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蹲着一个小孩，五六岁的样子，正在玩弹珠。
王长安摸了摸小孩的脑袋。
“你奶奶呢？”
小孩抬起头，指着房门。
“有人吗？”百里杀风大喊一声。
房门打开，一个年迈老婆婆被一个少女扶着走了出来。
定睛一看，神色欣喜。
“是你啊，彦康战友。”
王长安笑着上前，“婆婆，还记得我啊。”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你一顿饭吃六碗，力气还很大，我都记着。”
王长安轻笑。
“快进屋。”
老婆婆拉着王长安的手进了屋。
房间陈设简陋，只有几件陈年木家具。
老婆婆回过头，“婉珠，去把饭蒸上。”
姑娘不动，盯着自己的脚尖。
“去啊。”老婆婆催促道。
婉珠抬眼，怯生生开口道，“奶奶，家里就剩一碗米了，他要是吃了，咱们明天就没有吃的了。”
老婆婆神色局促，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一层一层打开，最里面是一卷钱，几张百元大钞，大多还是十块五块一块的。
从中抽了五十递给姑娘。
“去买米，再买点菜。”
姑娘不接钱。
“快去！”老婆婆皱眉。
姑娘双眼发红，“奶奶，现在最普通的一袋米七十块钱，五十块钱买谁的米去？何况这还是你治病的钱！”
老婆婆嘴唇嗫喏，“我没病，乱说什么。”
抽出一百，递给了姑娘。
“去买米，再买点肉。他们是你爸爸的战友，快去。”
王长安只觉得噎得慌。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杨家满门英烈，却是为了一袋米红了眼。
西州财团鱼肉百姓，奢华无度。
王长安拳头紧握。
“百里，去，派人买米买菜来。”
百里杀风神色发沉，刚刚站起身。
小院大门就被蛮横踹开。
“佘老太，让你考虑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循声看去。
是个中年人，手里面抓着一把扇子。
旁边竟然还跟着几个当兵的，为首的是一个独眼龙，穿着军装，衣领敞开。
王长安眉头微皱。
几人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中年人背着手，走了进来，目光扫寻着房间里面的家具。
“怎么样啊佘老太，考虑好了没有？”
老婆婆拄着拐杖，“这些家具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更是我丈夫，我儿子我儿媳妇用过的东西，留着是个念想，不卖！”
中年人唧了一下嘴，“佘老太，不要给脸不要脸啊。
这些金丝楠木家具放在你家就是蒙尘。
还不如卖给我万家老爷子，他老人家明天就过大寿。
五百块，这些东西我全部带走，你看行不行？”
老婆婆手中拐杖杵地，“不卖！从我家出去！”
“你这老东西，还真是给脸不要脸？
你看这是谁？”
中年人指着旁边穿军装的独眼龙。
“这位！西州指挥使百里杀风，麾下六大云麾使之一！
佘老太，不是我要买，而是他老人家要买了去送给万老爷子做贺礼。”
独眼龙提了提裤腰带，“老太婆，万老爷子生平只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喜欢任何金丝楠木的东西。
你家这些老物件都不错，万老爷子特地点名要你家的这些东西。
你儿子是当兵的，我也是当兵的，算下来我还是你儿子长官！
老太婆，我现在再跟你讲道理，你可别逼我跟你先礼后兵了啊！
五百！卖不卖？”
“不卖！”老婆婆掷地有声道。
“妈了个巴子的！给你点脸了！给我搬！”
独眼龙一声大吼。
身后众多穿军装的一哄而上，就要搬东西。
王长安抬眸，“我看谁敢！”
一声落下，众人不由得心中一惊。
看向了王长安。
独眼龙打量了一下王长安。
“妈了个巴子的，也是个当兵的？懂不懂规矩？长官在这里站着，你在这里坐着？成何体统！”
王长安怒容浮现，“你们真是百里杀风的麾下？”
独眼龙一拍胸膛，“如假包换！
妈的，还不站起来，这就是你和长官说话的态度吗？”
百里杀风拇指摁住刀柄，杀机凛冽。
“百里，他说他是你的兵？是真是假？”
王长安轻生问道。
一语落下。
独眼龙整个人愣住了。
独眼盯着百里杀风，“妈的，吓唬谁呢？最近西州城有人假冒军guan，我现在严重怀疑你二人假冒军guan，来人，把他俩给我抓了就地枪决！”
