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德十年,秋七月初,高祖自浚仪奔小黄,歇于城北槐树庄。——《小黄县志》
小黄县衙,七月初日。
“你们这些庸才,区区一人犯,尔等百十人竟然无法缉捕归案,要尔等何用!”县衙主位上,穿武官装束的人大声呵斥。
“将军息怒。”堂下众人急忙起身请罪。尤其是负责抓捕魏起的何平和马龙更是吓得四肢发软,急忙放低了自己的头,免得被堂上将军一顿呵斥。
堂上呵斥众人的可是陈留郡丞,不仅是陈留郡守之下第二人,还掌握着陈留郡内所有郡兵的大人物,不是何平,马龙之流可以轻易糊弄的
可越是躲闪,越是容易被人看见。俞郡丞一挥手,一抬眼,
“浚仪县尉何在!”
“属下在”何平赶紧出列,躬身下拜。
“前日可是你去捉拿反贼魏起,今已三日,为何走脱”
“启禀将军,前日正是初六日,我等领县衙三班衙役,于子夜突袭东槐庄,捉拿反贼魏起。哪知那反贼狡诈,听到风声半夜出逃,我等奋力追捕,还是让魏起走脱”
“既是捉拿反贼,可有四处布防,蹲守前后左右之道路?”
“启禀将军,我等急于突袭,并未...但我等之后与县境设卡,画图绘像,并与四野搜捕,目前得知反贼魏起似向东而去。”
“尔等果是庸才,事机不密,反被魏起侦知,事无策划,错漏百出,以致魏起再次逃脱。现今踪迹全无,该当何罪!”
“将军恕罪!”众人又急急下拜,生怕俞郡丞一言不合就把人直接拖进死监。
俞郡丞正准备把何平等人抓捕下狱,一个郡兵急冲冲跑入大堂。
“禀报郡丞,我等在城北发现魏起踪迹!”
“来人,牵我马来,尔等庸才速速整备,随我抓捕反贼魏起!”
而在槐树庄,魏起正在围观,一起乡下父老乡亲喜闻乐见的娱乐节目。
“你这破落户,白长了一副好身体,两只大眼珠子都顶到天上去了,没看到我在前面走吗?”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半老徐娘,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一个大汉的胸前,一边瞎嚷嚷。
被指着的大汉一脸讪讪,“我,我,我。”
“你什么你,别以为你王五斤长得人高马大就可以欺负我们这样小妇人!”
“我,我没有。”
“你怎么没有了,这路这么宽,你就怎么撞到我身上来了,你不给我好好说清楚,平白污了我的清白,我就不活了。呜呜呜!”
“我,我,我。”壮汉王五斤在妇人面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更不要说这妇人牙尖嘴利,没啥事也要挑起三波浪。
“你这妇人,好生无礼,这位王小哥有啥不对,我给你赔个不是,得饶人处且饶人。”魏起看不下去,就上前解围。
“我呸,哪来的外乡人,敢管我们槐树庄的事。你逞能啊。来来来,这破落户把我弄倒了,衣服都掉线了,赔我一贯钱!”
“我,我没有一贯钱。”王五斤搓了搓手,低声说道。
“什么衣裳这么贵,你这乡野村妇,这破衣裳能值一贯钱,这是一百文,够你重新买一身了。”
“才一百文,看你这穷酸样,也拿不出多少了,还敢逞能帮人,我呸。”嘴里不饶人,妇人还是一把抢过一小包铜钱,也不顾着数,自顾自走了,远远还传来“穷酸”之类骂骂咧咧的声音。
“大,大哥”王五斤一脸羞愧的喊了一声。
“客气客气,我姓魏,这种妇人最是可恨,要是我家婆娘就不容她这么放肆。”魏起摆摆手。
“魏大哥,你这一百文我定会还你的,你且等我过几日去林中打几只山猪荬于店家,便能还你。”王五斤赶紧说道。
“不用不用,这点小钱不算什么,你去打猎也不容易,既然碰到就是有缘,不用再提了。”
“魏大哥,大恩,我爹说受人点滴之恩,当,当,当。”
“不必不必,这点小事,不图你报答,也就顺手为之。”魏起拉起王五斤的手一边说道
“能说出滴水之恩这样的话,你也是读过书,识点字的吧”
“我爹识字,可我自小不喜欢读书识字,就喜欢上山打猎。”王五斤摸摸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你爹呢”
“我爹前些年过世了,家里就剩我一人,”王五斤声音低沉下来。
“罪过,罪过,是我的不是,不该提你的伤心事。”魏起连忙道歉。
“没事,魏大哥要去哪里,不如去我家里坐下,让我好好招待下。”
在王五斤热情邀请下,魏起跟着来到村子东头的王家,说是家,倒不如说是一个破草堆子,除了墙角稍微能挡住风,透过屋顶的茅草都能看见下落的夕阳了,魏起不由得想唱一首茅屋为东风所破歌。
墙外的篱笆歪歪扭扭,真是难为王五斤这个大块头,家里破落的不成样子,屋子里除了一个床板比较结实能够承受他的身板,再无一件看的上的物件。
在王五斤讪讪地请魏起坐了床板,顺带从水缸里打了一碗水递给魏起。
“你这家里,倒是清净,我看你年龄也不小了,怎么还未成家吗?”
