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花纹再妖冶艳丽, 颈带一缠,在镜头前的也依然还是那个欺霜赛雪不染尘埃的不负师兄。
几人的伤养好,恹城也进入了收尾阶段, 有了老大夫杜仲的坦白, 若隐若现地笼罩在恹城上空的夜雾被吹散,天光之下, 满城真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 这只是一个关于病与药的故事。
在十多年前,恹城也只是座普普通通的小城池, 城中居民有贫有富, 过得有好有坏,当然,与世上其他地方一样,富与好总是少数, 大部分‘贫与坏’都在挣扎着讨生活。变故发生在最后一任城主上任, 那是位过于年轻的城主。
或许年轻总是轻狂,少年人急迫地想要改变这座城,他的心中有幅巨大的美好蓝图等待建设。然而大多数城民并不理解, 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生活方式早已经将他们驯化,富的已习惯富,穷的也屈从穷, 在他们看来, 这些都是生下来便注定的。
病态的想法从很久以前就在城民心中埋了种、发了芽、扎了根、长成苍天大树。他们一代接一代,在树下不见天日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
……年轻的城主费了很大力气终于带领贫困的那部分城民走出了大树的阴影,另外一部分城民却不乐意了,资源只有那么多,这些人分得多了, 他们分到的就少了,虽然这‘少’也只是相对的少,但他们已经习惯分得更多资源,怎么会愿意让步?而且这一退,往后便都要退了。
初尝甜头的贫困城民想更进一步,向来占据优势资源的富足城民寸步不让并试图夺回逐渐丧失的主导地位,城内大战一触即发。一片混乱中,有人将矛头对准了造成这一切的年轻城主。
富足城民将扶持贫困城民吞噬侵占他们利益的城主视作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贫困城民一开始是十分感激带领他们走出阴影脱离贫苦的年轻城主的,但在后续与那部分富足城民的对峙中,保持中立试图让双方各退一步和平解决问题的城主,在他们眼中,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带领他们的城主,‘城主背叛了他们’,所有人都这样想。
于是这位年轻的城主被他的城民们敌视、仇恨、攻讦、伤害……在被拉下高台之前,他才终于明白,他的努力并没有让树消失,那树一直都在,他只是带领他们从一棵树的阴影走到了另一棵树的阴影。
病树成林,树下人已病入膏肓,随恶人言是病,邪妄陷曲是病,愚痴颠倒是病,侵占他人是病,无惭无愧是病……既然他无力伐树,不如种下一棵更大的树,大到足以覆盖整座城——他要在阴影下重建恹城!
全新的恹城将会有全新的、完美的城民,他们慈悲喜舍、谦让聪慧、敬上怜下、有恶能改、有过能悔……他会让他所有的城民都过上富足充裕的生活,一切都将重新来过……这样美好的恹城,只需要牺牲掉它的白天,便可换取。
很划算,不是吗?
*
“哇哦!没想到兄弟你这角色竟然这么带感!”安频拍了一把穿着绣金长袍通身贵气的楠尔,“如果谢棋不是主角,我都想投入城主麾下为建设全新恹城而努力奋斗!”
楠尔把安频的手扒拉开:“别,千万别,恹城这非法改装的豆腐渣工程没前途,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他们今天拍的是恹城结局,来这儿以后难得的白天拍摄正好赶上难得的大晴天,剧组众人都有些兴奋,尤其是安频,原因也很简单——这种‘大战’他的戏份向来轻松……毕竟在那个妖魔横行一剑上天的世界,谢棋是个只会喊救命的战五渣。
“那话也不能这样说!城主真挺牛逼的!以一己之力把恹城打造成多少人梦想中的桃源乡,如果不是正好处在主角团刷副本必经之路上,说不定还能继续扩张,最后统一九城也不是不可能!”
“……”楠尔今天也在为安频的奇思妙想感到费解,“看不出来啊,你还挺有反派事业心。”
比他这个正经饰演城主的人还能共情。
演戏不易,安频叹气:“没办法啊,也就你这里的戏份看起来能开展一下事业线了。”
楠尔顺口道:“我这一个炮灰也配开展事业线?那种东西不是你们主角团的专利?”
就算开展了,结局也会被一锅端。楠尔已经看得透透的。
刚拿到新一期剧本的安频再次叹气:“什么主角团,我们之后的剧本就两字以蔽之——‘活着’,不是形容状态的持续,而是美好的期许。”
那这可就……太是靳导韦编的常规操作了!这俩神奇拍档平时总斗嘴,可在折腾演员与观众上倒是一拍即合。
楠尔安慰没见过‘世面’的安频:“至少在结局前你还是安全的,看看我,辛苦经营十多载,一朝回到解放前……”
正说着,就对上了刚和易故黎老师走完戏的鹿之难的目光,那眼神,纯良又无害,澄澈得像雪山之巅刚融化的雪水清泉,看得楠尔忍不住摇头叹息,颇有些痛心疾首:“……关键还是被不负搞没的!”
鹿之难只听到最后一句,当即为他们不负师兄抗起议来:“不负怎么啦?不负不厉害吗?”
即将杀青的楠尔飞快举手投降:“厉害厉害!不是一般的厉害!”
