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一番话简直和刚刚自曝毒杀公公的威力不相上下。
柳氏各个族亲都惊呆了。
金云珠站起身走到丈夫身边, 扯了扯他的衣袖。
“淮之……”
柳淮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没事。”
其实刚刚听到的那一瞬间他是惊愕的,但惊愕过后心中竟然有那么一丝丝的庆幸。不过眼下这场合绝对不能笑。
“余氏你在胡说些什么?!淮哥儿可是你们自己带回来的,昔年平州那边的亲戚回来也说过, 你的确是生了一个儿子。若淮之不是你们亲生的,那你儿子呢?”
余氏恨恨的瞪着柳淮之,毫不犹豫道:“真正的淮哥儿早就死在回来的路上了,当时正瞧看到这小子飘在江里, 年岁又和淮哥儿相近这才将他带回来。”
众人看看柳淮之,又看看柳盛, 正犹豫着呢,柳盛也开口道:“他的确不是柳家的孩子。把他捞上来的时候他身上穿得可破了,后来发热给烧糊涂了,就干脆让他顶了淮哥儿的身份回了家。”
族亲们见这夫妻两都斩钉截铁的说柳淮之不是柳家的孩子,个个议论纷纷。
“他们说的该不会是真的?”
“这夫妻两都疯了。”
“可我瞧着淮哥儿确实长的和柳盛不像。”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闹的不行。柳族长一拍桌子, 效果立竿见影。
“柳盛,你说淮哥儿不是你的儿子, 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证据就在我书房里。淮哥儿早就死了,我和余氏给他设了灵位, 你们自己去看便是!”
柳盛说着说着便痛哭了起来。
他是造了什么孽呀, 从小不得父亲喜爱,生个儿子还早夭, 好不容易弄死了老头子, 家产还没有他的份儿。马上又要被沉塘!
谁会舍得死呢, 柳盛夫妻两抱着族老的大腿就开始哭,哭他们都没有给柳家大房留个后。
族老们想着的确是有道理, 若淮哥儿真不是柳家的孩子, 那大哥这一房确实是断了香火, 沉塘的确是不太合适。
很快,被打发出去搜查书房的柳氏族人都查完回来了。他们不光检查了书房,还将书房里的东西带了回来。
还真是柳淮之的灵位!
金云珠气极,柳盛夫妻一边吃着丈夫每月送过去的银钱,一边却又立了这么个牌位,这是恶心谁呢。
“云珠你别生气,小心动了胎气,我真的没事,你放心。”
“嗯……”
她能听出丈夫的声音里确实的确是没有什么低落的情绪,这样她也放心了许多。其实自己和丈夫不是早就准备将柳家产业还给姑姑的么,如今这般也没什么好难过的。
柳氏族老们看着牌位还在商量,柳淮之先站了出来。
“各位长辈都在,也正好。既然淮之并不是柳家的血脉,那柳家的产业理应交还。当年阿爷过世前曾留下了遗嘱,若是淮之有什么意外,则所持半数家产应全数还给姑姑。不过清点财务所费时间不小,最多五日,淮之便会将所有柳家产业交还,如何?”
“淮哥儿!”
柳娇不信,不信这么好的孩子会不是自已家的人。她着急的扯着身旁秦六的袖子,示意他想想办法。
“娇娇,此事恐怕是真的。别慌,淮哥儿是个有本事的人,就算没有柳家产业,也能自己打拼出来。再说,不是还有你我么?”
秦六早就有所猜想,只是一直不想去打破这份宁静,才拖到了现在。今日捅破了也好,当柳盛的儿子可不是什么福气。
“族长,淮哥儿既然有心归还,这事儿便暂时先放置一边就是,重要的是这两弑父的不孝之徒该如何处置。”
“这……”
族长也有些为难,断人血脉此事实在有些过大。族老们也犹豫着不敢再把话给说死。
“族长,阿娇明白族里在考虑什么,其实大家同属一宗,只要从族里过继一个到我爹名下,何来香火断绝。”
所有人一听这个提议,眼都亮了,是嘛是嘛过继!过继了还能继承柳大家房的财产,谁会不动心呢。
柳族长和族老们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此法可行。毕竟柳盛夫妻两的行为太过恶劣,又年岁已大,续香火也看不到什么指望。
“如此便按娇娇所言,过继便是。柳盛夫妻二人,明日开宗祠定罪沉塘,所有柳氏子女不得缺席。”
“族长!叔公们!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想死!”