“我父亲去世时我还不满十四,这三四年都是一人生活,自己去树林打打野猪,獐子之类去市集换些吃食,也是够用,家里穷,也没媒人来给我提亲。”
“你家里就没其他亲戚了吗?”魏起问道
“我父亲也是孤身一人迁到东槐庄,也不知原籍何处,只知父亲会读很多书,那年父亲去世,书也不多,让我烧了,说是要常伴他的身旁。”
“原来如此,既是读书人之后,不可不取名与字。”
“请魏大哥为我取名”王五斤急忙向魏起拱手作揖,颇有点不伦不类,魏起也不以为意
“读书人读的是圣贤书,那便为你改名为贤,圣贤书,贤人的贤,你觉得如何?”
“好好好,多谢魏大哥赐名。以后我就叫王贤啦!”王五斤,不,现在应该叫王贤急不可耐的点头应和。
“读了圣贤书,就要明白文章的要义,学会如何做人,我为你取字眀章如何?”
甚好甚好,以后我就是王贤,王明章了,多谢魏大哥,以后不管你有什么吩咐,我一定赴汤蹈,,,我一定听魏大哥的。王贤脸都涨红了,都记不起赴汤蹈火四个字。
魏起扶起王贤,“倒也不必如此,相见就是缘分,你我相识也是一场佳话。”
王贤连连应声,“我听魏大哥的。”
魏起还想再说教一番,只听远处传来一阵声响,似乎有一大堆人从村西头向这边疾驰而来。
“王贤,我可得走了,估计抓捕我的人要来了,等下有人来问,就说不曾与我相见,后会有期!”说着就迈步往外走。
“魏大哥稍等,刚刚受了你的恩惠,怎么可以丢下你不管,我跟你一起走。”王贤去墙角拎了一只打虎棒就跟了上来。
“王贤,你是清白人家,我可是通缉犯,无须受我拖累,我走了就没事了。”魏起急忙推拒。
“那可不行,我爹说了受人滴水之恩,当,当,当,反正我就是要跟着魏大哥,不能让你出事。”说着就一把抓住魏起衣袖不放手。
远远的似乎又是浚仪县班头马龙在呼喝,捉拿反贼魏起,县君重重有赏。魏起一跺脚,“走。”
王贤一把把魏起拉回,“我们往东边走,哪里都是树林,平常人少,我路熟,跟我来。”
村西头过来的马龙正扯着一个村民领口,一只手拿着魏起的画像,狠声问道“有没有看到反贼魏起,看着像不像这个人的”
得知魏起跟着王贤去了村东头,急忙跑向县尉何平,“县尉,找到人了。”
“人犯在哪?”后头的陈留郡丞俞恢高声问道。
“在村东头王五斤家,今日这反贼魏起就在这。”
“费什么话,众将士,速速随我捉拿反贼魏起,何平,你给我从左路绕过去,给我堵住,莫让魏起逃脱,小心你的皮。”说完,俞恢架起环首刀,夹紧马腹,带头冲过去。
等俞恢冲到王贤家,何平也骑着一匹瘦马从屋后转过来。“启禀将军,屋后没人。”
‘你这庸才,还不快去四下搜索魏起,回来做什么!’俞恢气的都想一刀劈死何平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滚回来,这四周路平,也无可逃之处,唯有东边树林,你们给我仔细搜索,不要再跑了魏起。”
刚走进树林还没百步,马龙就指着树枝上的一块布片,大喊一声“反贼定是往这个方向跑了。”自己急忙走过去准备拿起布片,没注意脚下草丛中一个捕兽夹,一声痛呼,马龙倒下,路过的俞恢骂了一句“庸才”,继续向前追捕。
走了三五百步,又是一件衣服被丢弃在一个草堆边,另一个倒霉蛋又中招,被一个捕兽夹夹住不住哀嚎。
俞恢气不打一出来,“加速前进,不要再被这点小道迷惑。”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而在远处的魏起和王贤看着郡兵和衙役走远了,悄悄绕路向北走出树林。
七月初,高祖于小黄槐树庄收亲卫统领王贤。——《国史·高祖本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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