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晚宴前奏
浴室里,哗啦啦地喷洒声还在响。
透明的水痕顺着洇湿的黑发滴答在闭合的眼睑上,微微颤动的纤细睫毛上,在那秀气的鼻梁以及脸颊上停留些许最后汇聚在一起,从有些婴儿肥的下颌掉入瘦削的胸膛再往下……
所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脑海中回忆着来到这里之后发生的事情。
今天是周五晚他如约来到这所酒吧却意外地没有见到一起做事的其他服务生,反倒是被男人带领着穿过一条很长很长的回廊,尽头处的房间里则摆放着一座平凡无奇的根本不该在这里出现的——电梯。
到了这里带领的男人却不再继续陪同了,说了类似“听从下面人的安排”这种交代后就让他单独乘坐电梯,也不知道是往上还是往下总之当门打开以后,面前出现的就是这所整洁干净的房间。
在这里,他被要求沐浴更衣。
服务生的工作金木研不是没有过,但这么庄重的还是头一次。
也许是有洁癖吧?
他一边想着一边扣好最外层的黑色马甲,对着镜子再把白色衬衫的袖口与领口仔细整理了下。
“晚宴即将开始,准备好后请您尽快前往。”
出现的时间掐得刚刚好,金木研正想问问下一步该怎么做时女侍者便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
虽然及时却也吓了一大跳。
“……谢谢。”
出口的惊呼声已经收不回来了,黑发少年只得红着一张脸,顺着手势所指的方向一步并作两步地赶紧离开。
这个房间很好认,四周都是墙壁只有那一处有个门在上面镶嵌着。
里面……大概就是餐厅了吧?
金木研再次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穿着装束,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扭动门把然后推开,动作格外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响声,然而里面并非如他所想的宾客满座觥筹交错。
内部很空,与其说是一间小房,它更像是另一座整装待发的——电梯。
金木研懵在当场。
自己只是一个服务生啊,怎么感觉是来捉迷藏的。
难道是找错了?
可鼻子的确是闻到了一股诱人食欲的芳香。
他回过头看了看,那位女侍者也在微微点头。
所以的确是这个地方。
和之前的电梯一样,普通电梯放置楼层按键的地方被一绿一黄两个显示灯取代。
而现在是黄色灯亮着,绿色灯熄灭。
有什么含义吗?
印象中绿灯也曾经亮起过,是在到达那间沐浴的房间时。
也就是,绿色代表抵达黄色代表运动中?
可这么说的话……这些电梯所能到达的楼层实际上只有两层?
但是在这两层来回穿梭却要花费这么长的时间……
金木研越想越不对劲。
所以……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建造如此高度的通行天梯?!
他将要到达的地方究竟是——!
“有请最后一位表演者入场!”
空旷的寂静里,高亢的音调透过麦克风扩音处理显得格外突兀,片刻后,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也从天花板上传入耳中,宛若是体育赛事的狂热现场。
电梯外的黑色迅速后退,就在这片不安之中微弱的明亮从头顶处如花蕾般一层层绽放。
终于,瞳孔摆脱了黑暗再次见到光明。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高台上各式各样千姿百态的奇特面具,它们或夸张或狰狞或古怪,汇聚在一起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再配上面具下的人们乖张扭曲的笑声,整个餐厅内部分明是灯光辉煌却仿佛是百鬼夜行般让人心惊胆寒。
面具、食材、解体人。
看似不相关的三个名词组合在一起将真相抽丝剥茧。
他被那个男人欺骗,或者说是拐卖了。
所谓的大人物,是指这个餐厅内部的所有喰种。
为什么会这么肯定,因为众所周知只有喰种才会将人类视为食材。
至于那些捕食者口中的解体人……
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打断了他的思考。
顺着声源望去,那是一名穿着简朴的瘦高女人。
她被困在一处长方形的玻璃罩中——那罩子的长宽高正好是可以容纳一个电梯的空间,此刻正无助地坐在地上哭泣着。
直到这时金木研才发现,原来被看台上的人尽收眼底的不只有他一个。
在女人的右前方是一个衣衫不整穿着短裤背心的中年男人,再把视线往旁边游走不远,第二个男人却是本本分分地将白领制服穿戴整齐一看就是经常坐正办公室不常运动的类型。
加上自己,有四个人?
金木研以为这就是全部了,直到几声咒骂在耳边响起,所有人都看向了他的方向,他也朝自己身后望去——那里,还有一个年轻女子,穿着颇为暴露。
一共,是五个人。
他们无一例外都被困在各自的玻璃囚牢中,像动物一样遭人围观。
“那种粗俗的货色谁放进来的?”
“闻起来确实很香……”
“才五个人,比上次少了两个……”
“这段时间抓得紧你又不是不知道。”
“快点让我吃!!”
肆无忌惮地言语之下,墙壁的入口慢慢升起露出一只巨大的脚丫。
一个肥胖到根本不像是人类的超级大胖子走了出来,他的头上、手上都罩着一个红色套子,手里的那只闪着金属光泽的庞然电锯被娴熟地启动开关,立刻发出“哗哗哗”的刺耳尖响。
恐惧,悄无声息地在身边蔓延传染,此刻作为禁锢自由的囚牢反而是变成了保护他们安全的坚固堡垒。
但即便是这一丁点的安全感也没能维持多久。
各自透明的玻璃罩们摇摇晃晃着正在缓缓地被收缩进地下。
“不!!不要啊!!!”
