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孩子的心理教育问题上, 李相浮一向重视。
面对自我质疑,他一本正经说着瞎话:“沙沙, 你不是星空垃圾,你是银河中最璀璨的明珠。”
……也是行走的人间杀器。
当然最后一句话只在心中默念。
李沙沙很少听他说软话,立时觉得心里也软软的,不禁多说了几句。
“当初制造我的人,理念便是发明一个高科技学习机。”
李相浮闻言轻呵一声,难怪要执意培育出十项全能宿主。
他缓缓阖了阖眼, 试图将那段封建糟粕的年代记忆一并遮掩,收拾好心情说道:“去睡,学校那边请假的事情我来安排。”
李沙沙冷酷的小脸上有了几丝波动:“爸爸, 你也不是纨绔子弟,你是人世间最好的爸爸。”
“……”
就像吃了一个油腻的饼,李相浮面不改色说了声‘晚安’, 迅速挂断电话。
这一夜他睡眠质量不错, 再无纷纷扰扰的杂念,可惜因为睡眠时间不足,翌日精神状态有点萎靡, 洗漱时眼底泛起一些红血丝。
酒店只在特定时间段供应早餐。
李相浮不想赶在人多的时候,来得很早, 秦晋也是习惯早起, 毫无意外两人在餐厅碰到。
低着头的时候,秦晋身上阴冷的气息不是特别明显,长腿和看似很有劲的腰十分吸睛。李相浮来之前, 人来人往不免会多看他几眼。
不过在李相浮来之后, 走动的人会不自觉留意后者, 人类潜意识除了喜欢美的东西, 更倾向美的无害。
状似没有攻击性的李相浮笑容温暖,迎面走过来:“早。”
秦晋抬头,嘴角微微牵动:“早。”
目光对上时,他眉头一簇:“没睡好?”
李相浮从兜里拿出昨天收到的小卡片,看完后秦晋神情一冷:“不用忧心……”
不等他说完,李相浮摇头,表示根本没有担心的意思。
秦晋挑了下眉梢。
“对于他的到来,我是翘首以待。”目光落在‘见面礼’三个字上,李相浮含笑补充道:“守株待兔的‘待’。”
“不都是一个意思?”
李相浮摇头,走过去盛了碗粥坐下,舔了舔嘴角,一副希望敌军赶紧到碗里来的状态。
见他这幅做派,秦晋明白是已经有了对策。
姚川的空气质量一向排在全国前列,只要是晴天,天空永远是纯净的蔚蓝色。正如秦晋昨日对陶怀袖所言,天空对李相浮有莫名的吸引力,总是时不时地凝视观望。
此刻他看向窗外的蔚蓝,因为心情不错,久违地旧事重提。
“我和你弟弟可能就要见面了。”
言下之意,秦晋完全可以直接说明自己和秦伽玉之间有什么纠缠。
秦晋冷静剥着鸡蛋壳,淡淡道:“人的情感复杂,你不知情,下起手来就不会手软。”
“咳……”
李相浮险些被粥呛住:“我是受害者。”
秦晋:“你有扭转乾坤的实力。”
将剥好的茶叶蛋递过去,一边优雅地擦拭手指,边开口说:“你不知情,他故弄玄虚的重点就会放在展示过去上,产生一个良好的缓冲阶段。”
李相浮:“就因为这个?”
秦晋望着他,手指放在唇中央点了点,做了个保持缄默的动作,同时却反问:“这还不够?”
李相浮盯着碗里的粥陷入沉思。
这份思考只持续了半分钟,无论如何,秦晋给出的第一个理由已经让他不太想细致了解。犹豫和心软往往会留下隐患。
目前看来,自己同秦伽玉之间的隔阂无解,多余的情感只会影响他送出‘三从四德’大礼包的速度。
饭后,李相浮联系了李老爷子,表示要把李沙沙接过来。
老爷子当即提出反对,表示不能让孩子养成玩心。
李相浮早有准备,说:“我妈也来了姚川,她近期要出国。”
话传到李老爷子耳中,自动翻译成‘陶怀袖出国前要见一面孙子,’沉默了几秒,他用一种叹息般的语气说:“你姐这两天不忙,我让她带沙沙过去。”
李老爷子声音一向沉稳有力,目前餐厅人不多,秦晋也能听见。
“你妈对你近期的遭遇有没有出什么主意?”
