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石庆祝一下?】
这是写给玉绪的第七封信。
『……
若是遗憾必不可少,那么我希望你会遇到的遗憾只有一点点,然后你总会振作起来,坚强起来,快活起来……
最后达成没有我们,也无限接近完美的一生。
……』
*** ***
把刀鞘当真刀耍的玉绪暂时有了自保能力,鹤丸在地面上更轻松。没过多久,这群无耻的想要偷袭他们的家伙就被他俩勉强算是配合的干掉了。
鹤丸把最后一个敌打砍成灰,站稳后潇洒一甩刀,习惯性想往腰上收刀,收到一半才想起哪里不对。他把刀往地面上一戳,像拄着拐杖似的,抬起头问了一句:“还好吧?”
玉绪抱着树干一点都不好:“我快掉下去了……”
本来树上可活动的空间就小,她还没两脚踏空算是不错的了。
这会儿她倒不怕虫子了。
鹤丸没忍住:“哈哈哈哈哈!你干脆松手跳下来算了。”他一脸真诚可靠地补上一句,“我会接住你的。”
可他这表情跟不久前他为了吓唬玉绪时装得一模一样。玉绪根本不知道他值不值得她再信一次,一脸严肃地回答:“别开玩笑了。以这棵树的高度,算上我的质量、下落速度和重力系数,你接住我的时候胳膊也离废掉不远了。”
鹤丸:“……你这是什么歪理?”
玉绪:“这不是歪理!是物理!”
“看来物理就是歪理,”鹤丸说的有几分不讲道理,“安心啦,尽管跳下来。你说的是人类的道理,别忘了我并不是人类哦。”
玉绪将信将疑,最后还是拜倒在了对方真诚的目光中,眼一闭心一横,就这么撒了手。
她在黑暗中体验着自由落体。风呼呼的从下面灌进她的上衣。玉绪在被稳稳接住时有点气:
妈的她是不是走光了?
等她睁开眼,就越发的气了。又一次用抱小孩的方式抱着玉绪的鹤丸,一脸无辜地看她:“怎么了?不喜欢公主抱?”
“……你对公主抱是不是有什么误解的说?”
“因为这样接你更方便嘛。”这付丧神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显然比较适合单身一辈子。
玉绪挣扎着下地,想把刀鞘还给鹤丸,只是手一抬,就见刀鞘上沾了血。她疑惑地展开握着刀鞘的右手,原来是掌心被鞘上叮叮当当的金链和笄划破了。
稍作犹豫,玉绪抬手直接往上衣上抹,还顺便把鞘也往衣服上蹭了蹭,没蹭几下就被鹤丸抓住了手。
“你做什么?”他问道。
“把血擦去,”玉绪老实地把手心给他看,“不过鞘上这点不好擦,回头沾上水再试试。”
鹤丸有些哭笑不得:“喂你是女生啊,不能这么粗鲁的对待伤口,不怕留疤吗?”他利落地抬刀削掉一截布料,拿来绕过玉绪的虎口,给她缠好伤口,“这个年代的人可是很容易死于破伤风的。”
“没事,回去就能打破伤风了。”玉绪依然没什么女生的自觉,她还盯着鹤丸的刀鞘,“抱歉啦,鹤先生。”
“哪里哪里,”鹤丸飞快地收刀入鞘,一歪头面上似笑非笑,“嘛,染上点血,不是更像鹤吗?”
玉绪:“……你不光对公主抱有误解,对鹤也有什么误解。”
鹤丸笑了笑,不跟她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他抬眼看夕阳:“天快黑了,也不知道你家刀什么时候来。我们最好先去找个有人烟的地方。”
玉绪看着伤口裹上的白布,闻言点点头:“都听鹤先生的。”
*** ***
等天空几乎完全染成茜色,膝丸终于找了自己迷路的阿尼甲。
之前遇上那位居然会亲自出阵的审神者时,膝丸出于警惕并没有说实话。毕竟最近有些本丸与时政的冲突越来越激烈,很多审神者出现了逆反心理,甚至还有偏激的举动,警惕些总是好的。
他们的小队的确接下了任务,出征到这个时代的阿津贺志山。不过跟他告诉鹤丸国永的话不同,他们早已经完成了侦查工作,甚至一路杀到了敌军王点,宰掉了所有的敌人。
只是奇怪的很,以往每次攻下王点,他们都有机会得到时政设置下的奖励,拿到随即掉落的刀。但是这次王点打完,什么都没见着。
