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乔父乔母松动的表情, 冉佳怡连忙劝道:“爹娘,这可是我好不容易给你们带来的。”说着意味不明的看了眼门口,那不善的眼神硬是将几个孩子给吓得不敢凑近。
乔母有些犹豫:“四娘。”
冉佳怡板正了脸色:“娘, 你要再说我可就生气了。”
乔父见状, 道:“这也是四娘的一番心意,你就好好喝粥, 孩子也不差这一口。”家里的吃食都是优先紧着几个孩子, 这倒是实话。
闻言, 乔母果真不再犹豫,将剩下的粥咕噜咕噜喝下, 很快碗便见了底,乔父亦是如此。
冉佳怡总算是松了气, 她带粮食和银子回来说到底是为了乔父、乔母, 可不是为了这一屋根本不在意原主的弟弟弟媳和子侄们。
好在乔父乔母并没有在坚持, 否则冉佳怡就是有再多的耐心, 对着这样的父母也无法坚持太久。
随后这顿粥用完, 冉佳怡又细心嘱咐了一番, 诸如:她带来的粮食要自己用, 银子也要握在自己手上, 不要全部都给了儿孙,如此一通, 这才离开乔家。
这一路,她除了乔父乔母之外的乔家人沟通,事实上, 也没有必要。
暂时安稳了乔父乔母,冉佳怡的心事暂且先去了一半,接下来便可以安心的回到镇上, 开启自己新的人生道路。
乔家,女儿走后,乔父乔木在女儿面前勉强伪装的笑容也挂不住,整张脸都阴沉下来。
“宋家简直太过分了。”乔母心疼女儿,再不见往日里对亲家的友好。
比起乔母的生气,乔父就想得更多,例如女儿虽然卖身,可至少不用担心饿死。
“老头子,你说这可怎么办啊,家里哪有银子赎身。”嗓音都带了哭音。
心知她心疼女儿,乔父也叹气:“所以我刚才才让你把银子收下,不然早晚补贴了宋家。”
乔母惊诧,万万没想到老头儿让自己收下银子是这个意思。
乔父见了轻笑:“怎么,你也以为我贪图女儿的卖身钱?”
乔母当即否认:“当然不是,只是......”
只是他们习惯了为儿孙着想,也没想着自己能活多久,这才误会了,“那我俩可得好好活着,活到能为女儿赎身的那一天。”
乔父点头:“嗯。”
确定了彼此的心思,乔父乔母接下来的行为就与之前大相径庭。
原先是自己省着不吃,现则是跟儿媳争着也要吃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叫乔家的儿媳险些咬碎一口牙齿,背地里不知道骂了多少老不死的,就连冉佳怡这个她认定的罪魁祸首也被暗地里骂了不知多少句。
只是,不孝公婆可是大罪,乔家儿媳再如何不甘愿也只能忍下。
宋家这边的情况冉佳怡自然是不知道的,若是知晓,定然也会十分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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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死气沉沉的乡下,镇上的居民虽然生活也受到不小的影响,但情况着实好了不少,白日里的街道上稀稀疏疏还有几个人影,偶尔几家铺子开张着,虽然没什么生意,但到底添了些人气。
只是这样的氛围下,冉佳怡没有观看的心情,匆匆踏过一条条街,回到自己租住的那栋小院。
两兄妹听她的话,老老实实把家里收整了一遍,看起来至少有个家的模样了,接下来的几天,如非必要,冉佳怡三人都未曾出过院子一步,就这么老老实实地缩着过起小日子。
但生活并没有让冉佳怡平静太久,很快戏剧性的一幕就再次发生。
这样平静的日子大概过去一周左右,宋家的人竟然找上门来,只是上门的不是宋大郎,而是宋母。
宋母找上门来的时候,眼睛里带着灼灼的光芒,仿佛遇见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般叫冉佳怡疑心,内心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内心竟然默认了宋家的好事、等同于她的不幸。
虽然冉佳怡平常带着兄妹俩在院子里都是不分上下、一起干活的,但是在宋母面前还是有必要伪装好一切,免得露出破绽。
宋母倒也不在意这些,而是偷偷的将冉佳怡喊到院子的一个小角落,偷偷地跟她说起话来,冉佳怡十分疑惑道,“娘,你怎么来了?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宋母一脸喜色下来,也知道肯定不是出了什么坏事,但是这时候又能有什么好事情呢。
被冉佳怡的“喜事”一词噎住,宋母这才略微收敛了下,将脸上过于喜悦兴奋的神情收回了几分,但依然遮掩不住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状态,“四娘,你想不想回家。”
听闻回家二字,冉佳怡瞪大了双眼,仿佛不可置信,也是,她被卖人才不过几天的功夫,万万没有想到过、这么短的时间内自己可以回家。
然后他她也确实疑惑地问了出来,“娘,我是拿了三银子卖到这儿的,家里哪还有银子赎我回去。”
说到底卖儿媳这种话怎么都好说不好听,现在被儿媳当面指责出来,她做婆婆的也确实脸上无光,但现在可不一样,想到对方许诺的银两,宋母的呼吸就不由得微微加快,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四娘,我来就是告诉你这件事情,如果你愿意的话,今天就可以跟着咱们回家了。
尽管她极力压制,但依然能听出里面的喜悦和期待。
也就在这时,冉佳怡突觉不安,她看着宋母极力压抑住喜悦的神色,却宛如被蛇盯上的恐惧:“娘,你先说是什么事儿。”
有了之前的那一出,她已经完全不敢相信宋家人的对自己会有真心了。
宋母倒是没太在意这些细节,左右都是要说的,这件事如果真的要做、还是绕不开、大儿媳,压根没有隐瞒的必要。
况且在她看来,自己今天带来的这个选择确实是要比卖身一辈子好不少,毕竟生一个孩子顶多就几年的功夫,几年过后她还可以再回宋家的,可不比卖身一辈子为奴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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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娘啊,是这样子的。今天,今天主要是咱们家来了一位客人,你可知道他是来干嘛的?
