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太阳大，雨停才没两日，路面已被嗮的硬邦邦的。穿着草鞋走在上面，脚跟被火烤一样，烫的很。</p>
义阳往北的大路上，多了不少灾民，正默不作声的往义阳走。实在是肚里无食，嘴里又干，没甚力气说话。这些人多是携家带口的，有的背着包袱，有的推着独轮车，有的赶着牛车，大部分人什么都没有。</p>
忽然，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噗通一声坐到了地上，吓的周围的人一跳。</p>
“四娘，你没事吧？”坐在推车上的黄大山焦急的喊道。</p>
“阿爹，我没事。”黄四娘说着就要从地上爬起来，谁知爬了半天也没爬起来，显是没力气了。</p>
“阿爹，让四娘上去坐着吧。马上就要到义阳了，我能撑的住。”推车的黄大郎擦了把汗道。</p>
“娘，我瞧着四娘怕是不成了，不如丢了她算了。”黄花正了正自己的草帽道。</p>
“你敢！”推车的黄大郎瞪着眼道。</p>
“黄大郎，我可是你小姑，有你这么跟小姑说话的吗？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大哥你也不管管。”黄花气的指着黄大郎道。</p>
“小妹，大郎也是心疼四娘。”黄大山忍着气道。</p>
黄花还要说话，就被旁边的老妇人拍了下，“都胡咧咧个啥，有这力气怎不出去找点吃的来。”说完，她走过去抱起了黄四娘。</p>
“阿婆，还是我来吧。”黄二郎将身上背着的包袱给了黄三郎，这才走到老妇人跟前道。</p>
“不用，你待会还要推车，留着点力气吧。”老妇人轻轻摇了摇头。黄二郎闻言这才作罢，见大家都渴的很，说了句“自己去找水”后，就先行往前面的小村子跑去。没跑多久，果然见着一条小河，正要用腰上的葫芦灌水，却被个老头叫住了。</p>
“快将水倒了。衙差说了，这水太浑不能喝，喝了会生病，得煮开了才行。你沿着大路往前再走半里路，就能见着个茶棚，咱村每日都有人在哪里烧白开水。你放心，不用银子。”老头急吼吼的道。</p>
“多谢老伯告知，只不知这白开水是何物？还有你是专门守在这里的么？”黄二郎看着他手臂上缠着的红布问，那上面似乎还写着字。</p>
“白开水就是烧开了的水。”老头说完见他看着自己胳膊上的红袖标，立马得意的道：“这是红袖标，县衙给俺发的，说是志愿者的标志。你知道志愿者不？说的就是咱们这些人，咱给县衙做事不收工钱，明府都夸咱一声‘仁义’呢。这河里啊前几日还飘满了虫子和动物的尸体，脏的很，喝了可不就要生病，就怕你们这些逃难的人喝了生病，如今可病不起，可不得有人守着。”</p>
黄二郎听的有些懵，但这并不耽误他问出自己的心中所想，“老伯，你可知咱们这些人可能进城？可许我们在义阳停留？可赶我们走？”这一路往南走，别的地方见着他们这些逃难出来的都如见着洪水猛兽一样。可他们的身上的银钱早发光了，粮食也吃完了，也没力气再往前走。最重要的是，谁也没告诉他们能去哪？根本就没地方欢迎他们。</p>
“能，怎么不能。咱明府说了，说早些年闹匪，大家都往外逃，以至于很多地方都荒芜了。就想着等你们来了，有人好种地呢。咱明府还说，人多兴旺。”老头乐呵呵的道。</p>
“真的？”黄二郎不可置信的问。</p>
“我骗你做甚，你往前去瞧瞧就知道了。”老头说着就走了，他还得去河那头瞧瞧。</p>
黄二郎拍了自己一巴掌，感觉到疼了后，这才流着泪往前跑。果然没跑到久，他就见着一面高高的旌旗。旌旗下面站着一名衙役，衙役附近还有好些个带刀的汉子。这些人前面还搭着个凉棚，凉棚里摆着两张桌子，一边坐着个书生，一边坐着个大夫。大夫前面，站着老大一队的人，瞧着身上的衣裳都是跟他们一样从别处逃难来的。这些人经那大夫瞧过后，有的往书生跟前去排队，有的则退了回来，被领着去了旁边空地上的棚子里。这边的棚子不少，有些还在搭，有的里面冒着烟，瞧着像是在生火。</p>
他找了个面善的大爷问了问，这才知道怕引起时疫，有些人得暂时留在原地。等他问清楚只有有能传人的病的人才不能进城后，这才大松一口气，急忙慌的往回跑。</p>
见着他回来，黄花立马生气的道：“二郎，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渴死了，还不快倒点水我喝。”说着，就要去解他腰上的葫芦。</p>
黄二郎没有理她，而是走到他爹跟前激动的道：“爹，我们有救了，我们可以在这里落脚了。”</p>
他的声音很大，以至于周围的人都听到了。原本互相警惕的众人忽然都卸下防备，纷纷赶过来问：“你说的是真的？这里的人真的不赶咱们走？”</p>
“不仅不敢，还说要给我们活干呢。”黄二郎回了一句，就解下腰间的一串葫芦放在独轮车上，嘴里更是道：“大哥，我来推。我才吃了半块粗粮饼，有力气着呢。”</p>
“还给咱发粗粮饼？”旁边一个大婶高声道。</p>
“说是第一日才有，再想有吃的需得干活才行。”黄二郎点头道。许是太过高兴，他竟忘了昨个还跟这大婶吵过架。</p>
“俺最是勤快，只要给口吃的，叫干啥都行。”那大婶说着就牵着自家的小子走回自家所在地的队伍中。</p>
“早知如此，当初我们就不该从义阳搬出去。若是没走，兴许老头子还在。”老妇人闻言却是抹泪道。</p>
她这话一出，失去亲人的悲伤立即冲淡了才有的喜悦之情。好在她很快就振作了精神，还从怀里掏出块小孩巴掌大的饼子塞到了四娘的手里，“先垫垫肚子！”</p>
许是大家都忙着赶路，所以这块饼子拿出来后，竟也没人过来抢。</p>
“娘，你有饼子不给我吃，竟给这赔钱货？”黄花说着就要去抢四娘手里的饼。黄四娘向来怕她，见她要，便乖乖的将手中的饼递了过去。</p>
“她是赔钱货，你难道就不是。你还是个扫把星呢，要不是你，老头子也许就不会死！”老妇人冷冷的看着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女儿道。</p>
“娘，你…你不是说原谅我了吗？”黄花闻言缩回了手。</p>
“哼！”老妇人摸了摸四娘的头，扭头不去看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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