他们的审神者至今没捞到三日月宗近,每次他们出征到这个时代都无比的期待。他们不想让她失望,于是领队的压切长谷部便通过随他们出征的狐之助跟时政联系,看看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膝丸跟其他人都没受什么伤,就去找不知为啥,之前出去侦查后就一直没回来的髭切。
膝丸隐隐能感受到兄长的气息,找着找着,就遇上了那位奇怪的蹲在树上跟她家鹤丸卿卿我我的审神者。
虽说现在时政不允许审神者跟自家刀谈恋爱,但是就现在严峻的形势看,这项政策多少有了松缓的迹象。说不定不久之后,他们本丸的长谷部就不用再搞除了迟钝的审神者本人,其他刀都已经心知肚明的暗恋了。
膝丸也没把所见当回事。
他保持着警惕询问了一番,对方的鹤丸国永也很警惕地做出回答。膝丸知道从这边得不出什么答案,便道谢后离开。
只是他还有点奇怪为什么能隐约感受到兄长在那附近。还有就是……
虽然看不清被鹤丸国永藏在身后的审神者的长相,但那双眼睛总有些眼熟啊。
又软又亮……
很像他们的审神者。
膝丸带着疑惑走远了。
他之后又绕了大半个林子,就在他开始怀疑是之前那位审神者绑架了自己兄长,准备杀回去逼问时,终于在溪边找到了跟河童打水仗的阿尼甲。
天知道膝丸看到湿身的阿尼甲时有多么的崩溃。他没把玩得很开心的阿尼甲一脚踹进水里,已经说明他很有兄弟爱了。
长谷部与时政沟通结束。
与他展开沟通的那位时政公务员斗篷怪人也很疑惑这是个什么情况,因为王点会掉落刀,这是肯定的。
『长谷部桑,这么讨论也没什么用,』狐之助的铃铛幻化出来的虚拟屏上,显示出了斗篷男万年不变的斗篷加面具装饰着的脸,『不如你们先回本丸,我去琉金大人那边,我们面对面谈。』
一想到这家伙来了本丸,主公又得嘘寒问暖跟他客套,会占去不少时间,长谷部就有些不爽:“我们现在不是在面对面地谈吗?”
面对这个无可救药的主控,斗篷男很无奈:『我是都okay啦,但是你们在那边待得太久了……』他伸手,隔空指了指长谷部身后,『瞧,制裁你们的人来了。』
不用转身去看,长谷部也能感觉到来人不怀好意的气息。他侧头,一整队检非违使气势汹汹地破空而出,连天空的颜色都被他们感染得发黑了。
长谷部黑着脸转回来:“好吧,不过请你不要占去主公太多的时间。不然……”
『不然长谷部桑可以亲自把我踢出去,』斗篷男一脸的“我懂你的意思”,『好了好了,你们先迎敌吧,祝你们好运哦。』
“那是必须的。”长谷部切断了通讯。
等膝丸带着迷路的髭切赶回来参战时,他们打检非违使已经打了一半了。虽然会无厘头地迷路去跟河童打水仗,但髭切作战时还是很厉害的。膝丸也不担心兄长会吃亏,专心地与自己的敌人怼上。
与检非违使的作战时间比较长。等到终于做掉他们,大家身上都多少挂了点彩。
率先收住刀的长谷部脚下一顿,神色凛然几分,突然转身操作着自己的刀装,往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丢了个技能。
膝丸慢他一步收刀,有些搞不懂他们打刀的思维:“干嘛打完了还要再用一次刀装……投石庆祝一下吗?”
长谷部平静地不像是刚刚扔了石头的人:“不,只是感觉那边灌木丛里好像有人在偷窥我们。”
不知怎么的,之前那位审神者跟鹤丸国永的身影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膝丸走近几步,拔刀划拉几下,并没有看到什么。
他回头看去,长谷部对他摇摇头:“大概是错觉吧。算了,我们走吧,主公那个性子,现在怕是已经担心坏了。”
“走吧走吧。”
灌木丛里,被打成轻伤的鹤丸揉着脑袋,慢慢放开被他压在下面的玉绪。玉绪头发都被压得乱七八糟,她小心翼翼地直起腰,以少女感十足的鸭子坐坐在鹤丸面前。
“啊啊吓死我了,”鹤丸还在揉脑袋上的包,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可恶的打刀,能装备远程刀装了不起啊!”
