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绥宁回来后,我的脑子里整天想着自己中蛊的事情。
我很担心。
真的,我很担心。
担心得晚上睡不着觉。
父亲见我整天精神萎靡、恹恹不振,他问我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我摇头,表示身体没有哪里不舒服。
父亲很疑惑。
他跑去问堂叔。
堂叔开玩笑似的告诉父亲,说我在绥宁走棚子,被一个苗族妹子爱上了。
父亲一听,十分欣喜。
他赶紧要我去绥宁把那个女孩接下来,跟咱们一起过春节。
在我的婚姻大事面前,父亲很操心。
他巴不得我早点娶老婆。
这样,就了却他的一个心愿。
……
每年到了冬天,村里那些在广东打工的男男女女都会回来。
他们回来过春节。
然后,过了春节后,又赶紧南下。
因此,每年的春运,是我们国家规模最大、最壮观的人口迁徙。
村里那些从广东打工回来的男男女女,很风光。
在村里很受尊敬。
村民们都称他们为‘广东老板’。
我也挺羡慕他们。
一个个的都是白白净净,打扮得都很时髦,看上去,就像城里人一样。
因此,每次看到他们从广东打工回来的人,我心里就会蠢蠢欲动。
然后,我会把自己幻想成电影里面的主角,到了广东之后,也会遇到像电影里面的男一号那样的奇遇。
最后,风风光光的荣归故里、衣锦还乡。
在过年之前,我跑去乡政府办身份证。
春节之后要去广东打工,身份证必不可少。
除此之外,我还听从广东回来的人说,在广东上面打工,还要办流动人口证。
这些证件,都要在乡政府办理。
我的运气不错,到乡政府去办理这些证件时,工作人员正好是上最后一天班。
在第二天,他们就要放寒假了。
这个年代,网络极不发达,身份证还没有入电脑,再加上我又是第一次办身份证,因此,我的虚岁虽然只有17岁,但我可以瞒报,谎称自己是18岁。
工作人员是个女的,她可能也急着想过年了,因此,也没有仔细询问,帮我拍一张照片,然后再填写完资料,就算OK。
不过,证件不是马上有。
而是要等一个月,才会有。
因为,她们还要将这些资料,交到县局。
然后,等县局办理好,再发下来,我才能来拿自己的身份证。
我说,没关系,一个月就一个月。
这一年的春节,我过得很开心。
有钱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我交了二千块钱给父母。
然后,在镇上最高档的服装店,给自己了一套蓝色的红豆牌西服,又买了一件灰色的冒牌伊利夹克和一条满天星裤子。
这些一共发掉了四百块钱。
还剩下四百块钱,用来做去广东打工的盘缠。
……
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1997年的正月28日这一天,我和村里的另外两个年轻伢子南下了。
一个是萝卜丝。
另外一个是沿大侠。
萝卜丝和我年纪相仿,说话有点结巴,他最大的梦想是能够成为一个兽医,像他叔叔一样,天天背着医药箱,帮人家阉猪。
沿大侠是个退伍兵,比我和萝卜丝大3岁。
我和萝卜丝这次南下,就是沿大侠带我们去的。
是这样的,沿大侠退伍之后,在东莞的一家鞋厂做保安,他说他跟那个鞋厂的人事部经理很熟,介绍两个人进去没问题。
正因为这样,我才放心大胆的南下广东,心想反正有人帮衬,不用担心。
虽然正月已经快过完了,但买火车票依然不容易。
因为,在这个年代,去广东打工的人太多了。
别说是正月,哪怕二月三月四月,铁路运输的工作依然不轻松。
我们一起从邵阳市老火车站附近坐一辆大巴车南下广东。
这是一辆黑车,每人的车费要120。
在这个年代,120块钱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可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去遍地是黄金的地方出人头地,心里就痒痒,然后就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也别说是要120,哪怕就是要220块钱的车费、或者320、420,我都觉得值。
物有所值嘛。
到广东之后,最多一个月,就可以收回成本了。
就这样,在沿大侠的带领下,我和萝卜丝提着沉重的行囊,踌躇满志的上了‘南下广东’的大巴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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