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长, 但在身处于系统空间的冉佳仪看来,不过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
如此这般,时间已经过了三年, 不论是委托者还是驸马的年岁都不再年轻。
距离驸马在外置办外室也已经有两年时间, 虽然还未曾有自己的孩子, 但是邓翰墨的精气神早已与之前几年不同。
颓靡之色尽去不说,在公主府竟也不似先前的小心谨慎。
长公主见了便更是生气了。
其实这件事情哪里瞒得住作为公主的她,不说她手底下那么多下人的眼睛, 就是京城里无数想要讨好她的人,就代表了邓翰墨不可能瞒得住。
从一开始, 这就是一个她默认的事实, 但她却一直等着,就是为了给邓翰墨来一招狠的。
人不怕从来没有得到,最怕的是得到之后再失去。
若是当年邓翰墨没有娶她, 她固然可以有另一番新的生活, 虽不至于和和美美, 但也不会被这些人膈应, 但她不甘心。
邓翰墨若是没有这一遭, 说不得也可以娶得高门闺秀, 似其他农门进士那般娶妻纳妾美满一生。
她偏偏不叫邓翰墨如愿。
如今两年时间,想必美梦也应该做够了。
这一日, 长公主在家里闲着随意打发些时间,邓翰墨正从外面回来。
这几年邓翰墨官场上不甚得意,但情场上却自觉得意。
自从有了一个年轻娇美的外室, 邓翰墨更是没有多少心思放在正事上,每日里从衙门回来必去外室那打发些时间,再回来公主府,偶尔还要借口回邓家那边不回公主府。
只这一日,想起前两天都未回来公主府,邓翰墨到底心虚,还是回来了。
只是回来也不敢大张旗鼓的,他心虚啊,所以打算悄咪.咪的进府歇下,横竖他们两夫妻早已不在一间房里睡了。
虽然内心里有几分不自在,但实则邓翰墨也有满腔的怨言呢。
你说一个女人,就是贵为公主,那嫁进来之后也该相夫教子、孝顺公婆的,结果自家娶的这个,一样样都没有做到,自己为了邓家的子孙计,想要纳个妾也不行,本该正大光明的事情硬是弄得跟做贼一样,邓翰墨自诩文人矜持,心里可不就生了不快。
只想是这么想,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得罪妻子就是得罪最上面的皇帝陛下,邓翰墨就是再长十个胆子,也不敢直接指责皇帝宠爱的女儿啊。
邓翰墨却是从来没有想过,若是没有公主,他为官这些年能否走得这么顺利,虽然官位不是最大的,但是在京城里也不会是现在这幅无人得罪的现状。
邓翰墨只以为自己做的悄无人知,殊不知里面公主正带着一群人就等着他回来呢。
宅子里一切如往前一般,邓翰墨带着身后下人悄没声儿的进了府里往书房行去,就路上被人堵个正着。
看着公主身边的大丫鬟,邓翰墨有些惊讶,“你怎么来这里了?”
