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到姚家土肥坊的时候，姚光正躺在树荫下的竹床上，旁边还有个小厮帮着他打扇。他翘个二郎腿、嘴里哼个小调，别提多惬意。在他不远处的院子里，周原正挽着袖子跟一个老管事说话，偶尔灌几口水。</p>
“阿郎，明府来了。”周四指了指云起道。</p>
周原回头一瞧，就见云起正往这边走。他忙跑过去一脚踹在了竹床上，“起来，明府来了，跟我一起过去迎迎。”</p>
“我说姐夫，这热的天，明府那会来，你不想我躺着也想个好点的理由。”姚光翻个身道。这一翻身，他就瞧见了云起。只见这位新明府头上顶着片荷叶，手里拿着片大叶子，一边扇一边往这边走。他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周原：“姐夫，我瞧着这位怎么跟前面几位这么不一样呢。”这个时候，他不该是坐在衙门里打呼噜嘛。</p>
周原没理他，径直往前去迎云起。到了跟前后，他这才笑道：“我正准备派人去请你过来一趟呢，没想你就来了。”</p>
“楚兄才归，你怎的没多陪他喝一杯？”云起笑着随他往前走吧。</p>
“我这不是心里有事么？土肥坊今个就开始堆肥了，我可不得过来把把关。我还准备明将候大请来的，没成想你先来了。”周原高兴的道。</p>
那边，姚光早起来了。见云起和周原过来，忙指了指多了个小桌子的竹床道：“明府你来了，快喝杯茶解解暑。”</p>
云起走了半天，当真是又累又渴，当即坐了下来。周原见了，也跟着坐到他对面。</p>
姚光忙上前给他二人斟茶，一边还不忘对自己小厮道：“阿财，给这位小兄弟和周四也倒碗水去。”</p>
云起也朝赵亮点点头，“去吧，等我走的时候再叫你。”</p>
“这是？”周原瞅了瞅赵亮那陌生的脸问。</p>
“赵亮，小春新收的小厮。今个没人，就让他跟着我出来了。”云起说着又给自己倒了杯茶。</p>
“小春瞧着也就十五六吧？这就做了一坊大管事，更难得是他还当得起。”周原夸道。</p>
“姐夫你说的是不是那个肥皂坊的黑小子？”姚光坐到周原跟前道。</p>
“什么黑小子，人有名字，叫宋...宋..”周原只记得他叫小春，大名还真不知道。</p>
云起接道：“宋明春。”</p>
“对对，宋明春，好名字。”周原忙道。</p>
“我可是听人说了的，这肥皂跟香胰子一样，能洁衣洁身不说，还便宜的多，可比我们这土肥强的多。”姚光说完还有些嫌弃的看着院子里堆的土粪堆。</p>
“土肥做好了不比肥皂差，就看你如何做了。”云起看着面前的大院子道。姚家并没另买地方建作坊，而是直接将一座庄子改成了土肥坊，也算是大手笔了。</p>
被周原瞪了一眼后，姚光立即笑着道：“明府说的是，我爹也是这样说的。上次我回去以后，我爹不仅同意做土肥，还让我娘把她名下最大的庄子拿出来做土肥，更是派了德叔过来帮我。为着这，还将其它几座庄子的牛赶了几头过来，为的就是多积些牛粪。另外，还找了县里管夜香的衙差和药铺子，说是要买夜香和药渣回来做土肥的原料。你那本写土化肥的书他也读了，比我懂得还多，昨个他还来了庄子一趟呢。我这也是，为着能做出能肥田的好土肥，我是日夜在这里看着。不信你闻闻，我身上是不是有一股土粪味？”姚光说着就要伸胳膊过去，却被周原一把给按住了。</p>
“明府，我们进去看看他们做的土化肥吧。”周原说完看了姚光一眼，意思很明显，叫他不要跟过来。</p>
“我又说错了？”姚光扭头看向自家小厮。</p>
“没，反正我没听出来。”阿财忙摇头。</p>
“你们听出来了没有？”姚光又看向了旁边坐着的赵亮和周四，见他两个也摇了摇头，他这方低着头自己细思。半天，他才一拍脑袋道：“糟了，我尽夸爹和自己，竟忘了夸姐夫。”</p>
那边，云起跟着周原才进去，就见张怀清蹲在一处做好的土肥堆跟前，手里依然拿着笔和书，只砚台放在一边。周原解释道：“我瞧着怀清对土化肥很感兴趣，就将他也请了过来。”</p>
云起点点头，“过去瞧瞧。”只还未到近前，他就听到张怀清在那里自言自语的道：“为什么这些东西按比例混在一起，再沤制一段时间就能肥田呢？”</p>
周原在一边也听到了，但是这问题他回答不了，所以他看向了云起。云起面上微囧，他倒是知道，但是要他怎么解释呢？真要解释的话，会牵扯出更多需要解释的来，而且说个几天几夜也解释不清楚。便是他愿意花这精力，保不准他就被当成疯子。嗯，也有可能被烧死。不过这东西毕竟是他弄出来的，不解释说不过去。</p>
所以他低头想了想，这才走过去道：“这古时就有用粪肥地的，《诗经》里不是有说：‘掩地表亩，刺草殖谷，多粪肥田，是农夫众庶之事’，《周礼》也有土化之法，咱这土化肥啊就是在前人的基础上总结出来的法子。用粪犹用药，土质不同，气候不同，谷物不同，时节不同，所用土肥亦不同。你要是真想信研究这个，我告诉你个法子。首先你得多看些农书，有一定的农业知识基础，这样才能理解这其中的缘由。然后大胆假设，小心验证。多观察多记录多总结，还要多做对比实验，实践才是检验整理的唯一标准不是嘛？哦，你不懂对比实验？这对比实验啊是这样的，你可以找几颗差不多的种子，将它们放在一处，给它们施上配比不一样的土肥，看谁长的好就知道它需要什么样的土肥。当然，你也可以使用不同的种子，不同的土壤。这个过程，非常艰苦，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恒心了。明年年初，我会开始尝试培育稻谷良种，你要是感兴趣可以过来找我，我到时候带着你一起做这事。”说着说着，云起差点把不能说的也说了，好在他及时收住了。</p>
张怀清其实对于农事并不是多感兴趣，他之所以想搞清楚这里面的事，也是因为他如今在种田就想着把田种的比别人好，总不能他读了那么些年书当真白读了。可云起这么一说，他发现这土化肥里面也有大学问，且这也当真是个好机会。思及此，他忙点头答应了。</p>
那边周原听到云起要培育优质稻种，喜的立时合不拢嘴，他这是遇见了贵人啊。若真育出良种来，再在义阳一种，这功绩自然他也有一份。思及此，他更加肯定跟着云起好好干的心思。至于能不能培育出良种，他一点也不担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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