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深夜恰了宵夜,第二天鹿之难还是起了个大早,精神状态还很不错,山中清净,对鹿之难这种睡觉最怕杂音全靠降噪耳塞续命的敏感人士十分友好。
灯一拉,往被阳光晒过的蓬松被子里一钻,在睁眼闭眼一样黑的房间里用不了几分钟便能陷入梦乡,再一睁眼,攀满小水珠的玻璃窗外便已是山雾蔼蔼天光微亮。
被冰冷的晨风一吹,身体里沉寂一晚的浊气都仿佛被吹得干干净净,睡得迷迷糊糊的脑袋瞬间清醒。
鹿之难站在窗口仰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收手握拳,对着窗外青山晨雾打了一拳——好!很有精神!
“噗嗤~”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鹿之难还支棱在窗外的手缓缓僵住。
已知,每个房间都是一样的构造,所以,可以推断出每个房间都会有一扇一样的窗户,而三个房间的朝向完全一致,那么,窗户的位置也将完全相同,再根据房间里住的人与距离计算,可以得出结论……今日份社会性死亡t。
鹿之难收回手,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山间冷空气,然后压下羞耻,带上笑容、一鼓作气、探出脑袋——“易老师早上好啊。”
穿着白毛衣倚在窗边的易故微微笑着,没有做造型的黑发随意搭在额前,在清冷的雾气晨光中给人一种柔软可亲的错觉,他看着像从藏着满仓坚果的过冬树洞里警觉探出小脑袋的小松鼠一样的鹿之难,柔声问好“早上好,小……小鹿老师。”
小小鹿?就过了一个晚上,他怎么就又小了一圈?
仿佛窗外白雾进了脑,鹿之难一头雾水。
一定是在窗边站太久,鹿之难点点头,默默缩回脑袋。
可爱小松鼠缩回树洞,晨间好风景只余清冷白茫茫一片,易故遗憾关窗,下楼热牛奶。
……
今天的剧组有些许浮躁,仿佛一个闷着气的大气球,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气球中胀的气还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只要到达某一个临界点,就会‘砰’的一声爆炸。
都拍完了两场戏鹿之难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今天是《九城》发布第二支预告‘人间’的日子。
……难怪大家都憋着气,‘人间’预告和之前放出的‘缥缈’可大不相同。
《九城》一共有两支预告,一支名为‘缥缈’,一支名为‘人间’,光从名字也能窥探一二内容。
‘缥缈’是意识流,一开始就直接丢出高空楼阁般的‘渡世’内核,直指男主郁九城入世理念,看似交代了前因与之后会有的后果,可实际上并没有继续延伸出真正要讲的故事。
它就像只是在告知天下,一位名叫郁九城的少年背着剑下山渡世啦!
可山下人间究竟是什么样?是繁华昌盛?还是民不聊生?世人是会对少年的宏愿付之一笑,还是感恩戴德?这些都没有说。
它只是一个处处留白的引子,
而引出来的,就是‘人间’。
在以‘缥缈’勾住观众的好奇心与求知欲后,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跟着郁九城的脚步扬手掀开人间一角。
连预告片都一环扣一环,《九城》想要问鼎年度剧王的野心可见一斑。
而能不能彻底勾住观众的心,初步就要看这第二支预告片放出后有没有继续搔到观众们的痒处,是期待值持续上升,还是热情冷却。
是以,九城剧组从上到下都憋着一股劲儿。而且虽然他们就在剧组工作,除了导演监制后期剪辑……其他人也都没有看过电视台最终会播出的画面啊!他们也是卑微追剧人!
所以就算知道预告片要中午十二点整才会放出,大家还是时不时就摸出手机偷瞄一眼九城官博,看到官博下面嗷嗷待哺的观众网友和他们一样饥渴,他们心里的焦躁就会奇异的平复一点点。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看到有人比我还急我就不急了吧。:3」
但等天上的太阳越往中间走,那股焦急便越发难以压抑。靳导也看出了大家的状态不对,说实话,他也想第一时间看到观众反馈。于是,还没到平常的放饭时间剧组便停了工,演员与工作人员人手一饭一手机,饭没扒拉几口,眼珠子全黏手机上了。
靳导看着满片场到处举着手机找网的工作人员异常嫌弃,干脆拍板做主,让导演助理去把韦编珍爱的走哪儿带哪儿私人投影设备搬了来,直接在片场搞了个小型‘九城预告片鉴赏会’。
工作人员欢天喜地高呼靳导万岁,韦编愁眉苦脸连声小心点搬。
如此盛会,鹿之难自然不能不合群,也端着盒饭从他藏身的午餐秘密小基地钻了出来。
之前在下戏后为了在红枣台的综艺镜头下避嫌,鹿之难都跑得飞快,基本没有和两位主演同桌吃过工作餐,好在他前两天在另一组拍得比较多,避得并不明显。
安频瞥了一眼鹿之难手中和他们如出一辙的盒饭,惊道“你就吃这个?”
