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成(修)

    钟意如这边,他们虽然两个人带着一个人,也还是有些吃力的,而且被救的这人明显饱受酷刑、体力不支,再不找个地方躲起来,恐怕三个人都支撑不住。

    于是到了人少僻静处,寻了一处民宅躲进去了。也是他们运气好,这户人家都不在。

    他们也不好贸然进屋,钟意如在门边警戒的时候,褐衣大汉赶紧把人安置在院子角落茅草堆,又把人衣服脱了查看伤势,给他上药什么的。

    “他怎么样?”

    暂时没听到官兵追来的动静,钟意如回头在水井边水桶舀了一瓢水过来,凑过去一看,那人浑身血迹斑斑,奄奄一息的,眼看都不行了的样子。

    褐衣汉子接了水喂给伤员,一边摇头,目光沉抑,“还好只是皮肉伤,没动着骨头。”

    钟意如闻言也就放心了,要是花这么大力气救一个死人回来,那真就白费力气。她就坐在一边看他忙活,一边警惕着外边的动静。

    伤员被上了药,又喝了水,精神好了一点,低咳着跟褐衣汉子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朝钟意如看过来。跟原先褐衣汉子一样,他看清楚那是个身形娇小,俊美异常的小公子,显得很是惊讶。

    他愣了一下,才艰难道谢:“在下薛成,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咳......”

    钟意如摆摆手,表示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不过她看了一眼这人,发现他虽然狼狈憔悴,一双眼睛倒是清冷沉静的。

    以及,这名字跟之前茶老板跟他说的不太一样啊,有点奇怪?

    那褐衣大汉也朝钟意如一抱拳,郑重道:“在下秦连,多谢公子仗义相助。”

    钟意如耸耸肩,道:“谁让你心地善良,刚好借了我十几个铜板呢?”

    秦连脸上一窘,心道这十几个铜板哪能跟救命之恩相比?

    何况之前他见这小公子虽容貌俊美,却白嫩娇弱,没有半点男子气概,以为他是四体不勤的纨绔之流,心里其实不太看得起的,哪知道他功夫如此俊秀,心肠又如此侠义?秦连这会儿倒是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惭愧了。

    在他惭愧的时候,钟意如却摸着下巴在想——薛成,秦连,这两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呢?

    她皱眉低头仔细回忆了一遍剧情,终于想起来了。

    这两人不就是男主傅长鸣的左膀右臂吗?

    薛成、秦连两人,一个心机深沉,足智多谋,向来是傅长鸣的军师智囊;一个武艺高强,胆识过人,专为傅长鸣做些暗杀、打探消息之类的事情。而且两人对傅长鸣忠心耿耿,是傅长鸣挫败其他皇子王侯的得力干将,在他成皇路上立下了汗马功劳,可以说没有这两人,他也不会这么顺利成为皇帝。最后这两个人也因为从龙功勋卓著,封侯拜将,成为皇帝眼前的大红人。

    而这两人为什么会投在傅长鸣门下来着?

    钟意如再想了想,好像是因为傅长鸣曾经救过他们的命,在危难之中伸出援手。而他们本身也带着血海深仇,被害得家破人亡,于是隐姓埋名在傅长鸣身边,报仇雪恨之后,全力协助傅长鸣登上皇位。

    琢磨过来之后,钟意如看着这两个落魄男子,眼里就带上了一种奇异的色彩。

    所以……救命之恩应该就是这次吧?

    而她横插一脚,无意之中竟然把傅长鸣的左膀右臂截断了?

    钟意如想到这里,竟然有种意外的惊喜感觉,果然无心插柳柳成荫吗。

    而正等她报上名来的两人,看她目光有异且神色几度变换,不禁有些愕然。两人对视一眼,秦连谨慎地问:“小公子,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没有没有。”钟意如笑得一脸开心,摆摆手。

    薛成勉力向她一拱手,声音沙哑却坚定,“还请公子告知姓名,在下日后也好报答。”

    钟意如看了看他,实在无法从这张狼狈的脸上看出什么一代谋臣的风采,只好又笑了笑,“我方才说了,我救你们,是为了报答秦连方才帮我付茶钱的恩情。已经清了,并不需要你报答我的。”

