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 嫣嫣一直失眠到三更才睡着,次日醒来,顶着一对黑眼圈去伺候傅子彦, 又被傅子彦冷嘲热讽了好一番。
侍候他吃饭时,傅子彦还让她离他远一点,免得丑到他,影响他食欲, 嫣嫣觉得他既然这么嫌弃她,干脆换墨香来伺候他, 做什么非要她?
她觉得墨香如今过得特别轻松悠闲,短短两天,她感觉墨香的脸变得圆润了。
用了早膳,傅子彦去了书房。
傅子彦歪靠在书案前,随意翻看着老太妃命人送来的府中各项册籍, 他姿态散漫闲适, 一点都不像是在办正经事。
嫣嫣侍立于一旁, 或为他研磨, 或为他端茶递水。
这会儿傅子彦没有唤她了,嫣嫣无事可做,有些困, 不由站着打起了盹。
傅子彦微扬凤眸,淡瞥了离他不远处的嫣嫣一眼, 见嫣嫣闭着眼,垂着头, 头都快太点到地上了,不由嗤笑了声。
傅子彦阖了手上的册簿,高声道:“侍茶。”
嫣嫣被他的声音惊了一跳, 猛地清醒过来,瞪了瞪快张不开的困倦眼,手忙脚乱地去给他倒茶。
看着傅子彦喝了她递过去的茶,嫣嫣担心傅子彦会计较她打瞌睡的事,便恭恭敬敬地问:“爷还有什么吩咐?”
傅子彦没理他,放下茶杯,起身,在身后的书架上挑挑捡捡起来,随即从一堆书里抽出其中一本紫皮书来。
“识字么?”傅子彦回身向嫣嫣,问。
嫣嫣点了点头,又摇摇头,“识得不算多。”心中却疑惑他为何有此问。
“识得就好。”傅子彦唇角微扬,将手上的书扔到她怀中,嫣嫣慌张地接住,然后听得他语气清淡道:
“多看书,我不希望我身边的侍女不通文墨。”说罢回到案前坐下,继续翻看册簿。
嫣嫣垂眸扫了眼手上那本紫皮书,上面写着“幽怪”两字,嫣嫣拿不准傅子彦的真实想法,只道:“多谢爷,奴婢有空闲就看。”
傅子彦闻言斜了她一眼,“你现在是没空吗?”
她不是要伺候他么,不过她察觉出他的不悦,立即顺从道:“那奴婢现在就看。”
“嗯。”傅子彦淡淡道,又不耐烦地指了指离他不远处的小榻,“去那读,别再来烦我。”
嫣嫣又乖乖“哦”了一声,拿着书走到小榻坐下,静静地看起来,她有些拘谨,隔了小会儿,便偷看傅子彦一眼,见他神色专注地看手里的东西,根本没注意她这边,便放松下来,一放松,困意就来袭了,手上的书还没看两页,嫣嫣身子一歪,倒在榻上睡着了。
听到动静,傅子彦才抬起眸,见嫣嫣侧着身倒在榻上,手上紧紧抓着书本,睡得正香甜,唇角几不可察地上扬了下。
就在此时,墨香敲门而进,正要禀报事情,傅子彦却下意识地伸出食指抵唇,做了个嘘的动作。
墨香随着他的视线看到躺在小榻上睡着的嫣嫣,眸中不由掠过一丝惊讶,不过她什么也没问。
傅子彦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轻声问:“何事?”
墨香放小声道:“爷,楚王殿下来了。”
傅子彦“嗯”了声,“知道了。”
* * *
傅子彦邀慕容洹至听雪院一凉亭内。
墨香为两人递上茶水点心,便退至傅子彦身后。
“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慕容洹端起茶盏,悠然呷了口茶,方回道:“说得好似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似的。”
傅子彦手一抚额,语气无奈:“我自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殿下向来朝中事务繁忙,怎有空过来?”
慕容洹放下茶盏,英俊的脸上浮起一抹疲色,叹道:“这不是来你这寻片刻清闲自在来了么。近年来国库日益亏空,却仍有众多官员做着那些损公肥私之事,吃空饷,报虚账,尤其是军队,更是吃空饷严重,军队如今彻底被那些贪官搅成了一趟浑水,不得已,父皇便将此事交由我来处理,我令兵部尚书仔细一查,竟发现京中军队所谓的三十万大军,其实才有二十万左右的人,更是妄设将领上千人,不法至此,实令人发指。”
傅子彦长眉微蹙,沉吟片刻,正色道:“皇上既将此事交由你来处理,便表示是相信你的能力的。只是此事就算处理好了,也必定触及到某些官员的利益引发他们的不满,若是稍有差池,只怕更会成为众矢之的。说起来魏王殿下能力也不错,也一直深受皇上器重,皇上却不愿将此事交给他处理,由此看来,皇上对你……”傅子彦话自此停住,未曾说下去。
慕容洹苦笑道:“我与我母妃在宫中向来不受宠,而我父皇一直以来都甚喜欢宁贵妃,子凭母贵,我父皇自然也偏爱我二哥多一点,其实二哥也曾要求过处理此事,然父皇至始至终都不肯应。”
其实,他之所以不得宠最主要的原因,是当年云裳公主那事,因为那件事,父皇至今为止仍旧怪怨他,不过而连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傅子彦见他神色略带愧悔,大概知道他是又想起年少时那段回忆,不由沉默下来。
过了片刻,慕容洹收敛神色,笑道:“罢了罢了,不说这朝中之事了,知道你不爱听。”又呷了口茶,舒喟了一声,“子彦,你这茶比宫中茶还要香。”
傅子彦淡淡笑道:“这茶乃是府中茶师所制,殿下若是喜欢,便带几罐回去。”
慕容洹摇摇头谢拒,“这倒不必,待我下次前来,再为我泡上一壶既可。对了,此次前来,还有一事。”
“何事?”傅子彦问。
“我父皇不是将新罗进贡的一只白鹞赏赐给靖阳王府了么?”
