吵着要见小姨妈。正月里不好骂人也不好打孩子,把乔灵蕙憋得辛苦极了!
好容易,小姨妈过来拜年,结果身边跟着个狗皮膏药一样的八卦王,余盛什么话也没捞到讲。终于!终于!他爷爷要带他去见小姨妈了!余盛对这位爷爷真心实意地叫了一声:“阿翁真好!”
余泽就很愁,这孙子是真的不太聪明。他们这样的人家,子孙里成器的当然是有的,但是成材的比率还是很愁人的,一则家教是真的跟不上,二则这机会也不是很多。还是得让孙子好好抱他姨妈的大腿!
余泽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蠢就蠢,别人家的孩子也没聪明到哪里去,但是余盛的靠山硬啊!
祖孙三代到了公孙府。余盛满心的激动!为了大局,他一板一眼地趴在拜垫上给钟秀娥磕头拜年,从外婆手里接过红包,再给小姨妈磕头。这个头磕得是真心诚意的,恨不得再烧三炷香,让这位魔改剧的女主角变成正史里那个英明神武的姨妈!
再接过红包。
然后……
然后?
然后他就被吩咐:“带普贤奴出去玩!”金大腿的小姨妈还说:“把那个藤球拿给他儿,八郎说现在小郎君们喜欢那个!”
就踏马一个破藤球!里面还放个铃铛!个山寨足球!
余盛被挟到一边表演踢球玩了,整个人气得像只河豚!活像那个藤球的兄弟!
里间,长辈们正在叙话。都是自家人,也不用多么的客气了。余泽先问:“这些日子总不得机会细说,药王,宫宴究竟怎么一回事?”他不大好意思跟钟秀娥对话,但是对公孙佳还是有香火情在的。
公孙佳道:“都过去了。陛下有话,这事儿他给我平了,不让我再动手了。咱们就听陛下的。”
钟秀娥道:“我药王难道会吃亏吗?”
余泽道:“那就好。我们都挂心得紧。”
公孙佳点点头:“有劳了。我知道,自从我爹走了大家心里都不自在。不过,我也有一句话,以往抱团,是抓着那个最厉害的。如今这天下最厉害的就在上面坐着,还用得着抱别人吗?”
余泽当然明白这个意思,忠心当然是必要的,可是……“天下有几个人能让自己的忠心上达天听呢?”
公孙佳道:“只要我还在,你们有什么不得已的话,总能给你们传到。”
余泽放心了,整个后背都倚到了椅背上:“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有主心骨了。”公孙昂在的时候,他是陛下的人,什么话都能传到皇帝的耳朵里,他们这些人比公孙昂又远了一层,上达天听?差着点儿,跟人起了争执,自己都要气虚,说自己是皇帝的人?自己都骗不了自己。如今有公孙佳这句话,余泽可以回去告诉自己那些老弟兄:放心,通天的路还没断。
心情一松,余泽就想讲自己家的事情了。这个公孙佳早有考虑,余泽跟公孙家走得很近,公孙佳自然不能亏待了他。余泽还没说话,乔灵蕙先开口了:“你真的没有难处吗?真有什么事儿,别憋在心里,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乔灵蕙对这个妹妹那是真的关心,她这一辈子就在公孙家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对这个妹妹比任何人都有感情。公孙佳对这个姐姐也是很暖心的,掏出一个红封儿,示意乔灵蕙打开。
乔灵蕙也不客气,打开一看,惊呼:“六品?”余泽与余威也吃了一惊。这个品级作为出途的品级那是真的不低,他们没有赶上最好的时候,如果是钟祥,他的儿孙肯定不止是六品。余泽的儿孙,有个六品那是真的非常可观了。
公孙佳叹了口气,将红封收了回来,下巴朝外扬了扬:“给他准备的。”
长辈们往外一看,余盛正傻乎乎地追着个藤球在跑!跑到一半,一扑,唧,他还趴地上了!几乎所有的人同时一声叹息——怎么就那么的蠢呢?
公孙佳过年打牌,一共拿了五个红封儿,其中两个是六品的,一个给了单良,另一个就留给了自己的外甥。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就是给他准备的,可你看他这个样子。”
就蠢!
六品是个什么意思?乔灵蕙的老公余威,他出仕也只是将将摸着六品的边儿。公孙佳一出手,给自己外甥就是一个比余威还高的起点。
这就是背靠大树的好处。
但是……所有的长辈看着余盛追着个球跑的蠢样,都叹气了。余威干脆不说话了。余泽好声好气地与公孙佳商量:“药王啊,你说怎么办呢?”