    不错,她不要他们报答她,不用他们为自己做什么,只要他们不要为男主傅长鸣做什么就好了。如今傅长鸣可算是她的仇人,截去了仇人的助力,已经是对自己很大的有利了。

    说完也不管他们如何想,她侧耳倾听了一下,道:“外边虽还风平浪静,不过这里躲不了多久,官兵会挨家挨户搜的,还是走为上策。”

    秦连皱眉,“走?我们好不容易躲进来,出去就被发现了。”

    “薛公子稍作梳洗乔装打扮,到热闹地方去,才是最好的障眼法。”钟意如道:“何况躲在这里说不好会连累这家人。”

    秦连皱眉还要说些什么,薛成却阻止他,点头:“小公子说得对。”

    秦连只好作罢,去打了水来给他洗脸。

    恰好院子里晾有若干粗布衣服,钟意如暗道一声抱歉,扯了件干的蓝底碎花妇女外衫,又扯了块灰布头巾,拿回来给薛成。看他用手掬水洗脸太慢,还洗不干净,干脆把刚才揣兜里的手绢递给他,“用这个吧,快点。”

    薛成一愣,接过道:“多谢。”

    然后便浸湿了手绢仔细擦拭脸上血污,不久露出清晰的五官,上有一些细微伤口。而后用布巾将凌乱的长发裹好,又穿上了碎花外袍,遮住斑斑血迹。

    等他强撑着站起来时,已然从囚犯的狼狈模样,变成个不起眼的妇人。只是脸色唇色苍白得厉害,不过低头垂眸的,也看不大清楚。

    钟意如有点佩服他,她知道他现在身体状况很差,没想到竟然还能面不改色捯饬自己,果然是个狠人。

    钟意如又扔了件洗得发白的青衫给秦连,他之前也是蒙了脸的,并不怕被认出。

    钟意如看了看装扮好的两人,很满意,“接下来两位可以找个客店,光明正大地养伤了——不知道京城最大的客栈是哪家?”

    薛成垂眸答:“福云客栈。”

    钟意如又看向秦连:“不知道秦大哥的银子够不够?”

    看秦连愣住,她又耸耸肩:“反正,我是没钱住店的。”

    ……

    还好,秦连还是有在福云客栈开一间客房的钱的,他们也很幸运地避开了官兵的追查,在福云客栈落了脚。

    救人行动告一段落,钟意如也大松一口气。

    那边强撑了一路的薛成已经苍白如纸,冷汗涔涔,一进房就倒在了床上。

    福云客栈也叫福云酒楼,拔地而起,占地广大,顶上是客房,楼下一层是大堂,二层是雅间,吃的喝的都有。秦连去用仅剩的钱去买了些吃的来,好在他身上有金疮药,也省了买伤药的银子。

    他们在吃东西的时候,钟意如捧了一杯茶靠在窗边,琢磨着是继续逛逛呢,还是回府去呢?时间还早,可没钱逛个什么劲儿;回去么,因为忘了带钱,答应香桃的糖葫芦都没了,啧。

    她轻轻抿了口茶,突看见对面“宝妆楼”门前停下一辆车马。

    那里人来人往,她原来并没怎么注意,只是那骑在马上的少年翻身下马,转过头来露出一张俊逸非凡的脸庞,她心里一跳,差点被刚喝的那口茶呛死。

    我靠,这不就是男主傅长鸣吗?

    女配记忆里反反复复就是这张脸了,想不认得都不行!

    钟意如咬牙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再看向傅长鸣后面的马车,果然见里边出来一个清丽脱俗、纤细柔美的少女,朝傅长鸣浅浅一笑。不用想,这肯定是女主傅清芸了……

    等等这女主好眼熟!不就是昨天灵山寺遇见的小美女吗??

    钟意如瞪圆了眼,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昨天就见过男女主了,可惜自己眼瞎没认出来。

    反应过来之后,她内心只余一片卧槽卧槽,小美人个毛线啊!!

    瞧瞧这兄妹情深的,还有两个多月傅长鸣身份就曝出来,到时候兄妹情变j情都不用缓冲的,啧啧啧。

    由此钟意如又警醒了一下,自己虽然知道个大概剧情,但是不认识人,跟个睁眼瞎一样。除了满脑子的男主傅长鸣,女配之前认识的人自己见了面也不知道,更没有女配残存的特殊的强烈的情绪提醒一下,这个,实在太坑了!