这大丫鬟是公主身边颇为得用的丫鬟,年岁已经不小,早几年就该嫁人了,但这丫鬟偏不愿意,后来便自梳留在公主身边侍候。
邓翰墨见得人来,第一反应是公主来讨好自己了,毕竟他去外室那里,必定是外室本人亲自来接,时日久了,心中也难免生出几分自得来。
但旋即丫鬟的话就打断了邓翰墨的自我幻想。
“驸马爷,公主遣我来请驸马前去。”
眼见丫鬟面容严肃,一点也没有欢迎他的意思,邓翰墨这才知是自己相差了,但一时间也不明白是因为什么,但总归不是甚好事,当即推拒道:“天色已经晚了,有什么事还是明日再说。”
明日里他要去上朝,待回来时辰也定是不早了,公主能等,她们这些丫鬟侍从也不能看着公主继续等下去。
作为公主的贴身丫鬟,这大丫鬟对公主自是抱了十万分的忠心。
之前冷眼旁观驸马冷落公主,累的公主在府里苦等,心里对邓翰墨那是没有一点的好感和敬重,当即冷了神色:“公主还等着呢,驸马还是快些随奴才前去。“
不过几句话,邓翰墨却是越听越不舒服,这公主府住起来是舒服,可是不好的地方也不少,譬如这些奴才这么多年了还是唤自己驸马,竟是一句主子都不称呼,邓翰墨心里如何能甘愿。
但人在屋檐下还是不得不低头,加之对面人多势众,邓翰墨只得应了,跟在一群人后面,往正院公主的所在前去。
公主所在的正院不似前院一般只点了几盏灯,而是灯火通明,越是往里走,邓翰墨见得周围就越亮堂,本是一件好好事,但是邓翰墨却难得的生了几分忐忑不安,似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即将暴露于人前。
四周的光从斜上方印照下来,邓翰墨一低头便看见了自己的身影在地面稀稀疏疏有了好几道影子,随着他的脚步愈加纠缠,心里也不由得烦闷了几分。
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邓翰墨横竖活了这么多年,硬着头皮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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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到了公主所在的正厅,一路忐忑不安的邓翰墨反而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定感来。
“公主。”邓翰墨跨步走进大厅,上首就是公主端坐的身姿,微微一俯身,颔首行礼:”不知公主来请人可是有什么事情?“
因为心里到底有几分心虚,邓翰墨难得的恭敬,倒是有了前几年一开始新婚时候的端正态度。
长公主在上面自是看的清清楚楚,邓翰墨的一言一行尽皆入了眼,心内也不由得几分心酸。
人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两人有幸成了夫妻本是一件难得的美事,奈何两人身份不当、不能同心,后来心生隔阂自是不提,夫妻俩愈行愈远,上一世那般自己含怨而去倒也罢了,这一世偏偏又重来一回。
这一回,公主想,怎么也不能叫自己再如同前世一般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了。
“驸马怎的如此晚才回来?”
邓翰墨一听到问话就知道要糟,果不其然,公主在京城根基深厚,加之那么多阿谀奉承的,真要想知道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嘛。
只是,邓翰墨还想要挣扎一下,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但是面上就又是一回事了。
自己作为驸马养外室固然不对,但是公主多年五子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最多半斤八两,无甚好指责对方的。
是的,邓翰墨还是将两人无子的罪责推到了公主的身上,理由也很简单,一是这古代的男子从来都只觉得生孩子是女人的事情,跟男子无甚关系,二来,他与女子交合正常,如何能是自己毛病。
这些俱是邓翰墨所思所想,并不敢直言出口。只是若是这些若是叫系统空间里的冉佳仪知道了,又要腹诽这古代的女子地位轻贱和科技的落后了。
但凡现代人,谁不知道婴儿是男女双方的染色体汇聚而成,可见生孩子这件事与男女双方都是有缘由的,若是生不出,肯定要仔细去医院检查了方才知道究竟缘何,哪里能古代一般,一顶大锅就直接往女子身上扣。
再则,邓翰墨这不能生的毛病本就是委托者在系统空间里求的药,换句话说,若是委托者另找一个人还能生自己的孩子,但邓翰墨别说一门外室,就是再纳几十个妾室,除非戴绿帽子,不然注定这辈子无子了。
只是可惜了这药到时候还要委托者的灵魂力量来填补,不过没有来生的时代,灵魂消散于天地只是早晚的事情,系统也只不过废物利用罢了,冉佳仪并不为此有什么不忍心的。
