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了客车，在车上大姑姑跟子来说清楚了事情。
老教书匠病危，脏器衰竭，眼看着没几天了。她们想来喊子来回去，但都被老教书匠阻止了。大姑姑是偷偷来的。
这次至少比上次要好点吧。
子来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车速这么慢，慢到他觉得自己这会儿下车跑估计都到了。
到了医院，一路飞奔来到了病房，所有的姑姑都在，无一不眼睛肿的像桃。
走到病床，看着病床上的老教书匠，子来有些不认识了，浑身浮肿的太厉害了。
“你们这种我见多了！有时间跑这里来哭，平时怎么不好好照顾，多看着点老人家？！让这老人家乱吃药！这下满意啦？”
“乱吃药？”
子来蹭的一下站起身反问医生，平时为人处事都很礼貌的子来，第一次这样的态度。
“是啊！之前这老人家来我们医院看过，检查出来他肾里有个挺大的结石，遭罪的很，把他磨难得有气无力的，但情况还不算太差。他要求开刀把石头取出来，但是他的年纪已经超了上手术台规定的很多了。不开刀只吃药的话多活个四五年都不成问题，但是他说他想看自己孙子结婚生子，四五年不够，一定要求开刀，我们一再拒绝之后他就回去了。”
子来已经能想想一个有气无力的老人颤巍巍的赶来医院，再颤巍巍的央求医生给他动手术。
“具体是怎么买的药我们就不知道了，应该不是什么正规途径买的。那个毒性很大，以老人的身体情况来说，毒性很难借着肝脏排出，最后毒性腐蚀体内器官就引起多个脏器衰竭了。”
“能治吗医生？”
“除非这会儿把他整个掏空换成新的，否则只有神仙有办法了。只能是吃止疼药，供氧，还有抽身体里面排不出尿，你看这肿的，全都是。尽量让老爷子走得舒坦点吧。”
医生的话就跟一把把利刃一样扎在子来的胸口，子来疼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看你的样子还是学生吧，是他孙子？”
“都是。”
“这不怪你，以你的年纪应该是读高中了，不经常着家，你爸妈呢？我得好好说他们一顿！”
“我爸妈很早就过世了。”
“这...欸！”
医生摇了摇头叹气，他也想治啊！可这情况不管搁到哪个医院都一样，病成这样治不了的。
“咳咳。”
病床上传来两声轻微的咳嗽。
“爷爷。”
子来连忙擦掉脸上的眼泪，蹲到病床边打了声招呼。
“嗯？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不让你来嘛，谁告的密？我要打她屁股！”
见来人是子来，老教书匠强打起精神开了句玩笑，只是说完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随后大口呼吸起来，这呼吸声里伴随着咕噜咕噜的水声，看样子肺也不行了。
“老头！你怎么这么调皮不听医生的话呀？偷偷自己吃药治病！你是退休老师，又不是退休的医生！”
“你晓得啦？害，怪我逞能，还以为自己老当益壮呢。”
微弱的声音从老教书匠的口中传出
“你这个老头怎么就不听话呢！”
子来嘴里还是保持开玩笑得口气，只是声音却不受控制得颤抖，呜咽了两下就无声得哭了起来，还是没憋住。
老教书匠只是看着没有说话，吃力的把手放到子来背上轻抚着。
“哭完啦？”
“嗯。”
“我本来就是想看看曾孙长什么样子，计划赶不上变化。”
“跟我小时候长得一样就是了。”
“说起你小时候啊，会不会怨我这个爷爷太严格了？好多规矩让你守着。”
“不会，爷爷教的好！”
“说起来，要是你爸妈在世，真生个亲孙子肯定比不上你！”
“我就是亲孙子！”
“好好咳咳...”
老人刚回话立刻又开始咳嗽了起来，这次比前两次更剧烈，虽然鼻子上挂着氧气，但此时不得不用上面罩了。
爷孙俩的对话也就此中断，过了一会儿老教书匠虽然身体状况好些了，但是开始说胡话了。
“卖药的骗人，说能吃的...”
“子来什么时候回来啊...”
“那个是糖果，不是爸爸...”
子来就坐在一边，一句不剩的听着。
他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如果那卖药的人站在他面前，他一定把那人撕个粉碎。
老教书匠一会儿醒一会儿睡，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糊涂，夜里爷孙俩聊了很久，有糊涂话，也有清醒时的回忆过去。
隔天一大早，老教书匠的情况急转直下，昨天的状态已经是他回光返照了。
医生护士急忙忙的赶来，各种医疗器械都搬来了，家属全给赶到病房外了。
大概半个钟头，先前的那个医生走了出来，此时他身上的衣服湿透了。
“不行了，已经打了强心针，你们进去送送他吧。”
所有姑姑都哽咽了，子来握紧了拳头，他彻夜未眠只想和老教书匠多待一会儿，没想到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一群人围到了病床前。
“别哭了，我说点事。”
此时老教书的供氧已经摘了，也坐起了身。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一张口就是哽咽声。
“你们说不了话就听着吧，房子和所有的地我是留给子来的，我知道你们不会去争，但是亲家们可能会有点想法，不是说他们心眼坏子来和一个孩子抢，但是财帛动人心，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话，为了子来的将来，我话就说的难听点了。”
四个姑姑都是咬着嘴唇点头。
老教书匠点了点头，随后招招手示意子来到身边来。
子来走到床边蹲下，老教书匠附身轻轻出声。
“存折在你枕头里，密码是你生日，我给你攒了一笔老婆本，现在估计用不上，你拿去读大学用，别省着。”
子来点头，眼泪已经把床边给浸湿了一块了。
老教书匠坐正，笑眯眯的看着子来，伸手过去拍了拍他的脑袋，张口正准备说话，一股虚弱感袭来，手无力的下垂，整个人瘫倒了下去。
子来感觉到了手的滑落，立刻起身扶住往旁边倒的老教书匠，抓起他的手贴在脸上。
老教书匠弥留之际笑了，随后闭上了眼。
老教书匠走了，在亲孙子怀里走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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