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弧大厦，二十六楼。
电梯门打开，高攻玉长腿迈出，单手挡住电梯门，朝她微微偏了下头：“江小姐，请吧。”
江雪顶只迟疑了半秒，便走出电梯。
没办法，谁叫她从一开始就没的拒绝，现在矫情，晚了。
两人并肩而行，转过弯。
正对面复古背景墙上，黑色花体流光logo映入眼帘，是两个半重叠的大写“JJ”。
江雪顶脚步蓦地一滞。
JJ……晋江？晋江新媒体中文网？！
她微微蹙眉。
搞了半天，原来是“风铃”的老牌竞争对手想趁乱挖角儿？
“抱歉，我想我还是——”
她后退半步转身，面色冷淡。
再跟周开过不去，她也不能选在这种时候打“风铃”的脸。
况且离合约结束还剩三天，她还未彻底脱离周开的束缚，一旦此刻被媒体曝出她私下跟XM有所接触，恐怕周开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引导舆论来抹黑她，说她脚踩两条船甚至早已接洽好要跳槽，最后还不忘抹黑“老东家”也未可知？！
“相信我。”
一条手臂拦在她面前，高攻玉垂眸看她，眼神异常冷静。
信他？
他像个人贩子一样突然出现带她离开，她是很感谢他非主流式的解围，但这不意味着她就对陌生人胸怀赤子之心。
“我……”她张口欲回绝他。
拦在她身前的大手握住她肩膀，轻而易举将她转了个方向。
高攻玉不再跟她废话，微俯身捉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大步朝里走去。
薄薄的针织外套因动作过大滑落半边。
几分钟后，穿着睡衣长发披肩一脸惘然的江雪顶，被迫，站在了周开最憎恨的老对手的办公室里。
原形的环灯吊顶散发出半暖的光，房间内只有小半面米色墙体被几何博物架遮挡，多半是全景落地窗。
日光倾射在钛灰色短毛地毯上，连同棕木色的真皮座椅和米白半圆形商务沙发，都衬托的有几分惬意闲适。
一男一女相对而坐。
高攻玉将一纸文件轻轻推到她面前，弯了下嘴角：
“你好江小姐，我是高攻玉。”
江雪顶端放在大腿上的手，指尖微微颤了一下：
……高攻玉？
她睫尾轻抬，泄露三分疑惑。
虽说对外面的事她一直不怎么上心，可周开无数次在她耳边念叨，她要没记错的话，JJ的总经理人应该是姓顾？
那这个高攻玉，又是谁？
他跟JJ有什么关系。
……等等！
她似乎有那么点印象，关于几个月前JJ内部股权纠纷。
那时周开还盼着他们窝里斗，争个你死我活腾不出手来跟“风铃”抢资源也好；又或者如传言一样，被什么神秘人暗箱操作强势并购。
最好闹的满城风雨无心盈亏，周开也就能顺势而上，一脚把JJ从三巨头里踹出去，重新洗牌。
可惜，那件事闹的动静并不如他期待的那样大。
毕竟不是多媒体娱乐公司，或是牵扯到时下当红的流量明星，文学这个圈，即便触及网络范围，影响力也远不如娱乐圈。
这也是周开始终不甘的原因。
他的野心远不止活跃在网络和出版文学区，他要“风铃”更进一步，也要他自己脱胎换骨。
“……高先生？”
音调微抬，江雪顶眼中却露出几分了然。
高攻玉微微靠向椅背，姿态显得优雅惬意：“江小姐不用担心今天的谈话会泄露丝毫，你来时应该也看到了，这座大厦除了外部管理人员，现在只有你和我。”
说着，似是怕她想歪，他补充道：“晋江刚刚完成内部总裁继任，还有些细节需要时间处理，但这栋大厦未来只会是中高层以及A级签约作者的交流场所，江小姐大可以放心。”
放心，放什么心？
江雪顶的视线落在面前的合约书上，寥寥几眼，倒是比周开三年前二次续约时开出来的条件优渥的多，只是——
“高先生，想签我？”
她柔声道。
高攻玉瞳孔骤然一缩，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法克，她怎么看出他想潜她……自己表情，这么明显的吗？
“高先生既然清楚我的底细，那大约也已经知道，我跟‘风铃’的合约还未真正到期，这种情况下进行会面，对JJ和我都不合适，况且——”
江雪顶微微一笑：“我并没想过再签约任何一家网站。”
高攻玉面无表情，耳根处的热度却退下了几分：
原来她说的是签约那个签，他竟然听成了……
