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入视觉中的,是落在泛黄的宣纸中央,那作画人的挥毫纵横与水墨淋漓。
而毫下墨痕泼洒出的,竟是一张顾盼生辉的女子面孔,这女子一双本该生得多情的眉眼中,却被那些困入泥潭与沼泽中的挣扎,赋尽了一首有关于仇恨的歌赋。
因为,这画卷上眉目如仇的女子,正是我自己!
“北漓,这画是…?我吗?”
敖北漓认真地观察着我神情上的转折与波动,他抿了抿双唇,提着画卷的手不自觉地有些颤抖起来。
“小宛宛,你自小于北京城内长大,不知你有没有听闻过一个清末民初时期,关于西山十戾的传闻?”
我仔细想了想,并没有,于是我对着他摇了摇头。
“那时传闻在北京的西山,生活着十只已修炼千年的精怪,它们分别为獾、熊、鹗、猪、驴、狼、蟒、猴,癞蛤蟆以及狐狸。数千年的修为让它们逐渐通了人性,直至后来投胎转世逐一成为了清朝中最著名显赫的十位风云人物。这十人始终伴随着清朝的昌盛与衰败,而这其中九人是谁,我想你也没必要知道得清楚。只是这最后被传之为狐狸精转世的人,小宛宛,便是我方才所问你的孝钦显太后。”
“兰儿,兰儿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嘴唇也会随着敖北漓的手一起颤抖起来,兰儿是孝钦显太后我知道,可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敖北漓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作为常识你应当知道,清朝的覆没和孝钦显太后脱不开干系,而……”
“宛宛!”
敖北漓的话并未说完,便被门口汪流媚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跃过敖北漓的肩头我看到房门被汪流媚撞开,她满面担忧地向着我跑进来,而敖北漓也就此用法术卷起了手中原本展开的画卷。
“汪流媚……”我木然地看着汪流媚,思绪还在敖北漓的话中没来得及收回来。
“宛宛你怎么样?!身子还好吗?孩子没事?”汪流媚拉起我的手,又忍不住抚上我的小腹,“墨楼呢?墨楼知道你怀了他的孩子,很高兴是不是?你流了那么多血,可把墨楼急坏了!”
似乎被汪流媚打断谈话,敖北漓显得极为的反感,他故意清了清嗓子,斜眼儿睨着身披金丝白袍的汪流媚。
汪流媚察觉到了敖北漓的故意惹眼,就拉着我的手毫不客气地警告他:“我们宛宛已经怀上墨楼的骨肉了,我劝你就别再总是惦记宛宛了!”
“恐怕往后惦记小宛宛的,就不是我了!”敖北漓回嘴道。
“恩?那是谁?”
冷如冻水的声线又是从门外传过来,只见穿着一袭华贵无比的裘毛黑缎袍的郎墨楼,正流星大步走过来。
而当他走到我们面前时,气氛一下子就变得万分压抑起来,他撇眸看了一眼敖北漓双手紧扣着的画卷,问都没问一句便直接夺了过来。
当他展开画卷后,眸宇里的颜色已经深沉得可怕,我明白郎墨楼知道这是什么,可是根本不等我开口问他,他就一把将画卷在手中扯得粉碎,像极了那日他手撕胡凤柒时抑制不住的仇恨!
“傻狼,我不得不告诉你,这幅画是我从天庭中带下来的,”敖北漓叹了口气,我从未见过他这般老实的模样,“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
“所以到底你们在说什么?天庭中为什么会有我的画?我不过区区只是一个扶仙而已,有必要画像都流传到天庭中去吗?”我看看敖北漓,又看看郎墨楼,再看汪流媚,他们的表情似乎一个比一个差。
可郎墨楼忽略了我的问题,而是扯过了我的手腕将我拉出寒清楼,向着他的狼王殿走去了。
“郎墨楼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我被他生硬地拽着,他修长的两条腿迈出的步子顶我两步,可他也不顾这些,一头如绸的墨发飘过来搔得我脸颊奇痒。
见他不回答我,我气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定下步伐,他没拉得动我,便回过头来用他寒雪纷飞的瞳孔望向我。
“怎么?”他笑道,“又要用剑砍我么?”
“当初胡凤柒喊我兰儿,被你手撕了,花洛城喊我兰儿,也被你打散了!郎墨楼你到底在欺瞒我什么?不要逼我以腹中你的孩子作为筹码来威胁你。”
似乎是听到了世上最荒诞的笑话,郎墨楼勾着唇垂眸笑了笑,忽而又抬眼凝瞪住我:“佟宛很多时候你大可不必用剑伤我,对我来讲你的言辞比你那班门弄斧的剑法更能刺伤我,并且还不见一滴血!”
就在我们这样争执的时候,一只雄鹰扇动双翅落在我的身旁摇身变为了北吟。
“墨楼公子,那日在青丘府上吹笛的男子携两位姑娘前来拜见您。”
“让他们滚!”郎墨楼咬牙破口骂道,目光却未曾从我的眼上离开。
北吟口中所说的人,那不就是柳西凉和香梨杨桃吗,指定是我与杨桃失了约,他们又一直没能联系到我,所以才直接过来找我了。
可这会儿我满心都是关于那副画和敖北漓对我说的传说的事情,所以其实我也没有心情去见他们。
“可是…”北吟脸色有愧,向着郎墨楼拱起双手,“可是他们已在狼王殿中等候您了。”
郎墨楼这才将如箭的目光流转到北吟脸上,气得甩下我的手就直奔了狼王殿,双肩上那与他长发一样墨黑的裘毛在风中微摆着。
我看了看对着郎墨楼渐远的背影仍然在拱手行礼的北吟,也没说什么,追着郎墨楼而去。
狼王殿偌大的石雕狼首依旧面目狰狞地耸立在这啸月堡当中,朝四面八方闪烁着寒冰似的光辉。
我在郎墨楼的身后踏进狼王殿,空空荡荡的殿堂中央站立着三抹熟悉的人影。
只是吸引我目光的,并非是这三抹人影。
我脚下的步伐有些不受控制,径直地往郎墨楼那石筑的高台下走去,一步一步,走得有些艰难,犹如踏在血泊的刀刃上一样。
“宛宛!”
明明有人在与我喜悦地打招呼,却全被我的大脑屏蔽了,直到我木讷地停在了一鼎硕大的方形水晶展示台面前。
然后,我呆若木鸡地望着展示台里,那一只已被风干了的猩红色的躯干,开始了漫长的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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