“没错。”傅子彦问:“殿下是想要它么?”
“这倒不是,待我处理完此事,我们便去雍山游猎,到时带上它去。我可听闻这白鹞尤擅追捕猎物,珍贵稀有的很,这唯一一只我父皇都将他赐予你了,可见我父皇还是十分看重靖阳王府的。”
傅子彦语含微讽,“怕是他内心一直觉得有所亏欠……”
“我父皇向来多疑,怕人威胁到他的皇位,所以才有当年那一番作为。”
“其实这也无可厚非,自古以来,坐在那个位置上的,都会多疑。”
慕容洹望了他半晌,铿锵有力道:“若是我,绝对不会。”顿了下,语气更为坚定:“若是你,我也不会怀疑你。”
傅子彦心微微动容,却沉声道:“当你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地位,掌握着一切生杀之权,或许那时你就会忘了今日这一番话。”
慕容洹扬起浓眉,“那你就拭目以待。”言语掷地有声。
傅子彦闻言沉默,端起茶盏浅泯了口茶,半晌,抬眸望他,神情淡漠。
*
凉亭中,嫣嫣趴坐在飞来椅上发呆,傅子彦去给老太君请安了,老太君不待见她,傅子彦让她在外头等着。
“这位小娘子有礼。”
嫣嫣闻声回看,却见温如玉正站在她的身后,但见他一副书生打扮,手拿折扇,看着是文质彬彬,就是有些做作。
他一脸坦然,仿佛两人之前闹得不愉快的事并不存在,嫣嫣索性也当做没发生过,“你怎么来了。”
温如玉迈步至她身旁,文邹邹道:“小娘子为何愁眉苦脸,莫非遇上了什么伤心之事?可愿说出来,小生为你排解排解?”
嫣嫣心头不禁感到恶寒,“你吃错药了?”
温如玉斯文俊秀的脸微僵了下,“这个……很奇怪?”
嫣嫣点点头,不客气道:“很奇怪。”
温如玉皱眉咕哝道:“我听那说书的说,女儿家都喜欢这中斯文书生。”
嫣嫣思考了下,“反正我不喜欢。”
温如玉闻言欣喜,立即恢复了吊儿郎当姿态,粲然一笑,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早说嘛,他奶奶的,装斯文可真累。”
嫣嫣扑哧一乐。
嫣嫣一笑,两边梨涡浅浅,眼眸也亮晶晶的,温如玉便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心跳也开始加速,他艰难的别开眼,状似随口问:“你在听雪院过得怎样?他没有欺负你?”
嫣嫣自然知道他说的“他”指的是谁,她摇了摇头,道:“我在听雪院挺好的,没人欺负我。”
温如玉稳住了心跳,转回视线,“你们那位爷一身妖气,阮小嫣,你可别喜欢上他,小心魂会被他吸掉的。”虽然温如玉对傅子彦那比女人还美的长相没什么意见,但他一想到有可能嫣嫣会被他的容貌所吸引,他就忍不住嫉妒起他的美貌来。
嫣嫣怔了下,随后好笑道:“他一身妖气,你又是什么?”
温如玉昂首挺胸,自信满满道:“老子……我当然是一身阳刚正气了,跟我在一起,保证你每天都仿佛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中。”
嫣嫣没见过人如此夸自己的,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不要脸。”
温如玉嬉皮笑脸地朝她凑过去,“我在你面前要脸做什么?你要的话我的脸都可以给你,不,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你,包括我的心,我的身子呦……”
温如玉说着欲搂她肩膀,被嫣嫣拍开了手,嗔怪道:“谁要你的心,你的身子,少恶心人了。”
“我就喜欢恶心你,怎么样?”温如玉晶亮的黑眸闪过一抹狡黠,趁嫣嫣不注意之际,猛地伸手捏了下她白皙的脸蛋,随后远远跳开,手叉腰间,得意洋洋地看着嫣嫣。
“你是不是找揍?!”嫣嫣杏眼圆瞪,气得小脸通红。
温如玉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笑嘻嘻道:“你追上我,我就让你揍。”
嫣嫣正要追上去,但不经意间看到不远处的傅子彦,瞬间站住了脚跟,她一慌,连忙和温如玉道:“不和你闹了,我要走了。”说着就往傅子彦那边走去。
“改天我再找你。”温如玉虽不高兴,却也无可奈何。
到了傅子彦身边,嫣嫣发现他心情似乎不大好,神色阴沉无比,也不知道谁招惹他了。
“爷,回听雪院吗?”嫣嫣小声问。
傅子彦没理会她,看了不远处一脸挑衅的温如玉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
嫣嫣不安地跟在他的后头,只觉得他那英挺颀长的身影都显得冷漠起来。
一路无言,嫣嫣愈发忐忑不安,
回了听雪院,傅子彦迈进屋门,嫣嫣正要跟进去,门却“砰”地一声,重重的砸过来,嫣嫣被关在了外面。
“……”嫣嫣蓦然怔住,随即摸了摸险些被门磕到的鼻子,内心莫名其妙,同时又隐约感到失落,至于为什么感觉失落,嫣嫣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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