瘦高女人首先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扑上去企图把它们重新拽出,这一动作自然是引来了看台上无数嘲笑,而中年男人则率先过去扇了她一巴掌。
“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紧接着便开始了一长串的数落。
原来瘦高女人与中年男人竟是一对夫妻。
金木研张了张嘴,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劝说这场家务事,而其余的两个人则根本没有朝这边看。
危险,近在迟尺。
他们谁也没有轻举妄动,从玻璃罩出来之后便自然而然地团团拥簇在一起,如同草原上的角马群一样借用群体的数量来降低自己被锁定的概率。
这样消极抵抗,最后无疑是全军覆没。
可就算是拼尽全力又如何?
金木研深知实力的差距。
之前光是对付一个喰种就已经让他疲于奔命了,又怎么能指望在这么多数量的喰种包围下逃出生天?
更何况,仅仅是面前的第一道关卡就算侥幸逾越过去恐怕也会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
没有希望的,没有意义的。
但……希望渺茫与奋力反抗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呢?
他想要挣扎,只是单纯的地想这么做,仅此而已。
持续逼近的电锯转动声震得鼓膜隐隐作痛,背部是冰冷的墙壁后面已经退无可退。
必须,做出抉择。
“你这女人快出去引开那个怪物啊!我养你是干什么吃的!”
口中骂骂咧咧,流转于五人之中的微妙平衡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骤然打破——原来是中年男人率先行动将身边的瘦高女人一把推了出去。
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她便被排斥在群体之外单独站在角落的一隅,看起来孤苦伶仃甚是可怜。
然而心有怜悯的人显然是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场合的,人群私语了几秒后反应更加躁动。
“快!!”
“杀了她!”
“肩膀切得好看点!!”
手举电锯,名为“太郎”,同时也是被喰种称之为“解体人”的存在适时地响应了大众的呼声,转而向那位瘦高的女人走去。
就在这一瞬间,金木研很清楚地听见旁边中年男人夸张地喘气声,另一名男子没有说话却也是一副如释负重的表情,余下的那名女子则更是激动地笑出了眼泪。
这样……这样是不对的……
他想要说点什么比如大家一起同心协力之类的,但唇瓣颤动了几下最终也只能默默一个人转身向着瘦高女人的方向跑过去,与她站在一起。
看台上又是一片哗然。
金木研没有去理会那些或讽刺、或嘲笑、或虚情假意的满口赞扬。
他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让她活着走出这里的,但至少能给她一丝安慰,至少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不用品尝到被同伴遗弃的寒冷。
尽管……这种无用的安慰根本无足轻重。
也许是因为高兴,也许是感到害怕。
女人的哭腔更响亮了。
“我……我叫佳子……”
她颤巍巍地勾起旁边唯一能触碰的衣袖,不停重复着自己的名字,哪怕死亡的屠刀已经高悬于顶。
“我叫……金木研。”
——即便最终死去,也希望有人能够记得,我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所有的目光统统集中在这一点,大厅内的聚光灯也适时地罩在两个人面无血色的苍白脸颊上。
人声鼎沸,众楚群咻。
一出血腥戏剧即将拉开序幕。
而就在众多纷纷扰扰的嘈杂声里,一声歌剧的咏叹调仿佛阳光划破黑夜在此时尤为突出。
“诸君,请听我一言。”
司仪的位置上不知何时竟换了个人,半月牙形面具彰显了他的身份——MM氏。其本人也经常组织类似的餐厅活动,很多来此的客人也时常会去他的领地捧场。
“MM氏有何指教?”
一名带着妖猫面具执着羽扇的贵妇人恰好也是这些人之一,问起话来不卑不亢。
对来自各方的质问声置若罔闻,突然出现在那里的紫发青年舞动身躯张开双臂自顾自地演绎着自己所构想出的戏剧情节。
他高声呼喊。
“看看这名少年!”
“舍己为人!拼死相护!这是多么令人仰望!令人敬重的美德!”
“再看看那位!”
“家暴妻子!抛弃妇孺!其行为简直罄竹难书罪恶滔天!”
“这个世界需要正义!这个世界呼唤和平!”
话激动地说到最后声音渐渐低柔下来。
“我们,可是绅士啊……”
语毕,这个俊美的男人缓缓说出自己的目的。
“我提议,先把他解决掉,如何?”
众人顺着那只白皙的手指望去,就看到中年男人原本放松的面容骤然崩塌成难以置信与惊恐万分——整张脸滑稽到不行,顿时兴致勃勃纷纷附和。
“MM说得对。”
“没错没错,必须要惩恶扬善!”
“作为一名绅士这点风度还是要有的。”
几分钟前才把心放下的中年男人根本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最近的两个人早就匆忙远离。
环顾四周,他只能一个人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恶心的肥胖怪物踩着地板向着这边慢慢走来。
忽然想起了什么,中年男人连忙朝着恶魔出来时的方向跑去,那里有着唯一的出入口。
“让我出去!让我去啊啊啊啊啊——!!”
他扑在上面发疯地叫喊敲打。
丑态毕露,观众席上的客人们却是看的身心愉悦,不停地大喊助威。
只是这些声音全都传不进金木研的耳朵里,他的注意力全数集中在了看台上那只月牙形的面具上。
那个关键时刻又让他多活了片刻时间的喰种上。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紫发,似曾相识的腔调。
他是……
月山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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