冉佳仪将视角重新挪到屏幕上,愈要看接下来如何发展。
只见上面的委托者轻笑出声,那笑声极轻极轻,却莫名叫听到的人浑身遍体生寒,似是被什么惊吓到一般。
下面的邓翰墨正准备自寻个位置坐下,听见这一声极具嘲讽意味的笑,心里便是一咯噔,但那笑太快,又叫邓翰墨疑心是自己做贼心虚听错了。
四下悄无人声,邓翰墨也不好大庭广众之下询问,索性不去管是真是假,只当自己听岔了。
“不知公主今日请人可是有什么讲究。”为避免心内恐惧满溢,邓翰墨硬是又挤出了这一句问话。
长公主殿下也不再逗他,横竖跟个老鼠一样畏畏缩缩的东西,没甚好看的,白瞎了她前世在这人身上耗费了两辈子。
是的,长公主其实几年下来已经想通了。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她上一世事事听从继后的言论,待公婆孝顺,待夫君贤惠体贴,待弟妹和善,固然有被继后带偏的缘由在,但更多的,不过是因为她喜欢邓翰墨,所以在意他的感受,对他的亲人也如同对待自己的亲人一般仁厚。
可是真心未必能换真心,她在未看清这人到底值不值得之前,就轻易的将自己的一生给许诺了出去,后来的后果再苦她也得自己受着。
但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长公主知道自己离这个境界还远,但为了自己以后不受伤,她会尽力让自己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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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还是先回答本公主的话。”心神一定,长公主的决心更加坚定,今天这一层夫妻相合的假象,她今日里是定要戳破的,至于今后如何,且走且看着,横竖她不会叫自己吃亏,父皇也不会看着她吃亏的。
邓翰墨浑身大汗淋漓,再也没有了刚才仅剩的谨慎,这是要翻旧账了啊。
邓翰墨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前两年夫妻关系僵下来之后,自己便在外面置了外室,属实不该,可他在京城大小也是个人物,在家里夫妻形同陌路,可不得在外面寻求些安慰。
不过些许小事,公主仅因为其公主的身份就大动干戈,实在没有女子贤良大度的风姿。
只心里腹诽,面上还是一副诚惶诚恐的姿态:“公主,我,我就是去外面逛了逛。”邓翰墨尤不死心想要遮掩。
长公主再度轻笑,看着下方畏畏缩缩的男人,实在不知道自己前一世看中了这男人什么,难道就那一副面上光鲜、面下黑心的虚伪皮囊吗?
“驸马是逛着逛着就逛到了外室那里。”虚假的谎言犹如阳光下的泡沫,一吹就破。
邓翰墨听见“外室”两个字时就知晓今天怕是要遭,只讪笑着狡辩:“公主是不是从哪里听到了什么人的谗言。”
边说还边用视线横扫过公主身边侍立的一干下人,似是想要用驸马爷的威风震慑住他们,只是下人们都是识眼色的,拿的谁的俸禄可记得清清楚楚,当下也只当没接收到这股视线。
屋内的气氛一时间便尴尬起来,最可怕的不是事实被揭露,而是面上仅剩的那层皮都被扒的干干净净。
“驸马可知道,尚了公主就不能纳妾,更别说置办外室。”长公主这自是明知故问。
但凡被选中为驸马的,因为来历不一,但凡赐婚一下,立即就会有宫中的嚒嚒太监前来教导一应礼仪规矩,这一条是重中之重,宫人自是不会忘记。
那就只说明了一点,邓翰墨身为驸马却压根没有把公主放在眼里,连驸马应该守的规矩都能忘了,甚至是故意违背圣意,轻贱大燕朝的长公主殿下。
邓翰墨担不起违抗圣旨的罪名,更担当不起藐视皇族的罪过,当即就跪下来喊冤:”公主殿下,我委实知道,在外置办外室属实不该,只是我已过而立,膝下无一孩儿,实在是想念的紧,这才鬼迷了心窍,做下此等错事,还望公主海涵。“
邓翰墨倒也光棍,能瞒就瞒,瞒不住就求饶,要是求饶还不成,是不是该撒泼打滚了。
这一番话也属实有技巧,竟将过错推到了为□□子的公主身上。
长公主都快被气笑了,由此也更加坚定了自己当初给邓翰墨下药的正确,要是没有当初那一步,是不是邓翰墨还能做得出去母留子,让自己收养一个贱人的心思,毕竟她这一生早就决定不与邓翰墨孕育麟儿。
生来便注定不受父族喜爱的孩子,生下来了也是难做,如此又何必呢。
“驸马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不知道,驸马如今可有了自己的孩子。”这话可谓重击,一言便打破了邓翰墨所谓孕育子嗣的鬼话。
想要生一个孩子是真,妾室红袖添香的美梦怕是也没少做,不然邓翰墨如何不会多养两个外室好早日生个孩子,还不是给自己编造了一层深爱女子的假面。
