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个世界

    到了约定好去工作的时间, 冉佳仪略微收拾了下,与周如兰一家告别, 便提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离开了这个暂居地。

    本来就不是很熟悉的人, 尽管周家人一再说着不用客气、待人也十分有礼,但到底没有太深的交情,帮一把手还这些也就够了, 冉佳仪没有厚脸皮继续赖下去。

    可能对于周家人来说, 冉佳仪做的事情是救了他们这个家庭, 但是对于冉佳仪来说 ,她做的仅仅是她想做的 ,并不需要什么额外的回报 。

    “许姐姐, 你真的要走了吗?”周如兰看起来很是恋恋不舍。

    自从从陆家村回来, 周如兰对冉佳仪就产生了非常大的依赖感, 仿佛看见了对方就有了安全。

    冉佳仪摸摸对方的头,只是笑笑:“对啊,我也要开始我的生活了,你也要好好的,以后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的。”

    冉佳仪猜想可能是受害者的心理创伤比较大,但有疼爱她的父母在,冉佳仪相信这点创伤会慢慢的愈合 ,直至最后再也看不见 。

    周如兰乖巧的点点头:“那许姐姐, 咱们说好了,你可不许忘了我。”

    冉佳仪微点头,这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虽然受过伤害,却并不怨天尤人,也不过分苛责他人和自己,这一点很是难能可贵。

    与周父周母告别后,冉佳仪便朝着自己即将工作的地方而去。

    这是市中心一处稍显繁华的大酒店,内部装潢十分华丽,水晶吊灯闪耀着人眼,装置摆设却又透着一丝低调的奢华 ,看起来就很有档次 。

    而冉佳仪能顶着原主村妇的身份进来 ,原因也不过是她仅仅是来后面的厨房做帮工的。

    厨房里的帮工只要身体健康、为人老实肯干、手脚勤快也就可以了 ,至于对方到底是不是文盲、又有着怎样的过去 ,都不重要 ,是对于原主来说不多的选择了。

    顶尖的大酒店配的自然是最顶尖的大厨,作为一个厨房帮工,冉佳仪偶尔也能够见识到几个大厨们精湛的厨艺。

    或许是这些厨师们有着足够的自信 、并不担心别人能够轻易学会自己的拿手手艺 ,又或者压根不不介意手艺外传、被人偷师的。

    总之,冉佳仪还是经常能够看到大厨们各展身手、大秀厨艺的一幕。

    有很多人会觉得做饭做菜实在是一件枯燥无味的事情 ,但是冉佳仪一直觉得很有意思 。

    明明是同样的一堆食材,却偏偏经过不同人的手,配上不同的烹饪方法,加上不同的配料,都会有不同的滋味。

    每个人做的菜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那是因为每个人在烹饪中都有着自己的特色,说玄乎一点,那就是每个人对自己手下的菜都倾注了不同的感情,也就有了不同的味道。

    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冉佳仪乐在其中 ,在观摩大厨们厨艺的同时 ,她也逐渐尝试着自己去制作一些美食,并不是完全的模仿,而是凭着自己的手法一点点去尝试、去改善,最后形成自己的一套烹饪技艺。

    别人的永远是别人的,冉佳仪可以学习借鉴,但总归要有自己的东西,而有时候仅仅是食材的处理手法不同、加配料的先后顺序略微调整,整个菜肴的味道就会有很大的改善。

    就这样锻炼着、进步着,冉佳仪在这间大酒店里呆了足足三年。

    从一开始单纯的帮工、到帮厨、再到最后真正有自己一席之地的大厨,其间也不过隔着短短三年的刻苦练习。

    同为大厨的几位前辈都笑呵呵的称赞她有本事,而只有冉佳仪知道,这是内心的喜爱在发挥力量。

    这是原主喜欢做的事情,看着食材在手底下烹制成美味佳肴,那种成就感是无与伦比的,是曾经作为家庭主妇的原主生活中最大的快乐。

    而今,冉佳仪来了,将这一份兴趣发扬光大,并且最终取得了自己的成绩。

    随着在酒店厨房地位的不断提升,冉佳仪的待遇也逐渐提升,除了拿到手工资的大额上涨之外 ,住宿条件和在厨房的待遇也一点点上升 。

    从一开始的几十块钱工资到几百,从一开始的大通铺到独立住房,从地位低微的小小帮工到掌握厨房一定话语权的大厨,冉佳仪的进步肉眼可见。

    直到最后,她觉得自己已经可以独挡一面后,她向酒店老板提出了辞职。

    因为她还是有自己的一番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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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店老板是一位姓廖的中年男人,圆乎乎的身子加上啤酒肚,看起来就如同一尊弥勒佛一般,看着就觉和蔼可亲。

