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都有寒光落地，也是云九天给予城内武修的无上好处。寒光是初日之芒，阴阳均衡，武道修士日日吸收可以淬炼躯体，使得身躯坚如磐石，宛如神兵。云九天因此，也颇得天地意志的好处，修炼起来也无比的顺利。
这一日的寒光比较以往更加浓厚，似乎天地也在期待这一战的结果。云九天抬腿走向武斗场，每一步都有万钧之势，人群排开通道，目光中全是敬仰、敬佩、尊重、信赖以及信仰。云九天很享受这样的目光，虽然是站在云端的人，也要依托云端之下的群众。
至于何远与落轻轻神魂一夜游荡，不觉神清气爽，虽然神魂交融不能提升何远的实力，却也使得心情舒畅开。
落轻轻却闭目冥心，境界有所提升。
“先生，那云九天已经在等着咱们了。”张强说。
“嗯，”何远知晓。不急不忙，张强的速度多快，他也是相同的速度前往武斗场。至于何远一来，人却冷寂下来，目光不善，带着敌意。这就好比两国之间的战斗，以此来分别谁是武道正统一般。
云九天盘坐武斗场半空之中，气息自主升腾，下降，将外界的事情忘却。直到何远走进武道场，两个武者之间的战意默然的铺展开，所有人都因此而察觉有一场巨浪将会被掀起。
“你打败徐百山我不以为意，你打败方屹我也不以为意，”云九天道，身影速的落地，“只是这一次不需要太多的武神，你的巡回之战，将在我云天城画下句号。百年之后，你才有机会。”
“百年？可是我等不了那么久，”何远说。“不过我觉得你可以，”
“哦？”
“因为至少百年前你不是，”何远说。
云九天面色变化，何远在嘲讽他，若是他有实力为什么不在百年前成就武神。
“这么说，你以为百年前的你就可以成就武神么？”
“百年？”何远掐指一算，“倒不是太难，”
“狂妄的毫无边际，”云九天道。“看来，今日我需要与你一点教训，让你知晓天外人，人外人的道理。”
“可惜，我早已踏破了天外天，击败了人外人。”何远道，“你先出手，我好估量你的力量，免得让战斗结束的太早，毁灭了你在他们之中不可磨灭的形象。”
云九天一愣，“我先出手？作为你的对手，也是你不可能击败的对象，我给你先出手的权利，”
“哈哈哈哈，”何远笑了，“以前也有人与我这么说过，还说要让我几招的，不过后来说过这话，都拿到了应该得到的教训。”
何远口中哈气，气息流荡，整个武斗场开始晃动起来。于此同时，吐出之气在四周的墙壁上盘桓反复，最后竟然全部照着云九天而去。
“你这是什么武技，街头杂耍卖艺的么？”云九天嘲弄的看着何远，不闪不避。不过他没有明白何远一招的用意，哪知道这一气在云九天的耳旁炸裂，声音如同利箭钻入云九天的耳中，只将他脏腑扯做一团，痛的其踉跄后退，七窍也因此渗出血来。
“开胃小菜，不值一提，”何远道。取出一片方巾，“给你擦擦？”
“不可忍，不可忍，”云九天怒吼。
这云九天也顺势回击，怒吼之声也要让何远七窍流血。何远但轻吹一气，将怒吼之声消散去。
“这种无聊的把戏还要继续下去么？”何远说。“如果你还要继续，我可以站在这里陪你玩闹上一整天，”
云九天跺脚，浑身寒光乍现。身体仿佛披上一层银色铠甲，此刻他的身躯，无人可破。
“怪怪怪，你怎么不攻先守起来？”何远确实诧异。
“兵法有云，先为己之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云九天道。他对何远不是先前的看法，对面之人并不弱。
“是个好办法，但却不是武者的办法，所谓武者，千疮百孔屹立不倒。奋力搏杀，孤注一掷。与绝境中战胜强敌，与死亡边缘逆转死亡。置之死地而后生，方能强大。”
如果说云九天是守的极致，何远便是攻的极端。
何远不再多话，先一步贴身。肩靠。
云九天侧身消力。
这是试探一招，何远靠之过程，快速变招。拳从下出，云九天按下手掌挡住。这算是两人第一次实际碰撞，何远试探云九天的力量，见他游刃有余的挡下，稍稍提升力量，继续攻击。云九天以为安心，觉得何远力量不过如此，下一招却显得无比错愕。
何远并前三指，‘啄’向云九天。
云九天抬起臂膀，自信挡下，然后还手攻击。却没料到何远这一招将他顶的后退数步。再看外侧手臂，被洞出一道血红，连带自身洁白上衣也沾染血迹。
“这怎么可能，”云九天的绝对防御，竟然被何远如此轻易的打穿。
何远摇头，“也只是一道细微伤口，你还是不错的。”
何远的夸奖在云九天看来就是莫大的嘲讽。宛如小鸡啄米一般的招式，却伤了他。不过何远招式随心所欲的变化，这一招也有取鸡啄米之意。
“城主，加油，”
“加油”
……
一众叫喊。张强倒是想给何远打劲，可是看来看去好像也没有多余的必要。甚至他觉得下一次，直接等着消息，武斗场都不用来了。
“哼，算我失策，”云九天后退，先将自身的伤口复原。