    比如说,那天灵山偶遇的让她怦然心动的男人,是不是女配认识的?那人除了外形特别俊美,穿着气质都不像一般人,透着一股子贵族子弟内在的修养和贵气,明显也是上层阶级,那么以女配的身份,应该......是认识的吧......?

    卧槽卧槽,女配坑我!

    香桃说的是对的,应该带上她认人啊啊啊!

    楼下突然一阵动静传来,打断了钟意如乱七八糟的心理活动。房里几人都惊了下。

    钟意如只好暂时抛开男主女主,回头搁下差点被她捏碎的茶杯,道:“我去瞧瞧,你们待在这里不要动。”

    两人点点头,薛成道:“多有劳累小公子。”

    钟意如摆摆手,关了门出去了。

    她没有带着剑下去,那剑就留在了房里桌上。

    等她掩门出去后,秦连就在薛成的示意之下,将那把仅有二指宽的细剑拿给他,一边疑惑道:“成霖兄,可是这剑有何不妥之处?”

    薛成霖虽然一身的狼狈,却神态镇定,缓缓点头,“或许可由此剑一窥那小公子的出身来历。”

    他的手掌曾经也是养尊处优,如今却伤痕累累,他接过那剑,仔细地看着。剑鞘看不出什么,他又微微用力,将剑身拔出二寸,剑如秋水,透出一抹锋利雪光。他目光一动,终于在剑柄与剑身接连突起处内侧,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篆体字。字体极小,不细看根本难以察觉。

    秦连问道:“成霖兄可发现了什么端倪?”

    “你看,”他指给他,“这里刻了一个‘贺’字。”

    “这?”秦连不解。

    “贺北王。”薛成霖道,脸色沉凝中闪过一抹深思。

    这剑不是凡品,又刻了贺北王府印记,想来佩戴之人身份也非同小可,可是人丁一向单薄的贺北王府,怎会有一个这样年纪模样的小公子?

    这人,究竟是谁?

    ***

    钟意如不知道人家正在揣测她的身份,在楼梯间遇见个小二,就抓住问了句:“怎么了,刚才这么吵。”

    小二愣了下,抬手指了指二楼一个雅间,小声嘀咕道:“新河郡王要来了,能不吵吗?”

    新河郡王。

    钟意如顿时一阵犯恶心。因为自己初来乍到,就是差点被此人玷污的,导致她现在一听到他就生理性想吐。

    她皱了皱眉,心道他不是被她砸得半死不活的吗,怎么才半个月就活蹦乱跳了??

    又听得那房间隐隐有哭泣之声,钟意如又多问了句。

    小二忙得团团转的,也是看这小公子长得俊,才耐心跟她多说两句:“这新河郡王好乐,每次来吃饭前都先派人找好唱曲儿助兴的。他的侍卫进门看到楼下大堂弹拉卖唱的谢氏父女,就把人家抓上来侯着了。”

    “怎么,那谢氏父女不愿?”

    “哎哟喂公子您是外地人吧?那新河郡王好乐如好色,底下人见风使舵,不过是看那卖唱姑娘姿容秀丽罢了!”

    钟意如明白了,朝小二感激一笑:“谢谢你啊。”

    店小二见她这笑,倒是一愣,挠挠头跑去忙了。

    钟意如眼睛一转,朝新河郡王预订的房间走去。

    谢氏父女是京城贫苦人家,父亲跛了脚,做不得出力活计,只有二胡拉得好;女儿十七八岁,长得柔弱秀丽,有一把动人嗓音。父女俩相依为命,到一些酒楼客栈弹拉卖唱,勉强维持生计罢了。

    知道新河郡王的名声,唱得好不一定有赏,唱得不好被打一顿都是轻的,何况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谢氏父女以往都远远避开去的,哪知道据说在养伤的人突然就说要来了,他们还没来得及避开,就被捉了来。现在在房里战战兢兢地候着,那女儿都害怕地嘤嘤啜泣起来。

    门开的声音把他们吓了一跳,以为是那郡王来了,却见是个玉白俊美的小公子,不由得一愣。

    钟意如一笑,“我跟这位姑娘换身衣裳吧,姑娘先走,我跟老伯留在这儿唱曲儿。”

    谢氏父女有些愣住,老伯惊道:“被发现了怎么办?”

    钟意如道:“不会发现的。”顿了顿,又说一句:“被发现了也不怕。”

    那姑娘泪眼婆娑问道:“公子也会唱曲儿吗?”

    钟意如轻咳一声:“会的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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