公孙佳道:“还是得读点书,认得字的。我先前考过他,他是真的不识图。”余泽听一“识图”叹气的力道更重了!带兵打仗可不是只凭一时蛮勇,是得看到个亲妈都不认的草图,你心里就得有个山川地理的形状,得知道图上只是个简笔的凸起,你心里就得有个精兵爬半个时辰的山坡。还得差不多能估计到两个时辰还是三个时辰。余盛就没个天份。显然,公孙佳至少能得个及格分,蠢外甥在她这里连个十分都没有。
余泽也愁。
他们这些人说的刀头舔血,跟一般亡命之命的刀头舔血还不太一样,亡命之徒就是一把砍刀从街头砍到街尾。从来将门虎子,都是要有一点指挥兵马的能力的。最需要的是要在心里有点排兵布阵的本事,这个本事公孙佳自认是有一点的,看到一张草图,她心里能有点山川走向,知道这里直线距离只有个五里,但是要翻个山,可能盘山道得绕上几十里。
余盛就没这个概念!这个傻货他看地图都是平面的,他没有三维的,他领不了兵!公孙佳试过这个外甥,可惜余盛当时一无所觉傻乎乎地纸上谈兵从头谈到尾,还觉得自己表现得挺好。
当不了合格的将军,手里拿着兵马手下也不会服他,关键时刻是根本不顶用的。普通纨绔混个武职,那是混吃等死白拿俸禄。她的外甥是要能扛点事的,这混日子的路子就走不通。
所以公孙佳不得不给这个蠢个外甥谋划了另外一条路:“让他走文仕,哪怕能听从指示行事也行。”
余泽是经过战阵的人,知道公孙佳说的是正理,点头道:“药王说的是。不过这文官的路,我是两眼一抹黑的,你有什么谋划么?”
不用做什么文豪大家,先发蒙、读点书,有了点基础之后,大约十来岁给他塞进国子学里,那里是一窝子的权贵子弟,让余盛去交朋友。国子学里混上三、五年,交一圈朋友,二十岁之前出来反手给他个官职出身。起点比一般人高,入仕也趁早,就算熬资历也能勉强熬出头了。
“那就这样识字,读书,将他放到我这里,行么?”但凡公孙家能有钟家那样繁茂的子嗣,她都不用跟余盛在这儿较劲!这个外甥那是真的没见有什么天赋,哪方面的都没有。
余盛道:“这是自然!随你处置。”余盛是屁话没有的,亲爹拍板了,他也就没啥好说的了。而且他们也不大可能请得到比公孙府更好的老师了。从来武力发家的人就要迈过这一道门槛。
乔灵蕙却很心疼妹妹,擦着眼泪说:“你这是要操多少心哟~阿爹看到了,不得多心疼!”
公孙佳道:“你再给我生个顶用的外甥!”她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外公家那一大家子,自有外公布置,她能处置的,也就只有自家血脉这几个人了!丁晞这个哥哥,心里第一想着的是丁家,公孙昂生前给他准备好的婚事他愣给耗黄了,以致于公孙佳到现在一个可用的侄子也没有,只有余盛这一个蠢外甥。
就惨。
余泽反而放心,他孙子算是跟公孙家绑一块儿了。公孙佳看起来能成事儿,他就耗一个孙子搁这儿,他也不亏!
余泽慷慨地说:“药王!我余家能有今日全赖烈侯青眼,如今我就把普贤奴交给你了!你随意处置!我们绝无二话,就算他不懂事,打死也随你!他就是你的的了!”
余盛在不知道的时候,就被自己的亲爷爷卖给了自己的金大腿,他还在为金大腿担心。
金大腿则说:“让他好好过这个无忧无虑的年,我灯节还要入宫伴驾的,过了正月,将他送过来,看我能饶得过他!”
余盛的父母和祖父在一旁喝彩:“好!不要饶过他!”
叮铃藤里的铃铛欢快的响着,大外甥踢球踢得正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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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盛开始不太想玩那个藤球的,他觉得自己被歧视了。然而作为一个很正常的男孩子,他的爱好也是普通男孩子普遍有的爱好,比如喜欢个球类运动什么的。呆坐着实在无聊,一边追着藤球跑,一边在思考:要怎么抱上金大腿,并且诱导好她!