这一举动看的何远直接皱眉，“不过是普通人都不介意的伤口，你居然耗费时间与力量与恢复，你莫不是有什么心理问题。”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何远等着，然后不住摇头。
之后的战斗很奇怪，云九天不停的修复伤口，而且都是那一点点的，何远竟然颇为无可奈何，他没办法在对手修复伤势的时候攻击。
云九天也觉得奇怪，“我故意露出破绽，这家伙怎么一次也不在我破绽最大的时候攻击，难不成被他看出来，这不可能啊？”
云九天不会理解何远这种洁癖性的战斗形式，而何远以为云九天对其自己的身体也有一种洁癖，完整性的洁癖。两人就这么互相揣测。
所以整个战斗，在观众眼中也变得完全不可理解，两人仿佛商量好了一般，打几下然后休息一会，打几下然后休息一会。他们看的是昏昏欲睡，好不容易调动起来的情绪慢慢消退下去。
“我有一位故友，他有洁癖，无论何时何地，必须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你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洁癖，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换一种攻击的方式。”
“你还挺善解人意的，”“放屁，我没有洁癖。”云九天道。他一系列操作下来，竟然习惯了扮演出来的模样，莫名的认了自己具有洁癖。
“是这样？”观众点头。
“这样？”张强也点头。
“我没有，”云九天道。“何远，你不要凭空污蔑我的清白。”
“这有什么？”何远反问，“我也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你怎么如此介意。”
“我不介意，只是确实没有，”
“行，那就当你没有，”
“你怎么就不信呢，”云九天极力辩解，一时间忘了自己还在战斗之中，也可能是因为何远对他没有那种生死上的胁迫感。
“罢了，”何远闭上眼睛，“这一次，我不会停手了。”
“你什么意思？”
“我不喜欢我的对手三心二意，若是在他分神的时候攻击破绽，不是我的风格。”何远道，“所以，眼不见为净。”
云九天心里怒吼，“我故意卖破绽给你，还以为被你看穿了，没想到你这家伙才是有眼中的心理问题。”
战斗慢慢回归正规，何远用武者的身体去感知一切，虽然不是看见，却是知道。
何远握紧单手，甩动臂膀。以为锤。云九天门户大开，胸口眼看就要切实的挨了一下。下一刻他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何远手锤落下，好似砸在空气一般，云九天不见了。
“有趣，”何远身体向一侧稍稍的倾斜。一只手臂从身边直接擦过。
“你？”云九天道，“我准备很久的招式，被你瞬间就破解了？”
“武者依靠的不是眼睛，而是身体，”何远道。“无论你从什么角度攻击，我都可以提前避开，”
“若是避不开呢？”
云九天再次消失。双手已经按在何远的后背之上。
“若是避不开，那就代表着危险。”何远说。
“你还是很有自知之明，”云九天道。
“错，若是避不开那就是我故意为之，危险的是你。”
云九天手中吃痛，虎口张裂，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手掌，看着面对他微笑的何远。
“你总是应该听别人的教训，”何远说。
“你居然将自身的毛发练得如此恐怖，”云九天道，“如果说你一拳的力量是如此，那么一根毛发的力量也是如此，你的身体每一处都可以发挥全部的力量，”
“确实如此，”
“那你的眼睛呢？”云九天问。“如果可以让我见识一番。”
何远睁开双眼，一道光芒透彻。云九天看着宛如实质的光芒，心口如同重重挨了一拳，踉踉跄跄的不住后退。
云九天点头，“我虽然还没用出全力，也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我不可能是你的对手。我认输。”
观众尚且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却听到云九天主动认输。
“可惜了，我还没有尽兴。”
“我没办法让你尽兴，你对于武道的理解不是我可以比拟，”云九天对众人面露苦涩，也不想输的太惨。“戒指你拿走，最后的战斗我不会去，看起来我还要再等一百年。”
这场战斗更像一场切磋。
“虽然赢了，不过还是要对你说声抱歉，破坏了你的形象，”
“麻烦总是自找而来，若我没有送出战帖，名义上我也不会输。”云九天道，“诸位，我并非最强，总会有人更强。”
何远拿起戒指，虽然并不需要，但也还是拿在手中。