玉绪都替他疼:“别揉别揉,鹤先生,越碰它们会越疼的。”
“没事,”鹤丸强忍住疼出来的眼泪,“你看看他们走了没。”
玉绪应了一声,小心地弓着腰站起来,借着灌木丛上的枝叶,偷偷望去一眼,就见这一队六把刀正好都背对他们站着。
她抓住这个机会,拽着鹤丸连滚带爬,躲到旁边的树后面去。他们终于能好好直起腰了。
虽说这么做很危险,但玉绪还是忍不住探头去看他们。她还是今天听了鹤丸解释,才知道原来刀剑不是唯一的。她家里有把长谷部爸爸,这边也有个长谷部。
鹤丸刚带着她悄咪咪地躲进灌木丛里围观他们大战神秘青光人,她就发现这小队里有好几把认识的刀。玉绪还没兴奋地上去喊“爸爸”,就被鹤丸死命地拖住,强行灌输了一番“此长谷部非彼长谷部”、“世上并非只有我一个鹤丸国永”这类分不清唯心还是唯物的科普。
玉绪听得满脑袋问号,但也总算大体上搞懂了这个类似月球人和舰娘系统的设定。
可她总有些异样的感觉。
口袋里消停了一会儿的护身符也重新变得灼烫。玉绪隔着衣服摸着护身符,偷偷去看长谷部,也不知道自己在心底期待着些什么。
她无法看到长谷部掏出了什么,只知道他们脚下突然泛起了金光,跟她曾经在斗篷男那里体验过的穿越时空的金光很像。
于是玉绪猜测,长谷部应当拿出了一个滴答滴答响的金怀表。那么下一秒,他们就该消失在原地了。她这么想着,情不自禁往树外探了探身。
长谷部突然回头。
隔着这么远,没什么心理准备的玉绪不清楚自己是不是与他对上了目光。只是在他看过来的一瞬间,玉绪突然愣了愣,明白了什么。
有水滴声响在耳边。
“滴答——”
玉绪还以为自己又要站着做起梦来,结果并没有。来不及做解释,她一把抓住旁边的鹤丸,语气因为着急而有些冲:“他们、他们就是我妈妈本丸的刀!你快跟上去!一定就能见到我妈妈了!”
“……”
鹤丸脚下下意识一动,顿了顿,却又退了回来。
玉绪推他:“你在犹豫什么?”
鹤丸低头来看她:“你又在犹豫什么呢?”
玉绪一愣:“……什么?”
“既然你确定跟他们回去能见到你妈妈,那你为什么不跟上去呢?”鹤丸问道。
“那是因为……因为……”
玉绪一时说不出话。
是啊,为什么……
她长这么大,那么那么的想见妈妈,为什么在这么确定可以去见到妈妈的时候却犹豫了?为什么她只催促鹤丸跟上去,自己却没有动呢?
她不知道答案。
……不,她知道的。
真正的长谷部爸爸才不会朝她扔石头。真正的他们一定会来接她走。
她要在这里等他们。
玉绪手颤抖着,把口袋里的护身符抓出来。护身符依然很烫,烫得手心疼,疼得她几乎要落下眼泪来:“因为那是不属于我的本丸啊……”
“……”
鹤丸半晌没说话。
那队刀早就随着湮灭的金光一起消失在原地了。脑袋上被石头砸出来的包还一阵一阵的疼。
鹤丸确定这不是幻觉。
他回过神,发现双手紧紧握拳,手套上都被掐出了印记。可他终究是没迈出那一步。
鹤丸长长出了口气。
玉绪呆呆望着他,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鹤先生为什么不追上去呢?”
追上去,就可以成为他们的一员,留在她妈妈身边了吧。
鹤丸淡淡瞥她一眼:“我跟着去了,你怎么办?”
“……欸?”
“我总不能独自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吧。”鹤丸说着,抬手一揉她脑袋,声音压得很低,“以往择谁为主,不是我所能决定的事。难得能自己做一次选择,就让我自己选吧……”
玉绪没听清:“你说什么?”
鹤丸笑眯眯地糊弄她:“我说,你脑袋上这个小虫子真可爱呀。”
“……少骗我,我才不会再上当一次的说。”
“既然如此,你干嘛绷住不敢动了?”
“闭,闭嘴……”
门扉“唰”的一开。
调戏与反调戏的鹤丸与玉绪同时条件反射地扭头。在虚无空气中凭空打开的和式门扉后,露出了长谷部跟烛台切绷紧到没有表情的脸。
他们在看到玉绪后,松了口气,神色也缓和了许多。
而玉绪还有些反应迟钝:“……长谷部爸爸?光酱?这次是真的吧?”
“……什么真的假的?”长谷部莫名其妙,“小玉你没事吧?”
听到那声熟悉的称呼,玉绪这次能确定了。她低沉的情绪一扫而空,兴奋地拉扯身边鹤丸的袖子,想给他介绍,但一转头,她看到的鹤丸没那么多欢喜。
他望着突然出现的两刀,眉头轻轻一挑,若有所思。
玉绪还十分欣喜,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
长谷部抬眼一瞥鹤丸,有些惊讶,却又没那么惊讶。他没再关注鹤丸,而是招呼玉绪:“快过来,趁着『门』还没消失,我们赶紧走。”
“嗨以!”玉绪欢快地迈起步伐,跑到门跟前,又想起什么,回转过身,向鹤丸伸出手,“鹤先生?不一起来嘛?”
鹤丸收起若有所思的目光,转而看向对他发出邀请的小姑娘,露出了他第一次见到玉绪时,那个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笑容:“你知道你的邀请,对于一把武器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嗯?什么?”
她显然不知道。
“没什么。”
鹤丸没再往下说,他大步上前,抓住了那只向他伸来的手。
他站到了玉绪身边,一起迈进了门里。
下一秒,『门』在他们身后关闭。
鹤丸低头,正好玉绪也向他看过来,眼睛还是亮晶晶的。
于是他一笑:
“你的邀请,我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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