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孔煜这么一欲盖弥彰,本来正经的行礼动作顿时变得不正经起来,特别是兰竹本就心虚,更有种被人窥破隐秘的羞窘,慌乱之下,他猛地一推凤容,扭头澄清道:“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澄清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另一个不认识的戴眼镜的青年喊出山主夫人称号,兰竹顿时有种被雷劈中的震撼感。

    他慌忙摆手,“别乱说,我跟凤容清清白白的。”

    最多就是,他觊觎凤容美色,想亲近亲近,更多的就没有了。

    凤容被兰竹推开不悦,不过仅仅一瞬,眉头又松开。他坦然转身,朝向孔煜与邬沂笑道,“兰竹说得没错,我俩之间是清白的。”

    “我懂。”孔煜朝兰竹眨眨眼,“跟豆腐一样清白。”抱在一块的清白。

    看你这表情,就知道你不懂。

    兰竹心累,不想说话。

    凤容眼神警告地望向孔煜,神情依旧温和,“兰竹昨天看电视学会拥抱礼,只是动作不得要领,我是在教他正确的礼节。”

    孔煜得到凤容警告,也不敢太过分,收了脸上不正经,状似失望的开口,“原来是这样啊?”

    兰竹在一旁狂点头,“对对对。”

    他目光落到邬沂面上,邬沂是个白净的帅小伙,戴着一副眼睛,很是斯文。

    他朝兰竹点点头,“你好,我是邬沂,跟脚是凤栖山上的乌龟。”

    “你好,我是兰竹。”兰竹也回了个点头礼。

    因刚那插曲,兰竹也忘了要问凤容拥抱礼后边还有什么礼了,他感觉呼吸间都是尴尬,讪讪笑道,“你俩是来找凤容的吧,我先去种竹子了。”

    说着,冲了出去。

    等兰竹跑得远了,孔煜才放下手,朝凤容挑眉笑道:“山主,兰竹是不是特别可爱?”

    凤容不置可否,重新坐回石椅上,道:“出什么事了,值得你俩大早上的来找我?”

    孔煜想起之前得到的消息,眉开眼笑道,“是好事。百灵在西疆发现一座新的玉石矿;还有,昨天鲛七在湖州那块也发现了玉石矿。这两处玉石矿里,同样蕴有玉心。”

    邬沂推推眼镜,笑着点头,“山主,是灵气复兴之兆。”

    凤容听了,心内一个咯噔。

    前天他与邬沂才在南粤发现一座新的玉石矿,今天百灵和鲛七在西僵跟湖州又发现一座新的玉石矿,这玉石矿出现得太过离奇。

    若只有一处被发现,还可说正常,可是接二连三被发现,就太过反常。

    毕竟玉石矿与灵气息息相关,他不觉得蓝星现有的灵气,足够蕴育多座玉矿与玉心。

    这不像是灵气复兴,反倒像灵气最后一聚。

    凤容自然不会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只笑道:“总算等来了,天道没有抛弃我们。”

    虽然凤容这般说,但孔煜与邬沂都敏锐地察觉到,凤容笑容里的忧虑。

    孔煜试探地问:“山主,这不是好事吗?”又多了三座玉石矿,玉石价格会下降呀。

    邬沂也投以疑惑的视线,若不是灵气复兴,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玉石矿出现?

    “或许是我想多了吧。”凤容摇摇头,没说什么,“这些事,都上报给灵异局了吗?”

    “报了。”邬沂慢吞吞地开口,他留意凤容的神色,忽然有个新的猜测,顿时脸色不好,心慌意乱。

    若不是灵气复兴,那就是蓝星把最后的灵气全吐出来了。

    蓝星不再拥有灵气,他们这些妖日后该何去何从?

    他能够接受灵气稀薄自己不能飞升的事实,可是灵气彻底消失,他从没想过。就像所有人都幻想着世界末日是怎样的,等末日真正到来,都会恐慌、茫然,不知所措。

    瞧出邬沂面上的害怕畏惧,凤容直视邬沂,镇定道:“或许是好事,别想太多。再说,有我呢。”

    触及到凤容镇定的眼神,邬沂心上虽然依旧蒙了一层阴影,但到底镇定不少。

    “我去湖州走一趟。”邬沂起身,跟凤容告辞。

    去湖州考察玉的质量吗?孔煜扭头去瞧邬沂,钦佩道:“真是工作狂,佩服佩服!”

    邬沂一直单身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呢。

    凤容不想孔煜在这碍眼,递给他一沓文件,道:“你替兰竹想想营销方案。”

    孔煜下意识地接过,问道:“什么营销?”

    凤容不准备解惑,伸手一拂,把孔煜推出门外。

    总算安静了,凤容以手叩击石桌,思索着若真灵气断绝该怎么做,最后无奈地想,收集玉石,能收多少收多少,最后能苟多久算多久。

    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后,凤容反倒坦然了,天命如此,人力无法违抗,且还有一种,刀总算要落到下来了的尘埃落定感。

    他身形一闪,下一秒就落到兰竹身后。

    他望着正按照阵型埋竹子种子的兰竹,心道兰竹一心求死倒也好,一了百了,不用担忧日后生存问题。

    本来想利用羁绊激起兰竹求生之心的凤容,再次想到,算了,还是任兰竹死吧,他在死前能再吃一顿竹米,也算死而无憾了,而且,这样的话他与兰竹也算另类的融为一体生死不离。

    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兰竹跟忙碌的小蜜蜂一样,没有用术法,而是亲力亲为。

    他掰根木棍在地面上戳个洞,里边放颗竹米,边掐边戳,一会儿绕到这边,一会儿绕到那边,来去如风。

    察觉到动静,偏头朝凤容方向瞧来。

    等看清来人,兰竹绽开个灿烂的笑,“凤容,你来啦。”