柳盛嚎的嗓子都哑了,余氏也好不到哪儿去,夫妻两见求族长无望,干脆对柳氏众人破口大骂起来。骂的最多的便是柳娇和柳淮之。
秦六捂着夫人的耳朵,生怕她叫那些污言秽语玷污了耳。
等那几人被拖下去后,大堂才清净了下来。
柳娇和族长商量了下,过继可以,继承柳家大房财产也可以,但过继的人选得她自己来挑。这是小问题,族长没什么不应的。
日子就定在七日后,到时候柳淮之的财物应当也差不多交还清了,正是时候。
族长一走,族老们也跟着走了,族亲中有几个想留下来和柳娇套套近乎的也叫秦六拐着弯儿的送了出去。
空荡荡的大堂里,就只剩下了两对夫妻。
“姑姑……”
柳淮之知道姑姑和姑父最是疼爱他,但有些事他必须要去做。
“我和云珠就先回去了,早些把手里的东西交出来,日子也能过的太平些。当年阿爷分给我的财产想来姑父手里是有一份单子的,明儿我会派上去拿。”
秦六点了点头,没有留他们。
等人都走了,柳娇才忍不住伏在秦六怀里痛哭了出来。她哭爹爹死的冤枉,也心痛侄子竟不是柳家的人。
“没事没事,还有我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秦六抱着夫人,轻言细语的安慰着,夫妻两也算是正式破了冰。
已经离开的柳淮之和金云珠此刻已经上了马车,两人心情瞧着都没那么沉重,反而有那么几分轻松。
“淮之这名儿不好,都被制成牌位供奉了那许久。相公还是改个名字。”
“那就泽,这些年做梦时常梦见有人叫我阿泽。以前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想,那才应该是我真正的名字。”
柳淮之非常干脆的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柳泽,半点儿不舍都没有。
“虽说和那夫妻两没了关系挺开心的,但有些对不起姑姑姑父这些年的教导,也对不起你。”
柳泽摸摸妻子的头,轻轻叹了一声。
“答应岳父要好好照顾你的,这才成婚多久就要让你跟我吃苦,没了柳家少爷的身份以后我就只是个无名小卒,金家那些人知道又要笑话你了。”
“她们敢?我是那么脆弱的人吗?其实呀,钱多钱少都无所谓,只要咱们还好好的在一起就够了。我在陵安有好几套宅子呢,回去挑挑,咱们尽快搬出去。”
金氏说的理所应当,柳泽也一点儿意见都没有。眼下,他马上就要变成穷光蛋了,还真是要劳烦夫人撑他一段时日。
“阿泽,你说,你要不是柳家的孩子,那你会是谁家的?会不会也在陵安?”
柳泽摇摇头,陵安城里绝对没有他的家人。
“方才你也听见了,柳盛说我捞上来的时候穿着很破。那应该是比较穷苦的乡下人。不过,从水里捞上来的,十年前……安陵江沿江查下去十年前有没有哪里出过事,有没有伤亡人,还是很好查的。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今日累了,靠在我身上休息休息。”
金云珠点点头,丈夫并不软弱,万事有他在,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柳泽一回宅子便交代了下人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走,另外又派了两人出去打探安陵江的事,剩下的财物清点他自己和账房清点了三日才算是清点完成。
阿爷当初留给他的产业确实挺多,后来经过姑父的管理更是上了一层楼,到如今自己接手了五年,盘点下来才发现竟是增加了一倍不止。
这样也好,若真是在他手上亏了,那真是长十张嘴都说不清,也没脸去见姑姑姑父。
“少爷!”
“进来。”
柳泽的声音有些发抖,他听出来了,门外正是他派出去查探自己身世的人。
“少爷,您吩咐的事儿属下两人已经基本查清了。十年前安陵江中段,确实曾发生过一起翻船的事故。当时一船人都落了水,最后拉上岸,死了四个,失踪一人。”
“失踪的是谁?”
“失踪的是一名十岁男童,县衙登记的名字叫做黎泽,长兴村人士。”
啪嗒一声,柳泽手里的笔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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