“人类信仰强者，但却并非是真的信仰，他们只是想成为强者，却不能成为强者，他们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何远想起西门飘雪常说的一句话，“低级的家伙吹牛，总是说自己有个朋友如何，有个亲戚如何。”
“听你这么说我应该开心一些？”云九天道。
“至少你要看得开一些，万众瞩目可不是好事。背负不该背负的，后果可能很麻烦”何远说。
云九天点头，“战斗草草收场，其实我要是真的与你拼到最后，怕是要和方屹一样重伤了。”
“你还是有洁癖么？”
“这个不要再提，”两人走出武斗场。“我不解，你为什么要凌虚放在最后一个，”
“那个剑神？”
“不错，此人心胸狭隘，”云九天说。“不过最近销声匿迹的一段时间，我看没想什么好事，这家伙开始就是武修后来因为躯体太弱，转入剑修，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是这样，不过即便如此也不是心胸狭隘？”
“哎，成为剑修后凌虚杀了当初嘲笑他的一群人，虽说这是活该，有本事就别嘲笑人家，不过对于武修，若是与他起了矛盾都难逃他的剑下。”
“人都是差不多的，”何远道，“凌虚我将他放在最后，是因为他不应该死在我的手中，”
“不应该死在你手中，就是说你想杀他？还有另外的人也想杀他，”
“一半一半，我并不想杀他，但是我知道有人要杀他，所以我将他排在最后，”何远道。“就是如此，”
“原来是这样，这个凌虚这下可倒了霉了，听口气，你似乎见过凌虚？”
“一处山脉外见过，”
“他去哪里做什么？”
何远不回答。
“你不说，那就不说。现在没了压力，我也不用担心最终之战了。”云九天说，“百年间倒是可以轻松一些，”
“哦。这百年你不抓紧修炼么？”
“修炼？”云九天摇头，“反正下一个百年注定碰不到你，随便一些就好了嘛，想那么多作甚。而且与你一战后，我身上也没有之前的光环了，走起路来都轻飘飘的。还有，我已经是武神境界，有没有称号没那么重要。”
“你还真看得开，”
“怎么说呢？”云九天想，“就像人带着一张面具，可是有一天你面具下的脸被人看见，你也没有必要再带着了，因为戴面具的根本不是自己，是另外一个人，所有的问题都是因他而来。说起这些，还是当年我在此演练武道，没想到无意间变化了此城的风水，因此而成为一众的信仰，后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说到底我就是一个武道修士而已。”
何远没想到云九天可以看的这么透彻，可惜往日也没有机会摘下原本佩戴的面具。就像是本来的无心之举，却被人当成救命的恩情，朔夜不是，不说也不是，糟心的只有当事之人。但如果换了何远，只怕就绝对不会如此了。
路口处，
云九天问，“不如去你那里坐一坐？”
“嗯？”
“虽然这算是我的主场，但还是有些私事不方便外说。”云九天道。
“有话还是直说比较好。哪里说都一样。”
云九天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你能不能指点指点我，咱们交流一些武道心得。”
“只是如此，你干脆说就是。”何远道。“我对此没有什么藏私的。”
成就武神境界，已经站在了大世界的顶点了，能超越大世界的人数，并不多。以云九天目前的实力，在众多大世界中都可以横行，所以他想向何远讨教的乃是突破武神的方法。
“我直觉告诉我，你已经超越了武神，应该与武主同样的层次，”云九天道，“那个武神究竟要如何突破？”
“突破武神？你已经站在武神的巅峰么？”何远反问，“若是没有，就算说了，你也不知道如何做，因为那些障碍你没有遇到。你以为武神之上与武神的差距是什么？力量？对于武的理解，还是其他？”
“嗯，应该是力量，”
何远摇头，“如果是力量，那么武的意义是什么？武不是力量，力量也不是武。勉强说的话，想要突破，就要去明悟武，你有如今的成就，对于武的领悟已经很高了，只要将自己当前的境界圆满，然后蜕变当前的境界，境界蜕变，自然就明白该如何下手修行，也不需要师傅，真的武者到此都是自己开辟自己的路。”
云九天似懂非懂，话是记得下来，但何远说不说的也没有多大意义。
“哈哈哈，”尴尬笑了笑。
何远又怎么不明白呢，多言反而累赘。如果能用语言表达，也不必修行了。云九天知道再多也没了，招呼街道上众人，就像邻居一般，也不再之前高冷模样，随和起来，慢慢远去。从前的他是被人供奉起来的，就像神像，神像会嬉皮笑脸么？能嬉皮笑脸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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