百里杀风手腕拧动。
拇指一弹。
伴随着呛啷一声！
一抹黑色虹光一闪而逝。
独眼龙直接被一分为二。
百里杀风转身一脚，独眼龙往外飞出，落在院墙之外才化作两半。
手中漆黑长刀一甩。
刀身之上不沾半点血迹。
中年人神色大变，“你！你竟然连西州指挥使百里杀风麾下的……”
百里杀风抬眼，“老子就是百里杀风！”
中年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脖颈，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来。
独眼龙同伴纷纷拔枪。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充满了整个小院。
忽的。
从墙外跳进来百十个黑衣之人。
人人腰间挂刀。
挂着一把漆黑长刀。
一把杀人的漆黑长刀。
王长安轻轻抬眸。
“假冒军官者！”
“杀！”
百十黑凤军齐声怒吼。
肃杀之意弥漫整个小院之中。杀声振的窗户瑟瑟发抖。
一股黑色的旋风聚拢又散去。
假冒军官的众人已经全部消失，院中没有半点血迹。
中年人扑通跪倒在地。
“佘老太，我……我我错了，我是丁家的人，你快告诉他们，我是丁家的人，不能杀我。”
老婆婆整个人还在惊愕之中，回过神来。
还未说话，百里杀风就抬刀要杀人。
“百里，留他回去报信。”
百里杀风长刀入鞘。
一脚！
中年人哀嚎着飞出墙外。
佘老太神色担忧，“孩子，他们可是万家的鹰犬啊。”
王长安起身，“不碍事的婆婆，婆婆放心，两天之内，安家费必到。”
老婆婆苦笑，“万家势大，安家费不强求，没有也无妨，我杨家儿郎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固守国门，图的不是那几两碎银，我们杨家儿郎只求家国天下，繁荣昌盛，万世太平！
只要这盛世太平，我杨家儿郎死了无妨，都死了我们还有儿媳妇，儿媳妇也死了，我们还有孙儿，若是孙儿都死了，老婆子我抱着炸药包也能杀敌一二。
不图别的，只图太平。
孩子，没事，老百姓都是这么想的。”
王长安双眼微红，盯着老婆婆，伸手在裤兜里摸了半天，除了半包烟和一个打火机，毛都没有。
回过头，百里杀风也是翻了翻比脸还干净的兜，意思也没钱。
老婆婆摇头轻笑，“孩子，不必给钱。老婆子我还有一把力气，填饱肚子不难。”
王长安看着老人浑浊双眼。欲言又止。
出了杨家，王长安只觉得胸口积郁着一团浊气。
百里杀风抓着刀，五指张开又合上。
回家一推门，就看到白心瑶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白千慧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王撼嗒嗒的抽着烟，整个人颓然至极。
王长安推门而入，几人同时看了过来。
对视片刻。
白心瑶扑了过来，“二哥，你终于回来了，没事了是吗？你是逃回来的还是他们放你回来的？”
王长安揉了揉白心瑶的脑袋。
“都告诉你了没事，怎么不信。”
“你杀了人还没事？”白心瑶好奇道。
王长安想说什么，但是看到王撼和白千慧的表情之后轻笑道。
“人不是我杀的。”
几人这才松了口气。
刚要坐下，就听到隔壁邻居家传来哭喊声。
王长安出门去看，就看到几个壮汉堵在邻居韩家门口。
为首的壮汉一脚踢开韩老爷子。
“我家老爷只有金丝楠木这一个爱好，明天过寿，这满城的金丝楠木都得上供给我家老爷过寿，这是你的福分。别给脸不要脸！”
“那是我老伴儿临走前就给我的遗物！不能拿。”
“去尼玛的老东西！把老子松开！”
壮汉一脚就把韩老爷子踢翻在地，韩老爷子登时就不省人事了。
转身要走的时候，王长安一把拧住了壮汉肩膀。
“抢了东西打了人还想走？”
“哪来的杂碎！老子是给万老爷子办事的人！就算把这老东西弄死了又何妨？把老子松开！”
王长安五指揸开，一巴掌呼啸而过。
直接给壮汉下巴打的脱了臼。
壮汉愤怒起身，王长安一脚踏在壮汉胸膛。
“回去告诉万家老贼一声！
明日，王长安定当登门祝寿！”
入秋后的西州城冷了很多。
几场秋雨过后，天气转凉。
王长安坐在车上缓缓睁开眼。
旁边坐着百里杀风和鱼肠。
鱼肠手中捧着一个盖着红布的东西。
似是礼物。
车子停在万家门前。