话问得很笼统,李相浮却明白其中的意有所指。不久前李安卿便说过老爷子私下已经重新派人去调查一些事,只不过还没放到明面上说。
他轻咳一声:“妈让我跟他去国外。”
李老爷子闻言语气带着些罕见的疑惑:“逃避可不像她的为人处世之道。”
这是越活越回去了?
“妈说国外屋主对闯入的不法分子有击毙权。”
“……”
李老爷子失语。
面对面坐着的秦晋目中的情绪亦是有些罕见地复杂。
李相浮没多说,快速结束通话,转而又打给李沙沙的学校请假。
等他处理完杂事,重新放下手机时,秦晋打开相册里的一张照片:“看看。”
只瞧了一眼,李相浮目中瞬间燃起兴趣,照片里有各种层出不穷的乐器,瞧着还都很有年代感,秦晋又给他看了另外一张,是一些大师的画作。
李相浮放大研究了一下印章,微微睁大了眼睛:“真迹?”
秦晋点头。
“这人是收藏家,有想法的话我可以送你去拜访。”
难得有感兴趣的事物,李相浮自然是点头。
不出十分钟,车已经停在门外,外国评委打开车窗,冲李相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他的职业操守一向很好,做保镖时就是专职保镖,开车时便是合格的司机,装聋作哑,连透过后视镜偷瞄一眼的小动作都没有。
车子开往郊区方向。
路上李相浮打听起收藏家,好奇问:“你朋友?”
“算不上,”秦晋:“利益之交。”
做生意的人一旦清高起来,很难打交道,特别是年长好面子的,这时一位认识的收藏家能发挥不小的作用。
“当初和卞家项目谈得融洽,也是因为从收藏家那里买来了合乎对方心意的东西。”
李相浮想了想:“那你出价一定很高。”
秦晋笑而不语,直到车子停在一栋小别墅外时才说:“对商人而言,这样的关系更牢靠。”
站在门口,秦晋直接输入一串密码,李相浮目露诧异。
门开后,秦晋说:“遇到特别中意的,可以先拿货,回头我来结账。”
这时李相浮突然意识到对方先前说得是送自己来拜访,而不是作为中间人引荐。
“你不跟着进去?”
“十点要去和人谈项目。”秦晋看了下手表:“只剩二十分钟,我要赶回市区。”
李相浮喉头一动,嗓音有些干涩:“还是和屋主打个招呼比较好。”
“电话没接,他肯定又是烂醉如泥的状态。”秦晋:“别墅有一套完整的监控和报警体系,不用担心在藏品上扯皮。”
旁边等待的外国评委也说了一句:“老板之前都是这么拿货。”
车子很快扬尘而去,只剩李相浮一人。
推门进去,地上连个迈脚的地方都没有,桌上泡面桶堆得有小山高,墙上挂着很多中世纪风格的装饰品。
李相浮试着往里面跨进一步:“有人么?有……”
一声巨响打断他说话。
一个邋遢的人踉踉跄跄下楼来,最后三个阶梯几乎是直接滑下来,瘫坐在地上说:“给我口吃的。”
酒气未散,冲得人头发晕。
“吃的。”宿醉的人用拳头砸了砸地板。
李相浮对醉鬼一向没什么好感,余光瞥到角落柜子上横着的一把笛子,觉得很合眼缘,遂即认真注视酒鬼的双目:“打折么?”