    兰竹脸上黏着土壤,头上沾着落叶,脏兮兮地跟个小孩子一样。

    凤容跟着笑,走过去拂去兰竹身上的脏污,笑道,“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兰竹仰着头笑,“快种完了。”

    “这么快?”凤容挑眉。

    “嗯嗯,我还加了个阵法。”兰竹得意地开口,“我觉得,这个阵法肯定吸引凡人。”

    “什么阵法?”凤容跟在兰竹身后走。

    兰竹把最后一粒竹米丢进洞,木棍一扔,拍着手狡黠一笑,“不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我等着建成再看。”凤容笑了笑,没刨根问底。

    兰竹望着眼前还算荒芜的地盘,眉头舒展,嘴角噙笑,很是满足——这儿都是他打下来的江山,他将留给凤容的遗产。

    他视线无意间一扫,瞧见几只瑟瑟发抖的小妖怪,不由得神识四散,诧异道:“没有危险,他们怎么这么害怕?”

    凤容顺着兰竹目光瞥过去,眼底恍然,笑道:“那几只是虫妖。”

    除了兰竹,现场还有其他小妖。

    凤容昨晚去玄学上发布任务,没多久就有包公妖接下来,今天一大早就带着工人前来干活。

    妖怪喜欢请妖怪做事,不怕出什么意外,也不需要有所隐瞒,所以这些妖混得还不错,一直有活干,若是大妖怪看得顺眼指点两句,足够他们获益终生。

    所以,这些妖怪干劲十足,争取在主家面前留个好印象。

    至少,兰竹对这些勤快的小妖怪印象极佳,在凤容来之前,已经指点过一遭。

    在凤容来之后,他们更是全都埋头干活,不敢抬头。

    察觉到凤容视线落到自己身上,那几只虫妖恨不得化作原型,钻进草里。

    “虫妖怎么了,虫妖很胆小吗?”兰竹没明白凤容话里的意思。

    “鸟儿吃虫,这是他们对天敌来自骨子里的畏惧。”凤容见兰竹没有假装的意思,眼底是纯然好奇,也不禁好奇起来,兰竹的世界没有天敌一说吗?

    “成妖了还害怕天敌?”兰竹大感惊奇。

    在修真界,就算未成妖,二阶兔子狩猎一阶野狼,三阶稚鸡捕捉二阶狐狸往往比比皆是,成妖之后,更乐衷于挑衅天敌。

    他们对天敌,是来自骨子里的仇恨,而不是畏惧。

    这个世界真有趣,因为和平,所以软弱吗?

    像是印证他这句话,那几只虫妖因为凤容注视久了,纷纷化作虫子藏在草丛里,瑟瑟发抖。

    兰竹见状,笑容绽得更盛了,他赶紧拉住凤容,拉他远离那几只虫妖。

    确定凤容不再注视自己,那几只虫子纷纷重新化作人,跟兔子似的一奔一奔的,跑远了。

    兰竹扫过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光亮,他问凤容,“遇见天敌,都会害怕得化作原型吗?”

    “不一定,若是悬差太大,就会,比如我跟那几只虫妖。”

    听到凤容给出个否认答案,兰竹可肉眼可见的速度失落下去。

    凤容瞧得有趣,兰竹这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兰竹不寻死时,好奇心盛又活泼过头,一肚子歪门诡计,跟那些没长大的熊孩子一样。不过不可否认,兰竹活泼时,更吸引人目光。

    至少此时,凤容瞧见兰竹机灵又狡黠的笑,移不开视线。

    “不过,”见兰竹失落够了,凤容才慢悠悠地开口,“相差不大时,面对天敌,哪怕理智克制,本能也会畏惧,若这时天敌出其不意释放威压,那人会不由自控地露出妖形一部分。比如兔子会露出耳朵尾巴,比如灵植妖,会头顶发出芽芽。”

    兰竹挺挺胸,眼珠子一转,露出浅浅的笑,跟偷吃了油的耗子一样,满足又心虚。

    “你想做什么?”瞥见兰竹这神态,凤容好奇地问。

    “不告诉你。”兰竹歪歪头,唱了起来,“我有许多的小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这首歌是《小青龙》,兰竹看综艺时听那兰蝶妖唱的,这时不自觉地就哼出来了。

    凤容咳了一下憋住笑,问:“这首歌谁教你的?”字字句句都没踩到调子上。

    “电视里的兰蝶妖。”兰竹手机响了一下,他取出手机一看,是甘草妖发信息,说他已经到了别墅门口。

    兰竹把自己所在的地址发了个过去,关好手机,再次吭起了歌,“不要不要在我耳边烦,不要把我的绅士当理所当然,是不是我挖个坑你掉下棺,你才会离我远一点?保持安静安静安静……”

    凤容眨眨眼,很想捂住耳朵,鸟儿的嗓音天生悦耳动听,凤容从小听百鸟歌唱长大,对声乐很是挑剔。

    他真的,从来从来没有听过这么难听的歌。

    兰竹声音带着少年的清朗,可是一唱歌就走了型,呕哑嘲哳,在凤容耳中跟刮玻璃似的,难受得抓心抓肺。

    这是什么魔鬼天赋。

    凤容不动声色地用法术堵住耳朵,只留下一点小缝捕捉声音,“这是什么歌?”

    “我家乡小调。”兰竹继续快乐地哼歌。

    兰竹哼的声音很小,只有站在他身边的凤容听得到,折磨的也是凤容一个人。

    凤容生无可恋,不想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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