    即使是在冉佳仪这个现代人看来,廖老板也实在是十分奇特的一个人。

    在酒店待的久了,冉佳仪才知道厨房之所以不避讳人,其原因就是酒店很多大菜的菜谱都是廖老板家祖传的。

    本应该丝毫不外传的手艺,廖老板反而大大方方的亮出来,向所有觊觎它的人开放。

    这实在是很先进的分享观念了,至少冉佳仪从中得到了切实的好处。

    与廖老板接触多了,冉佳仪有一次就曾经问过廖老板为什么,那时候廖老板很是惆怅的说了一句:“对这些技艺来说,能真正的发扬光大才是对其最好的保护,而且即使同一个配方,每个人做出来的其实也都不太一样。”

    从始至终,重要的从来不止是那一份简单的菜谱上的文字 ,而是做菜人的那一份坚守。

    冉佳仪私以为廖老板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但也无意深究。

    相逢即是缘分,冉佳仪珍惜这些人生路上途径的友人。

    几年的工作积累下来 ,冉佳仪光是工资都存下了一笔不菲的存款 ,且她一个人也没有太大的花费,光进不出的,日积月累也就有了不少。

    这笔钱被冉佳仪分出了两个用途,一笔是用来作为她创业的启动自资金的,另一笔则是单独存放作为后续的生活成本。

    而这生活费用里面还包括原主那两个孩子的。

    这三年里,冉佳仪每年也会寄一次钱回陆家村作为两个孩子的生活和上学费用。

    三年间陆家村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其他的与冉佳仪无关,但与她最近的就是陆二春在去年经人牵线搭桥,和隔壁村的一个寡妇再婚了。

    这也给冉佳仪带走孩子增添了几分希望,后妈大多总是跟继子女处不到一起去的。

    即使这三年里不能让孩子一直生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但是在她力所能及的时候 ,还是希望能给他们提供最好的,尤其是教育,更是要从小就抓起。

    冉佳仪比任何人都清楚,未来几十年将是知识飞速发展的年代,储存更多的知识才会更有能力去迎接崭新的社会。

    从酒店辞职后,冉佳仪在外面买了一套小两室,供她和两个孩子一起居住绰绰有余了,好在这时候房价也不贵她能承担得起。

    —————

    时隔三年,冉佳仪再次回到陆家村,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村子里少了不少熟面孔,也多了不少生面孔,不过冉佳仪只是来接孩子,顺便迁走自己的户口。

    三年前她毅然决然的出来,孑然一身,在外既无亲朋依靠、也无财产傍身,户口只能留在陆家,现在她在外面买了房子,户口方才能迁过去。

    原主熟悉多年的陆家村,对此时的冉佳仪来说已经有些陌生,但好在陆二春家里的房子虽然有些旧了,却还是原来那个位置、那个模样。

    冉佳仪过去的时候家里没人,房门虚掩,冉佳仪也没好直接进去,就在门口等着,门没关,人今天就应该还会回来。

    还是隔壁的邻居发现了冉佳仪,似是见着了什么稀罕事一般,大呼小叫起来,引来了不少邻居前来围观,还有好事者主动请缨去田里喊陆二春回来。

    被当做看稀罕物,冉佳仪也不觉得气恼,早在做出离开的时候,冉佳仪就知道,自己与这群人永远不可能再坐到一起了。

    固然,在冉佳仪看来,留在村子里的人是极其封建保守的,但在这些人的眼里,冉佳仪这样何尝不是离经叛道呢。

    道不同不相为谋,冉佳仪并不强求别人的选择与自己一致。

    只略微等了等,冉佳仪就看到了从地里急急忙忙赶回来的陆二春以及他身后的妇人,看起来应该是后娶的妻子。

    冉佳仪被带进了屋,隔绝了外人肆意打量的视线,当着陆二春的面,冉佳仪才提出自己前来的真正目的。

    “你回来干嘛?”