朱门高墙，深宅大院，红灯笼挂的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人皆是西州城的名流。
能收到邀请的人，十有八九都是西州城乃至整个西州省的有钱人。
“万家老爷子今年贵庚？”王长安回头问鱼肠。
“八十四。”
百里杀风嘴里叼着一根草，闻言嘿嘿一笑。
“七十三八十四，人生难熬的两个坎儿。这万家的老东西熬不过八十四岁的坎儿了。”
朱红大门左右，摆放着两只威武雄壮的石狮子。
门口站着个穿红衣服的人。
经过鱼肠介绍，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万家的万锦山。
也是王长安之前打过的那两个万家公子哥儿的亲爹。
王长安轻轻整理了一下衣服。
“走，去祝寿！”
车子往前开去。
万锦山看到车子之后走上前来。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王长安抬眼，“我叫王长安，昨天托人给你们说过了，今日来祝寿！”
万锦山怒目圆睁，“原来是你个狗东西！就是你打了我儿！来人！把这个狗东西给我抓起来！伤我万家子孙还口出狂言辱我万家尊长！把他给我拿下丢进河里喂鱼！”
王长安轻笑，“万家果然是好大的威风！
开车！冲进去！”
百里杀风使劲摁了一下喇叭。
油门儿一踩，直接横冲直撞闯了进去。
万锦山当即被撞的人仰马翻。
往来宾客无比惊诧无比。
这是万家。
西州城首屈一指的大家族，西州财团理事会会长的家。
万锦山起身刚要怒吼，只觉得遍体生寒，一股寒意汹涌而来，一回头，就看到万家门外整整齐齐站着三百黑衣人。
人人腰间挂刀。
漆黑长刀。
万家大厅之中。
宾客满座。
忽然冲进来的一辆车惊的满场哗然。
人群纷纷避让。
热闹非凡的客厅尖叫过后瞬间安静了下来。
看着来人，满脸吃惊，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来万家老爷子的寿宴之上闹事。
大厅最里面坐着个老人，一身红色唐装。
正是今日寿星万章紏。
旁边还坐着一个西装革履戴眼镜的中年人。便是西州财团理事会会长万春山。跟前还有一个女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土城鹿家见过的，万春山的女儿万丹。
见状，万家老爷子万章紏含怒站了起来。
“哪来的宵小！
敢来我万家放肆！”
百里杀风抓着漆黑长刀敲打着肩膀从车上跳了下来。
鱼肠紧跟其后。
王长安最后走了下来。
谁知王长安一露面。
万丹本能的站了起来，指着王长安惊呼。
“爸！就是他！就是他杀了鹿双刚父子二人！”
一语既出，满场寂静。
近些日子盛传土城首富鹿双刚父子二人被人杀了。
杀人凶手却是至今未能归案。成了一桩疑案，不成想今日竟然敢大摇大摆横冲直撞的来了万家。
众人心中嘀咕。
这不是自投罗网是什么？
百里杀风一脚踢开旁边一个万家之人，拿了椅子过来。
王长安大马金刀坐了下来。
环视四周。
清一色金丝楠木的家具。
“便是你把鹿双刚的尸体送到我万家做礼物的？”
鹿家老爷子含怒站了起来。
这话又让满场宾客心惊肉跳。
万家老爷子比较讲究，送一具尸体过来，这不是折老爷子的寿吗。
王长安微微颔首，“正是。”
“来人啊！将这狗东西给我捉住！
今日是我寿辰我不杀他，明日，明日将他钉进棺材之中，活活埋了，以泄我心头之恨！”
万章紏站了起来，指着王长安愤怒大吼。
王长安稳若泰山，岿然不动。
满场寂静，却是不见万家家丁出来一个。
“人呢？人呢？”万章紏怒吼。
所有人瞬间觉察到了不对劲。
万春山缓缓站了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
王长安轻笑，“你女儿没告诉过你吗？我不过是个当兵的。”
“一个当兵的，谁给你的胆子跑来我万家大放厥词！嚣张无度的！
当我万家没有从军之人吗！
荣耀！荣耀在哪里？出来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兵！一个死丘八，反了你了！我万家也是你敢撒野的地方！”
万章紏怒吼。
万荣耀从侧门跑了进来。
“爷爷，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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