毕竟邓翰墨自己可不知道自己不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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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翰墨本来还理所应当的形状,听见这句话瞬间便颓靡了下去。
说已过而立都是他谦虚了,马上四十的人了,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对男人而言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往日里,他作为驸马在外面行走,即便有人问起,他避而不答或者推到公主的身上,也不会有人不识颜色的追根刨底,现在公主自个问,邓翰墨颇觉受到了侮辱。
“公主这是何意思?”邓翰墨气冲冲的吼回去。
长公主见他这样,愈发看他不起:”不是驸马说的,为了生孩子才置办的外室,现今我问一句有无孩子难道还问出错来了?“
邓翰墨沉默不语,这无疑实在是质疑自己的男性能力。
长公主愈发气势高昂,“我这么多年也没能生个孩子出来,是我的不对,虽然驸马你置办外室也有不对,但我想着要是有了孩子带回公主府,我自小开始养着、改明儿也能有个养老的,现如今看来,是没有指望了。”
这番话只是为了刺激邓翰墨的,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她哪里会愿意去养。
但是邓翰墨不知道啊,还真的以为公主愿意养便宜儿子,当即欣喜若狂,可旋即就明白,自己白高兴一场了。
一转眼两年过去,别说男孩,就连一个女孩都没有。
思及自己和公主几近十年的相处,加上这两年同外室在一起,自己竟然还是一个孩子都没有。
饶是邓翰墨再厚脸皮,也不好说两个女人都不能生,这一深想,可不就想到了自己身上,当即身上惊出一身冷汗来。
自己不能生。
这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或者女人来说,都是莫大的打击。
如今邓翰墨一个纯正的古人,还是文人,想到竟然是自己不能生,心里只觉有一股一切都完了的感觉。
没有自己的孩子,没有子嗣传承,别说为官做宰无人可接,就是万贯家财又有何用。
他当了十来年的驸马,福已经享够了,本还惦记着惠及儿孙,如今想来竟然都不能了吗?邓翰墨到底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与此相比,他宁愿自己倒霉,选中的两个女人都是不能生的。
只这么想着,他才微微舒了一口气,也可能是缘分还没到,他活了几十年,可没少见到七老八十才有老来子的,说不得自己的孩子是贵人来得晚呢。
只是现在就一个女人,到底于子嗣无疑,以后他定是要找两个好生养的回来,早日诞下子嗣方是正经。
这么想着的邓翰墨,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外室的由来。
当初一出英雄救美,英雄文人墨客、美人小鸟依人活似一对神仙眷侣,自此红袖生香。若是没有这一出才子佳人的妙话,邓翰墨当初也未必真的有胆子敢置外室,毕竟当初他与公主的关系可还僵着呢。
这两年,邓翰墨可没少跟那外室叨叨自己当初是如何一见倾心的佳事,只如今到底全部成了一场空。
孩子一时半刻还没有着落,但是眼前的难题还在眼前,邓翰墨这时候方才觉出不对劲来。
瞧着公主这样子,显然不是第一天知道外室的事情,可见这回是有备而来,不会如此轻易就了了。
邓翰墨也是一个能屈能伸的,本来还颇为理直气壮,这会儿被戳穿了自己只是贪图美色,并不是先前美言的为子嗣传承的大事计,到底有几分下不来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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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尴尬也只是片刻,自私的人总是能为自己的小心思找到借口,就如同此时的邓翰墨。
“回禀公主,我虽有了外室,但到底心思不在她身上,故而至今也不曾有孩子,公主到底是正统,若是我俩能有个儿子,那才是公主府的继承人。”
长公主要是再相信这男人的鬼话,那她就连猪都不如了。
前一世两人倒是有属于两人的孩子,堂堂正正的嫡长子,理应继承夫妻俩所有荣光与财富的孩子,就因为当父亲的邓翰墨偏爱,受尽了委屈,在亲父亲眼里还不得一个低贱的庶长子。
若是知道后来,当初她就是不要名声也得打杀了那一对贱人。
既是不信,长公主也懒得与这人再演戏了。
“我是不惜的和你再有什么孩子的。”这句话可谓石破天惊,原以为公主只是想要教训一下驸马爷的下人们也俱是一惊,这是彻底不想在一起过了吗?