    陆二春的语气难得有些冲,他只感觉眼前的女子都快变得让自己不认识了,那气派、那风姿都不是村里妇人身上该有的。

    冉佳仪淡淡:“我是来接孩子走的,三年前我说过的。”

    陆二春似是被这一句简单的话惹恼了般,气汹汹的抬起头直视对方,“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会养。”

    冉佳仪看着这样子,语气和缓了些许,“二春,他们也是我的孩子。你知道的,我现在在大城市定居了,我能给他们最好的条件。”

    于是陆二春难得的气焰瞬间又被熄灭,归根究底还是他是一个没有本事的,所以妻子当年走了,如今孩子可能也保不住了。

    但他不想轻易放弃,心里甚至生起了一股莫名的恶意,“我能问一下你这几年在大城市到底是做什么的吗?”

    要说问这些做什么,那无非是出于他听见的村里那些妇人们恶意的揣测。

    什么去大城市无处容身啊,什么流落街头啊,再差一点就是流落烟花之地、与人苟且。

    陆二春偶尔听了会觉得厌恶不喜,但有时候又会觉得莫名畅意,只有对方过得不好,才会证明自己并没有那么差。

    总之在这群不敢走出去的妇人眼里,离开了这片地方,离开了男人,她们是没有办法活下去的。

    因为自己没有办法,所以会恶意的揣测别人也是正常了。

    而对于自认为颜面尽失的陆二春而言,打压眼前这个自己的前妻,才能稍微安抚自己内心的不甘与怨愤。

    陆二春一开始的平静接受,在这几年村人异样的眼光中与流言蜚语中渐渐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火,却苦于无处发泄。

    此时一股脑全朝着冉佳仪发泄了出来。

    陆二春新娶的妻子见气氛不太对,又不好在场,只得找了个借口离开了这处尴尬所在。

    院子里只剩下两人对峙,气氛渐渐凝滞,冉佳仪在来之前就有所预料,因此此刻神情还算淡定。

    为了让对方放心自己带走孩子,冉佳仪还是简短把这三年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无非是身无分文去酒店打工、学得厨艺,现在出师打算单干。

    说的简单,听的人却莫名震撼,陆二春这时候倒不觉得对方的气质违和了,这是在大城市实打实打拼出来的。

    “你放心,我短期不会再结婚,也会好好待两个孩子,送他们去最好的学校,接受最好的教育,你该知道的,外面的学校和教育比这里要好的多了。”

    陆二春沉默了,他被打击到了。

    确实,孩子跟着他只能在这一亩三分地转悠,永远不会有大出息。

    而现在对方能够给孩子们最好的,自己不应该阻拦的。

    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将会离开自己,可能再也不回来,陆二春的心里就是一股无名火,却偏偏因为气短发不出来。

    最后,他也只是倔强的吐出一句:“那也得看看孩子们的意见。”

    冉佳仪对此并无异议,孩子要是不愿意,她也不能强行带走。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7点多。

    两个孩子是凭着双脚一步步从学校走回来的,一个个都神情疲惫,有气无力,冉佳仪看着有些心疼。

    跟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个年龄稍微大点的青年,那可能是陆二春后来的继子,只是冉佳仪没想到陆二春竟然也能供对方上学。

    不过想来也是,半路夫妻凑一起过日子,总要互相有所让步的。

    两个孩子显然是一眼认出了她来,哪怕三年未见,但亲妈哪有认不出来的,更何况三年来时常有寄过来的书本等物,他们想忘也忘不了。

    只是他们不可避免的有些心情复杂。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抛弃他们的亲妈,那个跟他们说了一句以后会再回来就消失不见的亲妈。

    两个孩子一时之间有些期盼,却又死死压抑着,生怕自己的期望落空。

    冉佳仪装作没察觉到的样子,热情上前和两个孩子打招呼:“妈妈来看你们了。”

    两小只抿紧嘴唇,一言不发,冉佳仪也不着急,招呼着先吃了饭。

    晚上,冉佳仪和两个孩子一起睡觉,左右两边各自揽了一个孩子,详细跟他们讲述起自己出去三年的日子,以及一有条件就回来就接他们的决心。

    出于孩子对母亲天生的孺慕之情,冉佳仪很快就重新捕获了两个孩子的心,母子三人亲亲热热的凑到一起说些亲密话。

    只是是否跟着妈妈离开,到底还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两个孩子不敢肯定亲妈就一定会对他们好。

    “你们知道的,妈妈和爸爸三年前离婚了,你们可以选择跟着我,我会带你们去大城市,给你们妈妈能给你们最好的。”

    两个孩子眼中露出了明显的向往,冉佳仪继续用大城市来吸引他们。

    大一点的男孩明显动心了,男孩子似乎天生就有这种冒险的精神,渴望外面的一切。

    “妈妈,要是和你走的话,我们以后还能再回来吗?”这却是较为沉默的小女孩问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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