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帮黎湘说话的老人家正是黎湘之前在码头送过饺子的老爷爷。
今日的他和那日比起来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衫也干净整洁的多了,身边居然还跟着个护卫, 毫无当日落魄狼狈的模样。
黎湘引着他坐到了二号桌,老爷子这才发现她有点儿眼熟。
“咦?你是……你是那个,在船上做吃食的女娃娃!”
“对对!老人家你记性真好。”
旁边两个人本就是借事吵嘴几句,发现来的老头还带着护卫,担心是个大人物得罪了, 一时都噤了声, 老老实实的吃起了自己面前的面。
黎湘松了一口气, 回头专心招待起老爷子。
“您想吃点儿什么呢?”
“我呀?我本来是想来尝尝那什么回锅肉和鱼香肉丝的, 这两日听着我那老友的孙儿不停的念叨,着实馋人。不过瞧着你这店里今日没有这两道菜, 那便给我来两碗卤肉面。”
“好嘞,您稍坐。”
老爷子点点头, 笑的很是开心。一旁跟随多年的宁护卫有些不解。
“老爷……很久没瞧见您这样开心了,所为何事啊?”
“人生在世, 吃喝二字,你说我为何高兴。上次我拿回去的饺子, 味道如何?”
宁护卫呆了呆,回味起那酸辣的味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答道:“难得一遇的佳肴。”
“这就是了,上回那饺子是刚刚那丫头做的, 这面呐也是她做的。手艺在那儿她做的面能不好吃吗?我是万万没想到她这里还开了一家店,不然早过来了。一想到日后天天都能吃上好吃的, 我这心里呀, 就痛快。”
宁护卫:“……”
没想到老爷卸甲后居然这么没有追求, 就为了口吃的这样高兴。方才那小姑娘年纪又不大, 厨艺难道会比府上的厨子厨娘们更好?
他心里这样想,嘴里也这样问了出来。
老爷子摇摇头笑道:“你不懂,家里的厨子我没说他们厨艺不好,都是几十年的老人了怎么会厨艺不好。只是他们做的吃食不合我的胃口。来来回回就是那些蒸啊煮啊的,要么寡淡无味要么甜甜腻腻,不适合我这老人家。”
宁护卫:“……”
可食物不都是那样的吗?
很快他就被打脸了。
“二号桌,两碗卤肉面好了,请慢用。”
老爷子耸耸鼻子,对这面的香味十分满意。
“丫头,我只点了两碗面,这盘子是什么?”
“是赠品呀,多谢您刚刚帮我解围。这是我自己卤的猪头肉,配的是您上次喜欢的蘸料,您先吃着,我去忙啦。”
黎湘把面送到后转身去收了旁边几桌的银钱,然后麻利的收碗擦桌子。一直到她进了厨房,宁护卫才反应过来,人家丫头是真没想和老爷套近乎。
“你啊,就是心眼儿太多,才娶不上媳妇儿。”
老爷子美滋滋的吃着猪头肉下面,一边吃还不忘扎上一刀。
宁护卫还想再说什么,却叫老爷子直接塞了一块肉到嘴里。
“再不吃我全吃光了。”
“!!!!”
好香的肉!
宁护卫这会儿也没心思去想其他了,专心和自家老爷抢起肉来。
两碗面一盘儿肉,两人没一会儿就吃光了。
老爷子想付钱走,可闻着店里的香又挪不开步,于是趁着小丫头出来送面的功夫叫住了她。
黎湘还以为两人是要结账,直接报了二十四铜贝。
“不急不急,丫头,你这卤肉单卖吗?”
“额……今日倒是有单卖过,一斤二十铜贝。”
“好好好,给我称上五斤,我带着去看看老朋友。丫头你这卤肉是真香,最是下酒不过。可惜你这店里没有酒。”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老爷子这番话正巧让隔壁白老大听个正着。
白老大上午吃了一碗卤肉面念念不忘,这下午便又打算过来点一碗,结果就听到老爷子颇为可惜的那番话。
黎家的卤肉有多香他可是深有体会,隔着一条街都还能闻到了那个味儿。吃一回就忍不住想买第二回,下酒可是绝配。若是跟自家的酒一起搭着卖……
他心动了。
白老大面都没要转身就回了自家酒铺。
酒铺是兄弟两一起开的,不管做什么兄弟两都是一起商量。他把自己的心思一说,老二当场就同意了。
“大哥,要是咱家真能把那卤肉买卖揽过来,那是不是以后我就能想吃多少吃多少了?”