鹿之难觉得奇怪“我不吃这个吃什么?”
安频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见鹿之难顶着一张出尘冰雪脸毫无异色地舀饭喝汤,普通的一荤两素都吃得香喷喷,安频心中居然有些心酸。
他请鹿之难和易故吃宵夜,为了契合他的气质都特地选了私人高级料理,还是□□,结果把他送进这里的人竟然就让他每天在大山里吃剧组盒饭!
眼见鹿之难动作迅速且小心翼翼充满珍惜的一口一口吃着白米饭,那些油荤基本没碰,安频忍不住了,见周围暂时没有摄像头,委婉开口“……每个人际遇不同,走的路也不同……只要确实有真才实干,不是全靠一张脸……其实我也能理解包容……”
“哦……”鹿之难其实没听懂安频这段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身上穿着雪白戏服,出来得急又没带够纸巾,吃饭都不敢大动作,只敢刨最安全的白米饭吃,生怕一失手白衣变画布。服装师念叨过好几次,这种布料不好洗。
没办法,谁让他身上中了个诡异的诅咒——只要是穿着重要的衣服,吃饭的时候心里越害怕沾上油污就必定会沾上,应咒率百分之百,并且不可解除,就算提着心脏小心翼翼了整个进餐环节,也会在放下筷子的最后关头或被桌上碗筷,或被同桌人不小心蹭上。
安频没看出鹿之难注意力根本没在他身上,继续道“可就算那什么是吧?咱们条件这么好,真没必要委屈自己,这种事本来就不长久,情感上也压抑,那肯定就得在别的方面找补回来,资源是必须的,可生活上是吧,也得跟上啊……都走到这一步了,谈感情都是耍流氓,就得交换些实实在在的……你怎么还委屈自己……”
鹿之难嘴里包着饭,眼睛盯着筷子尖,抽空敷衍“……嗯。”
敷衍太明显,心再大也忽视不了,安频被鹿之难的不以为然气得够呛,又怕声音大了被旁人听见要糟,只能憋屈低喝“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鹿之难吓了一跳,还好托着饭盒的手稳,不然这顿饭还未过半就要应咒。
“……嗯嗯,知道了。”
安频警惕的左右看了一圈,见易故正往这边走,眼见肺腑之言是继续说不下去了,只好狠狠丢下句“你别光顾着敷衍我,我说的话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别被人哄了还喜滋滋不知道。”
他的第一印象还真靠谱……难怪国内高层流行白痴美人,漂亮又好哄,随便个剧组盒饭就能打发……
真是奇了怪了,这人要样貌有样貌,要实力有实力,做演员不温不火,就连……也不冷不热……真是越想越觉得鹿之难是被人哄了!
安频抱着盒饭皱着眉头往旁边挪了两个位置,只觉得自己操碎了心。
好好想想?别被人哄了?鹿之难满头雾水,只觉得今早脑袋进的晨雾还没散干净,他竟然完全听不懂安频在说些什么!
正自我怀疑着呢,眼前突然出现一片棉布方襟,鹿之难抬头一看,易故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面前。
“……这是?”
易故努力把已经到嘴边的‘口水兜’三个字咽了回去,低声道“你戏服白,广袖吃饭不方便,今天来不及准备了,用这布将就着围一下吧。”
易老师!我们体贴靠谱的易老师!!慈爱圣光笼罩剧组的易老师!!!
“谢谢易老师。”鹿之难状似平静地接过棉布,心里已经为易故送上一百首赞歌。
特地去问服装师要的棉布已经成功送达,易故动作自然地坐在了鹿之难旁边空着的位置上,随口问道“安频又怎么了?生谁气呢?”
鹿之难整理布料的动作一顿,有些困扰“应该……是我吧。”
“怎么了?”易故闻言只瞥了抱着盒饭猛刨的安频一眼就继续把视线定在鹿之难身上。
他哪儿知道怎么了,鹿之难也想问怎么了,有的时候真不是他故意敷衍,是他真的也没弄明白啊!
“就……安频好像觉得我吃这个盒饭……被人骗了……”
说着,鹿之难还特意看了一眼易故手里和他一模一样的盒饭,今天的荤菜是红烧狮子头,一盒三个,他盒饭里也没少啊……吃个剧组盒饭而已,他能被谁骗、能被怎么骗?
最严重不过缺斤短两,荤菜变素菜?还是菜没洗干净?那也是全剧组一起恶心啊……
易故把这话在脑海里过了几遍,想了十几秒也没想明白其中深意,只能将此作为安频日常抽风的又一证据,不予计较。
“……十二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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