冉佳怡摇摇头表示不知。
宋母脸上便又恢复了之前的喜气洋洋,“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你听我细说。这个人呢,也是镇上的,赵秀才家,你可知道?”
整个镇上也就几位秀才,冉佳怡自然清楚,“可是那位传说家中有母老虎的那一位。”
宋母重重点头,“正是,可不就是那一家。”
见大儿媳知道,宋母的谈兴愈发浓厚:“可不是,母老虎一个,生不出孩子还管着男人不让纳妾,可怜赵秀才娶了她都要绝嗣。”
说实话,在冉佳怡看来,赵秀才和黄氏绝对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可以说,要是赵秀才没有他妻子黄氏娘家的帮助,一个清贫的秀才也过不上如今的好日子。
秀才在小地方虽然少见,可若没有往上攀登的能力,也无非如同常人一般为营生发愁。
而一个秀才谋生的手段,无非抄书、账房和开私塾这几样,顶多混个温饱,不然怎么都说穷秀才呢。
既享受了妻子带来的好处,还偏偏妄想就对不起妻子,这就实在不应该。这也是古代女子的悲哀,作为赵秀才的结发妻子,黄氏的功劳可谓不小,但这仍旧泯灭不了她最大的缺点——没有为赵家生下儿孙。
光这一点,就足以让她被世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甚至于哪怕再不想丈夫纳妾,却依旧要给丈夫找个典妻。
可这两者并没有本质区别。
冉佳怡推测,赵家那边依旧找上门来,哪怕她已经被卖,但以赵家的财力完全有能力将她赎回,不外乎多花几两银子罢了。
但是对着宋母,她还是假装不解,“娘,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宋母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作为婆婆和儿媳的关系,她说出这番话来实在不合适,但天大地大都没有银子大,更何况穷人家也不讲究贞洁,没见娶寡妇的汉子也多的是,这个儿媳已经为他们老宋家生了三个孙子,即使往后没有了贞洁,他们老宋家也不会嫌弃她的。
“四娘啊,这话本不该娘来跟你说,但你也知道咱们家的状况,能多一点银子就是多一条活命的机会,你说是不是?”
似乎是从她这段话里推测到了不好的讯息,冉佳怡僵硬着一张脸,迟迟没有反应。
宋母见她不接话,顿时就着急了,“四娘啊,家里当初卖你、你也是同意了的,可不是我们不厚道,你说是不是?”
冉佳怡依旧不接话茬,见她这样,宋母愈发发急了,甚至不用人催促,接下来的话就如同车轱辘一样全部吐了出来,但却叫冉佳怡为原主感到深深的不值得。
说到底,原身到底是宋家光明正大、明媒正娶进来的儿媳,日子艰难而卖身也就罢了,可沦落到上赶着典妻的地步,就实在太过鄙夷不堪了。
所以娘你今日急着过来、还这么高兴,就是为了把我再卖一次,还是去做典妻这样的勾当?她的语气严厉、话风紧凑,满满的怒气奔波而出。
宋母见她这般抵触,有些想为自己解释什么,却又实在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来,这跟她想象的反应不太一样啊。
在宋母的想象中,这事情虽然有点难为情,但总归是两头好的一件事,对家里好、对儿媳也好,至少有了回家的机会,说不定还能攀上赵家那样的有钱人,实在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可儿媳怎么是这个反应呢。
宋母乐见这一番买卖,完全是出自于她自己的角度来说的。
却不曾想,一个女人被婆家卖身已经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如果还要出卖贞洁为婆家中贡献,对一个女人是何等的打击,即使是寡妇再嫁,那也得是清清白白的寡妇,而不是像勾栏妓院里的妓子一样,任人随意摆弄。
“这事我是不会同意的,你们死了这条心。总归我已经被你们卖了一次,你们就当我死在了外面。”冉佳怡恨声说道。
随之再也顾不得宋母,连推带搡将她推出去,然后锁上了大门,任由宋母在外面如何气急败坏的敲打愣是全当没听见。
她气冲冲地进屋,可是吓呆了屋子里的两兄妹。
作为配合演戏的知情人,他们为自己的雇主深深的担忧和同情,“四娘,你没事。”
冉佳怡怒到极点反而气笑了,“我没事,你们先去休息,我有点事要想想。”
依言,两兄妹忐忑不安地下去,徒留冉佳怡一人端坐上首,光影斑驳下,谁也看不清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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