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生说话的语气没有很重,只是语中的嘲讽之意很浓,算是狠狠地打了面前这人一个巴掌。这张请柬一出,周围众人的眼神立刻又从宁长生的身上移到了那个下人的身上,大家都饶有兴趣的停下来看着这一出戏。
“刁奴还真是处处都有,齐王府的脸面这次是丢大发了。”人群中有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火上浇油的补了一句。
既然有请柬在手,那么再不济也是一个四品官员吧。
四品官员虽然刚刚好可以够踏进齐王府的门槛,但也不是王府内任意一个阿猫阿狗都可以侮辱的。只要是要点脸的人,都不会容忍自己被一个下人这样侮辱。
宁长生手中的红色在这个小厮的面前晃荡着。
这一阵下来,经过他手的请柬多不胜数,自然认得出这就是自家王府发出去的帖子。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心中有羞恼之意,但是也不敢发作出来。
方才那样的举动已经是无礼至极了。
他现在能做的补救也就是赶紧道歉然后放人进去,不然的话这件事□□后要是传到主子们的耳朵里,他可能会被乱棍打死。
于是一边卑躬屈膝放缓了语气道歉,一边接过了宁长生手中的请柬,按照规程查阅。本来看完就该放人进去,不曾想这一看,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是送到宁府的帖子?”他还怀疑自己看花了眼,抬袖子揉了揉眼再仔细看了看,确实是送到宁府的帖子没错。
可是话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帖子是送到哪里去的,好像跟他这个下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即使宁家的名声在这楚京之中再不好,此刻也是齐王府下了请柬请过来的客人,而他这样的反应无疑是在第二次打宁长生的脸。
泥菩萨也有三分脾气。
更何况宁长生自问,她根本也不是什么任人欺负的善茬。
“你瞎了?”看到了还要问出来?
宁长生垂下的双手不自觉的紧了紧,眉眼之间隐隐多了一股戾气。原本还不是很在意,不想跟这种低三下四的狗东西多做计较。可是对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出这样带侮辱性的话,她不由得也开始有些暴躁了。
强行按耐住想要出手打人的冲动,毕竟一旦动手的话,她今天再想进去见那个杨先生就基本等于不可能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宁长生和自己这样说着。
可是这时候余光瞥见从王府内里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一瞬间心中就有了计较,决定改变策略不要忍气吞声了。她抬手抢过了小厮手中的请柬,然后抬手朝着空中一扔。
大红色的请柬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掉落在了下几阶的石阶上,发出了轻轻地磕碰声。
王府内里走出来的人朝着开始朝着她这个方向望了过来。
一道饱含怒气的冷笑声在王府门前响起:“齐王的待客之道可真是特别,看来我宁家是登不起齐王府这个大门的。”
‘宁家’两个字成功的将在场的注意力又重新给吸引了过来,周围不少世家公子本来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帮这个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开口说说话,结果一听是宁家的人索性连这点念头都打消了。还有的在暗自庆幸幸亏没有出这个头的,不然因为一个宁家得罪了齐王府,那可是得不偿失了。
虽然宁长生是占道理的那一方,可是因为她家世的缘故,好像顷刻间成了理亏的那一方。闲言碎语开始陆续传入她的耳朵了,虽然早已经习惯了这些,但是如今再一次真实感受着的时候心中也还是会有波澜。
宁长生的眸子忽然冷冽了起来,她站在原地用眼神环绕了一周在场的人,每一张嗤笑或是轻视她的面孔——有的很熟悉,是前世的老‘朋友’了。有的没见过,不过也没关系,今日之后她的脸就会被宁长生印刻进自己的脑子里。
身上此刻迸发出来的气场有些吓人,眼神也有些阴狠,活像是一头被惹怒的孤狼在朝你龇牙咧嘴。被这样阴冷的眼神盯着看让人不禁会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完全都不像是一个刚刚十七岁孩子应该有的眼神。
可是谁又知道眼前这个半大点孩子的身体之中,盛载的是一个活阎王的灵魂呢?
齐王府大门口本来热热闹闹的,喜庆非常。
可是现在因为这么一出气氛忽然变得很不友好了。
眼看着场面因为宁长生的出现而变得尴尬非常,齐王终于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站在自己旁边的妹妹,让她开口打圆场了。毕竟这些世家子弟和达官贵人都是冲着他的面子来的,他不能让这些人被一个十七岁的小娃娃在王府大门口给下了面子。
这样事情传出去的话他这个主人家岂不是要被笑掉大牙?
楚琳儿自然是明白自家哥哥是个什么意思的。
先前拉住自己不让出去无非是想看看传闻中的宁家小姐到底有几斤几两,比之她爹宁谢又如何。现在改变主意让她出去是为了大局着想,让他这个公主出去安抚一下宁长生的情绪。
楚琳儿顺着兄长的意思从石阶上走了下去,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再配上今日特地化得较为庄重的妆容,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成熟了不少。
她看了一圈周围的情况,一些闲言碎语因为她的出现瞬间没有了,在场的众人又恢复到了很平常的样子。有的接触到她望过去的视线还很有礼貌的微笑拱手示意,仿佛上一秒发生的事情就是幻觉,根本不存在一般。
“长生,你在门口站着怎么不进去,我都等你好久了。”楚琳儿看着眼前的人,把手轻轻覆在了对方的手臂上,轻轻拍着以作安抚之意..从前宁长生每每在外受到委屈,她都是这么做的。
而另一只手抓住了宁长生的手腕,想要将她往台阶上带。
至于尴尬立在一旁的小厮,已经被她忽视了。
这兄妹两从府内闻讯出来已经有好一会了,本来楚琳儿是想立马出面帮宁长生解围,毕竟让宁长生过来这场宴会是父皇私下授意的。如果对方因为下人这样不伦不类的为难而伤了自尊心就此拂袖而去的话,那她可就没办法回去交差了。
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那就是她看到宁长生这样站在人群中央格格不入,孤傲倔强的以一人之力面对这些闲言碎语的时候,竟然隐隐觉得有一丝疼惜..想要保护?
可惜心中的想法只是想法而已,她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最终也还是未曾付诸行动。
楚琳儿也不会想到,如果今天她跟着本心做出了这样一个善意的举动,那么在往后的日子里,很多事情又会朝着不一样的放向发展了。
宁长身敛了眉眼,垂头看着这一双覆在她手腕上的柔荑。
楚琳儿的手上使了力气想要将她往前带,可是她脚下却也跟着使了力气让自己就这样定在了原地,纹丝不动。掉落在台阶上的那一张红色还格外的显眼,可是这些人,为什么就能做到视而不见呢?
楚琳儿因为她的古怪而回过头来定定的看着她,而她的视线却是落在地上早已被人忽视的请柬上。
就如同她的尊严一般,被人忽视。
“不是要手持请柬,方可入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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