习惯了规矩的下人们即使听到如此震惊的言语,心内惊涛骇浪,面上仍不动声色。
但邓翰墨事关自己,却没有了这幅好涵养:“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惜的跟我有孩子,我俩可是圣上赐婚的。”
要说舍不得眼前这个女人,其实也没有,女人当以贤良恭顺为己任,似公主这般女子,也就是好命生在了皇家,要是一般人家指定没人敢要,实在不是邓翰墨会欣赏的女人。
要说邓翰墨真心喜欢的,那还得是如他外室那般小心侍候、事事顺心的女子。
只是邓翰墨也不想想,人家外室靠他安身立命,哪有不捧着顺着的道理,公主本就身份高贵,一人的嫁妆就是供一家人几代都够了,又为什么要迁就他。
但自己不稀罕,不代表邓翰墨能容忍自己戴绿帽子。他是驸马,长公主自该从一而终,就自己置了外室又如何,又没有抬进来。
邓翰墨低垂着头,面上满是不愉,隐隐有几分要发怒的迹象,上面的公主没看见,身边侍候的下人倒是看见了,当即心里一凛,不由自主的站到了公主面前,形成护卫之势。
邓翰墨刚滋生出的怒气还没有撒出来,便就被这么戳散了,语气也不由得缓和下来。
“我做了错事,公主生气也是应该的,但委实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既伤感情,对公主的名声也不好。”
系统空间里仰躺着的冉佳仪不由得直起了身子,这时候了还不忘给委托者挖坑,这邓翰墨也着实是个人物,只这份心思都使到歪门邪道上来了,要是搁正事上指不定能有一番成就呢。
上一世的邓翰墨再疼庶长子,能给他争的也只是公主府内的财产,自己嫡妻带过来的嫁妆,而不是自己去拼搏奋斗来的家业。
委托者想必也听明白了驸马的意思,暗暗以她的名声为威胁,但她这是本就不打算再树一个贤良的名声了,要是善妒指不定还能过得舒坦点。
而且,她特意等了两年,就是为了把错误归咎到驸马身上,不然皇帝如何能同意这和离之事,若是自己任性妄为毁坏了皇家女子的名声到底不好。
她是不在意自己的了,但却不能不为其他的妹妹侄女们着想,由此,才有了今日的这一出兴师问罪。
黑锅扣自己头上,不然扣到邓翰墨头上,索性她没有中意想要再嫁的人,横竖也等得起。
“我说的不就是驸马所想的吗?再者说了,到底是谁不能生,还指不定呢,驸马怎么就如此肯定是我的错了。”
邓翰墨最后一层脸面被揭开,脸上似是被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一直疼到了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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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你来我往这许多话,都不及这一句“你不能生”的质疑威力来的大。
不能有自己的孩子,那就是人们口中的断子绝孙,跟宫里的太监们没两样,那他活着有甚意思,往日里畅想的美好未来此刻都被笼罩上了一层阴影,邓翰墨只觉得天都塌了下来。
房间内再次安静了一下来,双方的下人们屏气凝神,屋子里死寂一片,众人感觉都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扑通声,响亮极了。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邓翰墨仍旧没认命,只兀自喃喃:不是我不能生,我肯定能生的,只是时候不到,肯定是时候不到。
这么自我安慰的话来回倒腾了两三遍,似乎是有了效果,邓翰墨青黑的面色显露出了脆弱的苍白,苍白中透着无力,勉强挤出一个苦巴巴的笑来:
“公主说笑了,要是公主不放心,改明儿就喊太医来给我俩好好调养下身子,早日生个孩子。”
只说调养却不说看病,这就是邓翰墨最后的倔强。
再者说了,当初这药的功效就是无色无味,谁也不会检查出来其中问题。
就是真的召太医来看了肯定也看不出来什么问题,这样她争辩又有什么意思呢,倒不如看邓翰墨如离了水的鱼一般垂死挣扎方才有几分乐趣。
“随你,横竖你能不能生跟我都没有关系了,你自己看病去。”
邓翰墨回来的时候时辰就已经不早了,两人你来我往又是不短的时间,饶是公主殿下白日里没做什么,这会儿也有几分犯困了。
既然话已经说清楚了,她也懒得再和邓翰墨纠缠,自己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两人过不下去了。
“我明天会找父皇做主的,我们俩和离。”
眼见着公主殿下抛下这么一句重磅炸弹,就在侍女的搀扶下施施然离开。
邓翰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他本来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现在人都走了,他能朝着谁说呢?。
他本来都打算好了,明天接着公主的名义多请几位太医来,给自己和公主都瞧瞧身体。要是公主身体有问题,以后自然不能拦着自己,但要是自己有问题,他以后一定收了心、好好跟公主过日子。
横竖没有后代的话,也就自己潇洒这一世。至于之前公主所说的什么过继、收养,都是无稽之谈。
不是自己亲生的,哪里会真心对自己,有这钱养一个外人,还不如自己花用了爽快。
这么想着的邓翰墨全然不知道上一世他要求公主对亲生子和庶子同等待遇,岂不是白日做梦,自以为是。
邓翰墨满腹的心思随着公主的不按常理出牌给弄懵了,一时间也不知道明天还要不要请太医来。
但是公主连和离什么话都说出来了,想必也不只是威胁,定然动了真心思,只是这么一想,邓翰墨就觉得眼前的境况更加的复杂困难了。
假设最坏的情况,假如自己不能生,也跟公主和离了,那自己最后还剩下什么呢?