如何诱导公孙佳,余盛并没有一个完整的计划。只是想,得多跟她聊聊,具体聊什么,就随机应变!
完全不知道金大腿已经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安排得这般用心,亲娘也不过如此了。余泽一家满意地将余盛暂时拎走,余盛被拎起来的时候还是一脸懵懂,两条短腿在空中直蹬:“阿翁,放我下来!我要跟阿姨玩儿!”
余泽道:“你还没玩够吗?”
乔灵蕙也说:“玩玩玩,就知道玩!你给我等着,以后有你累的时候!”
亲娘的嘴是开过光的,大正月里说的话,更是灵验得紧,只是这时候的余盛还自信满满,以为自己依靠千多年的知识,对上古人是可以碾压的。他心里埋怨着父母强行将他带回,耽误了他跟金大腿交流的好事,硬是被塞进了车里装回了家。
钟秀娥旁观了这一出,劝道:“普贤奴也安排好了,你也歇一歇。灯节那天还要进宫呢,这几天养养神。”
“养神的日子长着呢,普贤奴又不用我亲自教。过完了节,跟八郎说一说,问问他认识的人里有没有合适给普贤奴发蒙的。”
钟秀娥道:“哦!给八郎那一车东西,原来是这个?”
“还有他那诗会。我那天与容家的娘子聊了聊,她倒说了几个适合办诗会的园子。有些人家愿意出借园子给这些人,付些钱就行,若请的人里有名气更大的,主人还愿意白白让他们使呢。”
钟秀娥道:“八郎的狐朋狗友,自己都不走正道,别教坏了普贤奴。”
“难道一个愿意正经做事来趁食的也没有吗?”公孙佳笑了,“选那有妻有室,要养家糊口的。他就得认真。”
“你是没见过抛妻弃子的男人!”钟秀娥白了女儿一眼,“这人情世故啊,你还是要知道一些的。这些酸文假醋的东西,最爱个风流,家里老婆孩子饿得两眼昏花,他有两个糟钱还能跟‘知己’喝酒呢。”
公孙佳道:“我是说,问问他那一圈文士里他最瞧不上哪些个人,又呆,又不会讨好人,没法儿四处混好处,又有家累,就很闷的那种。”
钟秀娥拍案大笑:“妙妙妙!”继而又有点担心,“余泽面前我不好说,普贤奴要是不成器可怎么办?你看你那些表哥,让别人操心的多,顶用的少!万一连话也不会听呢?”外人嘲笑她侄子和外孙是废物,那是不行的,考虑到亲生女儿的利益,她会先琢磨一下万一余盛不可靠,要怎么办。
公孙佳道:“也好办。”
如果余盛连这个也不行,那就只好废物利用,通过他来辨识与他同龄的人中有何可选之人。就像从钟佑霖的亲友中反向选择,给余盛找启师一样,筛拣小辈中可造之材,从小栽培。等余盛长大了,还能拿来联个姻什么的。
余盛未来老师的风格也就选好了。公孙佳既不需要一个古板的只会给外甥灌输些纲常伦理的人,也不需要一个圆滑得浑身都是鬼主意的人。最好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教书机器,给外甥打好识字背书的基础,余盛脑子里的想法,得她亲自往里灌。
就先让他过完这最后二十天无忧无虑的童年!
公孙佳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对小朋友特别友好的亲姨妈!还知道给死囚吃断头饭。
一开心,她就对钟秀娥道:“阿娘,咱们出去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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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秀娥很诧异,以她对女儿的了解,公孙佳等闲不愿意出门,出门必有缘故的。她问道:“这时节,你要出去做什么?”
公孙佳道:“仙仙不是来咱们家么?提到一家好吃的糕饼铺子,我想去看看。”
“外面的东西,干净不干净呀?”因为女儿从小体弱,饮食上也格外的小心,钟秀娥在这一点上很上心。
“她们都吃的,应该还好。”
“那倒是,他们那些人,很有些瞎讲究。她说好,你让人买来就是了。”
“要亲自过去,说是买回家吃就不香甜了。”
钟秀娥秉承着钟家的习惯,对孩子纵容得紧,当即点头答应了。一行人便往江仙仙说的那个铺子去,公孙佳坐在车里闭目养神,钟秀娥倒有兴致张望。
忽然,钟秀娥问道:“那个是不是咱们家的那个阿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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