说好的平常心平常心，为什么一旦面对她，他整个人就像智障一样，完全丧失逻辑？！
脑子里嗡嗡了半天，高攻玉好艰难才理清楚思路，正逢江雪顶说到她无意再同别的网站签约，心里的躁郁瞬间像野火般腾的冒了出来。
“为什么。”他板着脸，生硬道。
江雪顶感觉到一丝诧异，因为他瞬间产生的态度变化，旋即又想到他种种行为，几可算是诚心，然而那么诚心邀请她在晋江崭新的总部办公室里谈合作，换来的却是她的直言拒绝……
生气，倒也正常。
“高先生大概不太了解周开这个人，”她不疾不徐道，“传说中自己得不到，也要用尽全力将对方毁掉的那种狠绝——”
“我是在说你，为什么跟我谈他？”
他蓦地出声，沉沉截断了她的话。
江雪顶微微一滞，面前逐渐投下一片阴影。
高攻玉俯身，双手撑开在她面前的桌沿，以一个半压迫的姿态逼近她，居高临下道：“我问的只是你，想不想签约，想跟谁签约，这是你自己的事，跟别的任何因素无关。”
他声音似乎有些冷硬。
态度也变得莫名强势。
江雪顶眼眸微张，脊背不自觉贴靠上椅背，露出几分戒备的姿态。
一缕惊色从他眼底滑过，几乎是瞬间，高攻玉便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他太在意她的细枝末节，以至于听到那个垃圾的名字从她嘴里吐出来，分分钟就想碾碎了他。
“……抱歉。”
他收回手，缓缓站直了身体，眉宇间有一丝晦涩。
应该是习惯了站在巅峰处俯瞰众生的人，言行举止即便有刻意的收敛，却还是会忍不住，露出几分强势与威压。
江雪顶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她死活都想不起来，究竟什么时候招惹过这么一号难缠的人物？
“我的意思是，你只需要认真思考晋江给你提供的条件，别的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不用放在心上，反正……”
他抬手正了正自己的领带，声音平静却有力：
“反正，一切都有我帮你解决。”
江雪顶结结实实的怔住：
他管周开是无关紧要的人？
管外面那铺天盖地的负|面|报|道，是无关紧要的事？！
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周开苦心折腾出这么一个局来，满心满眼都是要把她踩进泥里，逼得她对他俯首称臣；亦或者榨干她最后一丝利用价值，来为他新捧的“美女作家”发光发热……
这种四面绝路的局，这样烫手山芋似的她，就算周开大发善心丢开手，又有谁肯敞开心胸接纳她？
不，不会再有第二个“周开”出现。
她能做的，唯有离开泥潭，潜心钻研自己的小说，带着她八年来陆续积攒的读者们，在未来某个时间重新来过。
“你可以暂时不相信我……”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富有磁性，又染上三分诱惑。
“但是江小姐，你该相信自己，你值得被更好的对待。”
更好的对待，指的是，签约JJ吗？
她垂眸，再次看向面前的合约书。
“不急，还有的是时间，在我帮你解决掉外面那些碍眼的麻烦时，你可以慢慢思考彼此的合作……”
高攻玉声音放缓，音调柔和了起来，“就当做是，考验一下我对你的真心？”
……真心？
江雪顶抿了抿唇，这话不知为何，听起来有几分古怪的暧昧。
然而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一再直白拒绝，他怕是会控制不住当场翻脸吧？
已经招惹了疯狗一样的周开，就，暂时安分些，不要再激起面前这人的注意力了……
她幽幽在心里叹了口气。
“好，我会认真考虑。”江雪顶轻声道，“现在我能离开这里了吗？”
她端坐在椅子上，扬眸望着他。
水涡一般的眸子，乖顺柔弱的双肩，极具少女感的两列锁骨若隐若现，她整个人当真是美不胜收。
高攻玉一颗心顷刻间像被泡在糖水里，软软的舒展开来。
他垂在身侧的手没来由颤了颤，声音有些干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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