即使自己能生,跟公主和离了,那其实也没差。
驸马的名号不复存在,当官前途尽毁,跟家人的关系,在前几年谈过继的时候已经闹僵了,钱财更是没有存下什么,现在真是一点退路都没有。
不想不知道,一想到自己竟然身无旁物,离开了公主府,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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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翰墨从所未有的觉得自己是如此的一事无成。
只是自私的人是永远不知道不认识自己错误的,他只拜拜会变着法儿的为自己牟好处。
清楚认识到自己是依靠公主府而存在的,但他不仅没有一点去讨好公主、弥补自己犯下错误的同时,还在动着歪心思,想要压下公主和离的打算。
这年代,女子和离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何况是在一国的长公主身上了。
这年头文官言官的唾沫星子是能把公主给淹死的。文人士大夫作为这个国家中高层阶级的代表,维护的自然是男子的利益,于这件事中,维护的也就是邓翰墨的利益。
邓翰墨这么想,到底还是有办法的,他在京城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有了自己的关心网,想要求几个人为自己说上几句话还是可以的。
而且,邓翰墨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那就是继后的亲女儿,大燕朝的小公主。
虽说自己与对方素无交往,但是邓翰墨却知道,自己妻子与对方可是一直不对付,两人泾渭分明,在这小小的京城姐妹俩竟是连面子情都懒得维护。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如今自己与公主也站在了对立面,公主与小公主也是对立面,如此一来,他与小公主就是天然的盟友关系,想来可以借一借力。
总而言之,这么折腾了一通,邓翰墨的打算成功从想要正大光明的养外室,转变成了如何才能不和离。
只要不和离,自己就是这公主府正大光明的主子,正大光明享受着公主府所有的财产与荣耀,尤其是长公主驸马的身份。
自己想到了主意,邓翰墨的惶恐不安消失了很多,带着剩下的一小部分,他回到卧室休息。
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须得养精蓄锐。
只是一个晚上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邓翰墨到底心绪难安,一晚上翻来覆去没有睡好。
与之相反的是长公主那边,因为终于解决了心头困扰已久的大事,也有了和离的希望,卸下一块大石的长公主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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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心思各异,只是都做好了第二天早起的准备。
翌日,天刚蒙蒙亮,往常没多少动静的公主府上就已然灯火通明,唯二的主子都已起身穿衣。
长公主是想要早点进宫里去,找自己的父皇给做主,驸马纳妾本就不合理,往小了说不过是夫妻俩之间的矛盾,往大了说却是驸马不把公主放在眼里,将皇室尊严放在脚底下践踏,她提出和离也并无不妥之处。
至于邓翰墨,则是想去找同僚帮忙说说话求求情,再找小公主给继后说道说道,给皇帝吹吹耳旁风。
只是邓翰墨不知道的是,原本宫里圣眷正握的继后,如今早已不似前几年了。
随着皇帝的身子逐渐年老了,精力不济之下不仅不再宠信年轻的妃子,也几乎不往后宫跑了,如此后宫诸多嫔
