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这样的鸡同鸭讲，两人最后竟然达成了离奇的共识：</p>
柳拭眉不跟皇甫权废话，完全不想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地道：“只要臣媳在这里，令尧一定会回来的。臣媳会保圣上的龙体康健，想必看在这一点的面子上，圣上也不会做出什么与我、与我家令尧为难的决定来。”</p>
这是隐晦的说法。</p>
“看在这一点的面子上”，说的无非是：你的命掌握在我手里，你得听我的。</p>
“与我、与我家令尧为难的决定”，指的自然是：你不要耍什么鬼心眼对付我们夫妻。</p>
综上，她只有一个意思：我随时能弄死你，别耍花样！</p>
而皇甫权，没有答她的话，转而道：“萧妃及其党羽处置后，太子先软禁。西魏国想要趁朕病倒之际对大蜀发难，朕会叫他们有来无回！”</p>
柳拭眉看着他。</p>
皇甫权又道：“羽林军新任统领，朕已经拟旨，交给你娘家七表兄。另外，西疆吃紧，梁家老四老五守国门，粮草的运送，由梁二负责。”</p>
可以说，他的决定算得上是不夹带私人恩怨的了！</p>
国难当前，一切私人恩怨先搁置一旁，刀口一致对外。</p>
这是聪明的做法，倒是叫柳拭眉对他高看了几分。</p>
西疆守将是梁四梁五，倘若派遣其他人去运送粮草，极有可能会产生思想参差。</p>
世家与世家之间私人争斗的事，会影响国运。</p>
故而，皇甫权挑选的人，是梁二。</p>
还把羽林军统领的位置，交给梁小七。</p>
这是——</p>
柳拭眉心里十分诧异。</p>
她直接问：“圣上态度转变很彻底，这是打算培植新任储君的势力？还是……对臣媳的一种讨好？”</p>
对皇帝用上“讨好”一词，不得不说，她的脸真大！</p>
但此时此景，想要保命不讨好她是不可能的。</p>
不过，从皇甫权做出这些决定，可以看出来：这皇帝确实是个明君，并非什么昏庸之辈。</p>
若无私人恩怨，她还是挺看得上的。</p>
只可惜，事到如今，很多事已然无法回头。</p>
皇甫权嗤笑一声：“你若愿意理解为对你的讨好，便这么理解吧。”</p>
他盯着龙纹床帐，微微叹息道：“朕一生意气风发，没有经过多少血腥的夺权风波，在位期间，也尚未遭遇邻国纷争。到了如今，这天啊，真的是要变了。”</p>
柳拭眉淡淡说道：“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p>
太平盛世已过百年，歌舞升平四方安定，人心内部都会滋长“饱暖思淫欲”的空虚感。</p>
温饱以后，人们对精神上的需求更高，于是出现了形形色色的奇葩。</p>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块大陆的好地方，几乎都是大蜀和南吴占据，北齐和西魏能没有任何羡慕嫉妒恨么？</p>
权力、欲望；战争、杀戮，都来源于内心的不满足。</p>
这时候动荡，太正常了！</p>
皇甫权听着柳拭眉的说法，有些诧异：“你一介妇人，有此灼见，倒叫朕刮目相看。”</p>
柳拭眉总不能说：我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历史书上讲的。</p>
她只道：“圣上很多方面，臣媳实在无法恭维。但适才善用方面，还是佩服的。”</p>
没有绝对的黑与白，没有绝对的善与恶。</p>
皇甫权有着帝王无情，但也有着帝王之明。</p>
他是个好皇帝，却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p>
也算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吧。</p>
话到此处，柳拭眉站起来，道：“不过，臣媳还是那句话：希望您安安稳稳地这么走下去。”</p>
他们目的达到了的话，她暂时是不想把皇甫权给干掉了。</p>
甚至，现在皇甫令尧不在，她还得保住皇甫权。</p>
至于等她家狗子回来，想要如何对付皇甫权，到时候再商议吧。</p>
而皇甫权现在还想不想弄死她呢？</p>
至少在他的“病”没治好之前，应该不会了。</p>
出了长安宫，因为她被解禁了，手底下的人都在收拾行李，准备搬回寻鹿殿那边。</p>
而她自己，则是坐上了轿子，直接先回寻鹿殿。</p>
刚下轿子，大宫女来禀：“敦愚王妃，梁七夫人已经到了。”</p>
“嗯。”柳拭眉颔首。</p>
张妙蓁没有在殿中等候，而是在殿门前走来走去，看见柳拭眉回来，她快步迎上来，道：“拭眉，你身子没有什么大碍吧？”</p>
墨儿主动让开位置给张妙蓁，道：“我先去给大小姐准备一些吃食。”</p>
柳拭眉与张妙蓁一同进入殿中，才道：“没有什么事，你不用担心。”</p>
但见张妙蓁脸上的忧虑，仿佛并非为自己一人而来，她思忖片刻得出结论：“圣上下旨，会让二舅舅做运粮官，将朝廷的粮饷送去西疆。”</p>
张妙蓁脸色不怎么好看：“但你七舅他也是要去的。”</p>
柳拭眉挑眉，道：“七舅舅见多识广，还能跟二舅舅同去，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总不至于如胶似漆到这个程度，舍不得离开他几日吧？”</p>
尽管，她也很清楚，梁升如果去调遣粮草送往西疆，绝对不是三五天的事。</p>
这一去一回，少说也要个把月，甚至更久。</p>
好在，朝廷派出的军粮是梁二送，梁升就不必过于担心被人吃空子，回来肯定也比较早了。</p>
张妙蓁白了她一眼，道：“我是这么不明事理的人么？这是全家的大事，我还能舍不得？”</p>
“那是为何？”柳拭眉感觉，慕将离去请张妙蓁来陪她，是担心她会有什么挨不住的事。</p>
但实际上，还是她劝解张妙蓁居多呢！</p>
张妙蓁叹息道：“我说要跟着他一起去西疆，他不让。”</p>
柳拭眉：“……”</p>
原来不是舍不得，敢情这是张妙蓁巾帼不让须眉，却被梁升阻止了！</p>
她叹息道：“七舅舅的话应该也没问题，一来长途跋涉路途辛苦，他心疼你；二来，帝京这边也需要你来掌舵不是么？”</p>
“好吧。”张妙蓁无奈地道：“道理我不是不明白，只是心里不怎么过得去而已。”</p>
柳拭眉无奈笑了下，却没有什么开心的意味，她笑容犹如昙花一现，看着外面，道：“现在我更担心的是，令尧的下落。”</p>
北齐。</p>
与大蜀交界的一共有四城，其中有一城与西魏交界，过去就是东君王魏良的地盘。</p>
皇甫令尧睁开眼睛的时候，竟发现自己到了北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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