白老板:“……”
“你那脑子里一天能不能想点儿正事儿!爹要是听见你这话,保准不同意还要给你一嘴巴。”
白老二悻悻的闭上了嘴。
“老二你看着店,我一会儿等他们快打烊的时候再过去找他们谈谈。”
“我觉得不太行。”
“???”
白老二难得正经了片刻。
“大哥咱两的铺子就在人家隔壁,要是咱们卖卤肉,吃的人都叫咱们勾走了,那人家生意不就冷清了。傻子才会给你卖……大哥你是不是傻?”
这话着实冒犯了白老大身为大哥的威严,他转身便踢了老二一屁股。
“你才傻,我那是争取来给咱两卖的吗?咱爹铺子的销量这两月都没有二叔三叔卖的高,若是能将卤肉揽过去让爹卖,爹铺子里的酒也能带一带,肯定好卖。”
“这行!晚上咱两就去和爹说?最近他心情不好,我都不敢在家笑。”
白老大白了弟弟一眼,没再理他,只专心的盯着黎家小食的铺子。
虽说今日只卖面食,但有卤肉这个新品在,铺子里的客人也没怎么少过。黎湘上午还觉着吃力,下午有了骆泽帮忙便轻松多了。
他揉面揉的又快又好,洗碗也洗的干净。瞧见黎湘忙的很都没叫她,自己一瘸一拐的去换了水清碗筷,工作态度十分不错。
这些黎湘都看在眼里,只是忙着也不好说什么。近傍晚的时候儿卤肉先行卖光了,客人也就零星一两个,黎湘累的不行,干脆提前一个时辰打了烊。
关氏趁着骆泽出去换水的功夫,拉着女儿小声道:“这孩子挺可怜的,做事也认真勤快,等会儿多给他五个铜贝,对了,楼上还有你爹的伤药膏,一会儿也拿点儿给他。”
黎湘点点头,她心里有数儿。
“娘,咱们卤的东西都卖完了,就剩几个卤蛋,晚上将就点儿熬点粥再拌个菜?啊!对了我的酸萝卜腌好了!”
“吃什么你拿主意就行了。”
关氏对吃这一块儿还真是不怎么在意。
有娘这话黎湘便洗锅烧水开始准备熬粥,盖上盖子,骆泽也提着水进来了。他腿是真受了伤,提水也不敢提的太满,就这样,还是撒了不少的水。
黎湘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赶紧过去接了水桶。
“你出来,我有点事儿跟你说。”
骆泽心里一沉,知道这是要给他结工钱让他走人了。他再不想走,却也不能强留。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知道自已曾经有多荒唐无聊,今日干活的两个时辰才是最叫他踏实的一次。只是明白的太晚,那个一直盼着自己懂事的人已经不在了。
“骆泽,今天你的工钱有二十铜贝,等下吃了晚饭就会给你。我想知道你拿了钱,会去哪里?”
“去附近的桥下过夜……”
“你没有找工作吗?城里这么大,总能有一两个能干的工作?伍乘风当初在码头抗包一天也有好几十铜贝呢。”
哪儿就至于要到翻潲水桶找吃食的地步。
骆泽面上闪过一丝狼狈。
爹刚没的那几日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身上的铜贝也都掉进了河里,又饿又疯的还没进店就让人给赶走了。后头清醒过来,想去学伍乘风一样到码头扛包,人家工头收是收了,可他累死累活扛了一天,才给他八个铜贝,说是新来的都这样。
“我去找那工头理论,就被他们打了一顿……”
黎湘震惊的瞧着骆泽拉上去的衣袖下满是青紫,腿不用说也是被那些人打的,所以昨晚一着急才摔了。还有那脸,挺好看一小少年现在半边脸肿的跟猪头一样。
太惨了。
“那你的亲戚呢?你上城里来总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城里有什么亲戚在吗?”
“亲戚没了……”
骆泽回答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黎湘心头顿时涌上一股罪恶感。仿佛自己在欺负这个小可怜一样。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些就不提了,我想问你,愿不愿意来我家店里当伙计,也就是打杂。平时要揉面剁馅儿担水洗碗,都是后厨里的活儿。一个月三百铜贝,包中午晚上的吃食。如果你没得住的话,也可以暂时住在铺子里。”
骆泽听完整个人都懵了,抬起头的眼都是红红的。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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