就随着这两年皇帝的身子已经大了,精力不济之下不仅不再宠信年轻的妃子,开始修身养性清心寡欲起来。
由此,连带继后在内的妃嫔们面见皇上的机会就少的多了,后宫的妃嫔是不能往前殿跑的,不然会有后宫干政的嫌疑,偏她们也没有那个脸面喊得动皇上。
所以,邓翰墨想的这出吹枕头风的主意,是注定不行的了,但此时的邓翰墨不知道这点,极力掩饰着内心的焦躁不安,邓翰墨上了轿子往自己亲近的几个同僚家里去,势必要赶在他们上衙门之前把该说的话说了。
至于公主殿下,自是为了第一时间找皇帝陛下说清楚事情的由来和自己的打算。
其实她也没有多少把握皇帝能同意自己的想法。
她特意查过皇室记录,从来就没有过和离的公主,所以她算是大燕朝头一回,但是她也没有完全放弃过希望,毕竟女子虽然位卑,但是皇室女子又向来不一样。
她看见史官记录的,前朝有一位姑姑辈的,在驸马死后潇洒肆意极了,甚至还养了好几个面首,因为皇帝宠爱的缘故也没什么,只是招致了些许文人的骂名罢了。
但人死都死了,在乎那些身后名干什么,长公主殿下倒也想的光棍。
寅时末,大臣们早的都已经在皇宫内等候了,长公主乘着一顶毫不起眼的青色小轿往皇宫走去,路上还不忘拿生姜擦红了眼睛。
做戏做全套,她必得叫父皇看见她的委屈,才有希望和离,为此,一哭二闹是最好的办法。
女子不过就这几样手段,却是叫男子心疼的最好办法,父皇一向疼爱她,肯定舍不得她为此伤心流泪的。
进了宫里,皇帝都已经打算上朝了,见到女儿哭着前来,心顿时就提了起来,只是到底政事重要,不敢耽搁,使唤宫女安顿好公主,才满腹心事的去上了朝。
索性朝上无甚要事,急匆匆的下了朝,皇帝便赶紧往自己女儿这里赶来,哭成这样,想必真的是遇见事情了,他这个当爹的不得为女儿做主。
父女俩见面就在皇帝的议事厅里,宫人们凝神屏气,放空大脑,争取这些事左耳过、右耳出。在宫里,往往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什么委屈了。”哈哈哈哈不等长公主开口,皇帝陛下就先着急开口询问。
长公主见状,拿沾着姜汁的手帕又擦了擦眼睛,眼里噙满了泪水,这才委屈巴巴的开口。
“父皇,你要给女儿做主啊。”声音极其大,皇帝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被震了一下,但到底对女儿的关心是实打实的,也不好在意这些小事。
“你快说,有什么事情父皇都给你做主。”
这个女儿一向温婉,甚少有找自己要什么的任性劲儿,但皇帝反而因此对这个女儿更为疼惜。
不仅是因为其与先皇后相似的面容,更因为两人如出一辙的性子,都不是会轻易朝人抱怨什么,受了委屈也咬牙活血吞下去。
因而女儿如今这幅模样,在皇帝看来就是遭了大罪了。
准备工作做足了,长公主殿下也不墨迹,连哭带说的将自己的委屈说了出来,主要就三点。
一是驸马嫌弃自己不能生孩子,但她怀疑是驸马不能生;二是驸马在外面置了外室,还嫌弃自己不够贤惠,三是自己想要和离,请求父皇做主。
说是三件事,其实归根到底就是一件,女儿与驸马之间的矛盾、
因着这门亲事是皇帝当初亲口指的,皇帝对驸马还有点印象,只不过已经多年没见,就剩一个朦胧的身影。
说实话,驸马纳妾这件事情虽然在大燕朝是明令禁止的,但在皇帝这个男子眼里,实在算不得什么。
但女儿哭诉实在委屈,加之这幅模样让皇帝想起了当初与皇后的二三事,一时间也没有拒绝。
皇帝是想起了当初自己违背了对皇后的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在皇帝身上终究不能实现,但是,皇帝还是希望皇后的女儿能够做到,如此也算是圆了自己和皇后当初的遗憾。
长公主一直悄悄拿眼瞅皇帝的神态,见皇帝果真没有特别生气,心里就是一悬。
作者有话要说: 竹里:改了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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