酒鬼打了个嗝:“九点五。”
“成交。”
靠着冰箱里仅有的食材,李相浮硬是做出四菜一汤,饭香味彻底压下别墅里的酒味。本来就饿着肚子,吃到曾被系统亲自认证为大师级别厨神的作品,酒鬼灵魂仿佛都在升华。
酒意消散不少,酒鬼目中一亮:“我经商屡战屡败,早就羡慕秦晋在商场上无往不利,我们合作一下,保证三年内挤进世界一百强。”
李相浮毫无波动:“我没钱。”
“你有手艺啊,我投资,合伙开个家政公司。”
“……”
酒鬼:“你要嫌出力多,我可以补偿,就用你的姓名为公司命名,日后红火了咱们再去注册个商标。”
一口气喝完汤说:“天下谁人不识君,这句话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
“……”
再三婉拒这份‘好意’,李相浮眼皮一跳,试图从现实角度让他清醒:“我只有一个人。”
“开班,你培训。”酒鬼指了指桌子上的饭菜:“就这手艺,培训出的保姆保准各个都是金牌。”
李相浮强行扭转话题进入轨道,问起长笛的价格。
“十万。”这价格打了个五折不止。
拿到汇款账号后,李相浮抱着笛子几乎是要落荒而逃。
酒鬼挡在门口:“先留个电话。”
酒精产生的麻痹作用还没彻底消失,他现在做什么都凭一股子冲动。
李相浮面无表情念出一串数字,酒鬼:“这不是秦晋的手机号?”
“……”
被发现后李相浮随口报了一串数字,酒鬼当场既要试着打,李相浮阻止后报出真正的号码。
救命般的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看到来电显示,李相浮长松一口气接通:“来拉我一趟,这里不好打车。”
挂断后发去定位,状似歉意地笑笑:“我儿子要来了,先走一步。”
语毕不容分说地走出门,一路步行朝前,确定身后没有人跟过来,才停下在路边等候。
天空中的太阳越升越高,终于一辆出租车停在面前。
“长特酒店。”
上车报出目的地后,李相浮习惯性揉揉李沙沙的脑袋,顺便叫了声‘姐。’
李戏春点了点头,大概是坐飞机有些累,没有多说话。
被酒鬼纠缠的功夫,手机上有好几条未读消息,李相浮一一打开回。
他平时不常玩手机,一直低着头,李沙沙生出几分疑惑,凑过脑袋看:“设计图?”
“卞式沁想设计一套独特的服装,让我帮忙参谋一下在哪里做刺绣合适。”
说着李相浮突然想到什么,考虑到秦晋谈项目不方便接电话,直接发了语音:“别忘了把衬衫拿过来,昨天忘给你补了。”
然后回复第二条未读消息。
瞥见聊天对象,李沙沙不可思议:“佛门好友?”
忙着交流梵语,李相浮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上次住持送我佛珠时加的好友,我们有共同话题。”
话说到一半,一通来电打断了输入法。
李相浮皱眉接起。
那边酒鬼开始喋喋不休说着下海的计划。
他有些不耐烦了:
“我不开公司。”
“你出钱也没用。”
“我不需要你给我投资……什么,送我古琴?啊,那个,嗯,这不太好……”
交流约有五分钟,通话终于结束。
李相浮回归和住持的聊天。
出租车司机神情古怪,他拉过各种客人,通常这种特征只在捞男捞女身上见过。
然而这个后座乘客显然有过之而无不及,连和尚都不放过。
就在这时,李相浮发了一段梵语语音过去,同时说了几个佛家故事。听得人心如止水,仿佛参悟了什么大道理。
出租车司机:“……”
难怪他这辈子只能开出租车,瞧瞧人家这才艺。
不多时卞式沁突然打来电话。
李相浮的待人处事之道一向是礼貌客气。
“我在外地,对……回去后再约,你把打板面料带来……”
确认通话结束,一直闭目养神的李戏春突然侧目道:“小弟。”
“嗯?”
李戏春:“检点一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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