安频则表示:“小鹿老师,不是我说,虽然你在《无辜者》里不是真凶,但在《九城》里大boss的气息可是越来越浓了,您看都这会儿了,不如给我们透个底……不负和杜仲私底下到底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啊?”
鹿之难还没回答,楠尔就先战术后仰:“这你怎么知道的?”
安频白了真把他当傻白甜的楠尔一眼:“我又不瞎,当然是旁观小鹿老师拍戏看到的啊。”
“不负把之前在野坟地偷偷捡的寒月石碎片交给了老大夫杜仲,之后杜仲就不再见天儿往山里跑,原本云淡风轻万事不挂心的不负也开始积极参与‘治疗恹城计划’,很明显这俩人达成了什么交易……不负不会在让杜仲给他炼长生不老药?!”
想想在野坟地看到的寒月石的功效,安频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哇!想不到不负师兄竟然还有这样的野望!他的亲亲师弟知道么?”
鹿之难抽了抽嘴角,这家伙误打误撞竟然还猜中了一部分,不过:“不是长生不老药。”
楠尔也觉得逻辑不对:“他们修行之人求长生不用磕药?而且杜仲这样的普通大夫能都炼出长生不老药的话,那长生不老也太不值钱了。”
安频摇手指:“你不懂,重点不是药,是神奇的寒月石碎片,再说杜仲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大夫?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和不负一定有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关联!”
楠尔忍不住鼓掌喝彩:“牛逼啊安小频!都学会分析问题了!”
“什么叫都学会分析问题了?!我本来就会!”安频怒锤楠尔背,“我又不是真的傻!”
楠尔被锤得直咳嗽:“没……没觉得你傻!真没觉得你傻!只是在我心里,你还停留在看注音版《儿童成语大全》的地步……现在突然井井有条地分析问题,哥哥……哥哥欣慰啊!”
安频怒上加怒,拳拳生风。
楠尔抱头鼠窜,狼狈躲避。
被遗忘的鹿之难:“……”
“这是怎么了?”结束走戏的易故拖着长剑走到鹿之难身边,只看了一眼那边的小学鸡互啄场面就收回目光,定定看着鹿之难。
鹿之难艰难地组织了一下语言:“嗯……这大概是一个……弟弟智障多年,哥哥不离不弃,终于感动上天让弟弟的智商跨出历史性一步,然后兄弟俩过于激动一起失常的感人故事。”
“???”易故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虽然懵逼,但还是下意识顺着接话,“那是挺值得激动的,恭喜他们兄弟拨开云雾见天日,守得云开见月明……”
鹿之难也没想到易故会顺着他的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两人俱是满眼问号的对视,几秒后,相视大笑。
远处的靳导手搭凉棚,看看追追打打嗷嗷大叫的安频楠尔,又看看莫名其妙就面对面笑个不停的易故鹿之难,摇头叹息,他们九城剧组药丸啊……
身为剧组老大,靳导自觉有责任撑起剧组重担,遂转头对面色不善的沈梦我道:“我这儿有个角色特适合你,来试试!”
沈梦我瞥他一眼:“我给你们剧组投钱不够,还要搭上人?”
都搭上他师兄了,还不够?!
靳导多精的人,一看沈梦我这样儿就知道他在憋屈什么了,当即一脸真诚地宽慰道:“天要下雨,师兄要嫁人,自古奈何不得……再说咱们易故相貌佳人品好,还对小鹿死心塌地,只要是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那眼里心里全是小鹿。你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说!我们马上压着他改!”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沈梦我目光沉沉地看着远处灿烂笑着的师兄。
靳导不解:“那是什么问题?”
沈梦我沉默半晌,眼神依然放在那两个笑着的人身上,缓声道:“我前段时间刷朋友圈,看到你女儿晒了她和同学一起去看电影的照片。”
顿了顿,沈梦我强调:“男同学,还有玫瑰花。”
靳导瞪大了眼睛:“我怎么没看到?!”
沈梦我终于收回目光,微笑着看着靳导,柔声细语送出致命一击:“可能是把你屏蔽了。”
“!!!”靳导顿时面目狰狞怒发冲冠,“助理!我的青龙偃月刀呢?!!”
听了全程的导演助理弱弱往后缩了缩脖子,试图用称呼唤起头顶暴怒buff的靳导的亲情:“姐夫,外甥女已经读大学了,谈……谈个恋爱也正常——”
在靳导的愤怒瞪视下,助理的劝解戛然而止。
沈梦我却一点不怕,还在旁边扇风点火:“我看了那个男生的照片,人长得不错,眼神清正,又和你女儿同校,名牌大学前途光明,最关键只要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他满心满眼都是你女儿,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说,我们——”
已经反应过来的靳导连忙叫停,苦笑道:“行了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嘛……”
易故啊,你小子还是自求多福……
沈梦我轻哼一声,他又不是那种棒打……的人,至于这样么……
靳导深呼吸几下,小心翼翼开口:“那个……”
沈梦我一眼就看出他想问什么,:“是真的,你女儿真把你屏蔽了。”
靳导:“!!!”
导演助理:“姐夫!振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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