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路,黄昏,边沿难辨的山崖;山上的路,入夜,存在护栏。
陈霜停在二者交界的位置,惊惧万分,不知该往哪里走。
山上的许老师,已经走得不见踪影,她亲眼看着她往山上走的。
这可能吗?陈霜看见了,山下也有一个许杏老师。
远远的,女人领着一个孩子,快步往山下走。黄昏的光线将那一幕渲染得别样温情,杂草丛生的乱林中,他们的背影一闪而过。
陈霜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但那诡异的,山的上下时间错位的景象,不论她揉搓几次眼睛,都没有变化。
眼前的场景,就像是她在上学时,舍友跟她讲的“你会怎么选”鬼故事。
当父亲进入小孩的房间,床上的孩子害怕地告诉他:“嘘,爸爸别出声,床下有鬼”。他俯身钻进床下,一探究竟,那里有一个跟床上小孩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嘘,别出声,爸爸,床上是假的我,他是鬼,我偷偷躲进来了”,他该相信谁?
你和男友参加登山探险队,某天天气很差,你没参加活动。去的人们很久以后回来了,跟你说你的男朋友死了,七日内会来找你索命,把你一起带走。你战战兢兢地等到了第七天,你的男朋友果然来了。他的衣服破破烂烂,身上全是血污,他跟你说,那天的登山所有成员都死了,他是唯一的幸存者,你得跟他走,那些队员全是鬼。你会相信男友,还是那些登山队员?
腿软得一步也迈不开,陈霜在原地靠着大树,坐下了。
她不想选!
等许老师找完山上,她要下山总会经过这儿的。或者,等许老师他们发现她没有回来,会来山上找她的。
要不然还是报告学校吧,陈霜想,自己只是个实习老师,摊上学生走丢这么大的事,她负不起责任。况且,这件事的诡异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学生走失的范畴。
整个世界都扭曲了!
陈霜抱着龟缩的心态,但周遭的环境不由她慢慢等。
黄昏的山下逐渐进入黑夜,而黑夜的山上部稳定地维持着黑色的原貌。于是,光亮被黑暗一步步吞噬,同化。
打出去的电话没有人接。学校、警局、消防局、许老师电话,她家人和朋友的电话……没有一个是打得通的。
满格的网络信号,却连不上网。
她仿佛是,被困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里,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声,没有虫鸣。
陈霜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朝四周晃了晃。
“咦!”定睛一看,令她惊喜的事发生了,山下的护栏回来了!
这个发现让陈霜的胆子稍稍变大了一些,她撑起酸麻的双腿,走近护栏。
下山的路变成正常的,她和许杏老师上山曾经走过的模样。形状陡峭的山崖与乱石,不见了,宛如她的一场幻觉。
一手握着手机,打着手电,一手抓紧护栏,陈霜谨慎地往下山的方向走。
这座野山太荒凉了,没有路灯,山下似乎也不见有人家,黑暗中好似随时要窜出些什么怪异的生物。
陈霜期望,她坐着来的那辆大巴能在之前他们写生的地方等她。
她听着自己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吸声,鞋底踏着碎石的脚步声,这两种声响的存在,让她感到自己并未失聪。
“咔咔。”脚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脆响。
初时陈霜没有理会,直到她又踩到了一个。
像是,塑料纸的声音……她停下脚步,挪开腿一看,她踩到了一颗糖果。
糖果的糖纸确实是塑料的,它是光面的,七彩的。陈霜小的时候常常吃到这种糖果。她会把糖纸收集起来,剪裁成不同的形状,贴在自己房间的窗户上。
阳光下,亮晶晶的糖纸会根据光线的变换,折射出不同的颜色。
收回目光,陈霜继续向下走。
“咔咔、咔咔。”
踩到糖果的频率越来越高,陈霜心中有种很不对劲的感觉。
照向前路的手机的手电筒光线,向下方一撤。
糖,全是糖。
从稀疏零散的几颗,它们一路往前铺,越往前,糖果堆得越密。手中的光源沿着脚底的路,一路照向远方,前面好像有一栋建筑。
“刚才有那栋房子吗?”陈霜自言自语地问道。
却没有人可以给她一个回答。
她又一次地踟蹰。这些全是不应该出现的,她不想再向下走了。
可是,陈霜转身望向后方的路,黑漆漆,空荡荡。
她没有地方可以去。
掌中的手机开始发烫,用着耗电极大的手电筒功能,不知道亮光可以持续多久。
陈霜长叹一口气,只好硬着头皮朝山下走。
“咔咔、咔咔。”糖果被碾压、碎掉,怪声愈发激烈。
大概是因为手心出了汗,抓着护栏的时候,陈霜觉得手中黏糊糊的。
踩着糖果走路是吃力的,她甚至没有一点儿自己是在下山的感觉。一步接着一步迈开腿,糖果高高地堆起,陈霜踏过它们,仿佛是走在平地上。
手机发出低电量警报,电量只剩百分之二十。
陈霜粗喘着气,准备再打一次求助电话。
食指按了按手机的解锁键,留下一道深棕色的印记。
仔细一瞧,自己手里黏黏腻腻的。那哪是出的汗啊……她沾了一手的巧克力酱。
所以护栏!
陈霜看向身边,她扶了一路的救命稻草。
它看上去很脆,而且香喷喷的,作为扶手存在的话,自然是极不牢靠的。
因为,那很明显是一根硕大的,裹着美味巧克力酱的饼干棒!
微弱的光亮中,陈霜望向四周。
不知何时,树丛野草,道路碎石,全变成了糖果。
漫山遍野的糖果!
不,已经不能把她所在的地方称之为“山”了。陈霜仿佛是,掉进了一个糖果筑成的大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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