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根冰棍

    冒青的土阜,初暖的轻风,微醺的阳光似乎在一大片茂密的水杉树下也能感受的到。

    人迹罕至的树林里,一个百无聊赖的纤细身影慢吞吞地穿行着。

    这路还有完没完?怎么还没瞧见一个人影?

    奥菲利亚万万没有想到,巡逻小队居然是分开各自行动的!

    小队队长是个严肃刻板的凶老头,完全无视了奥菲利亚举手提出希望和其他成员搭档的请求。

    他倒是真放心自己一个人出来!

    虽说她私底下偷偷摸摸和一个笑起来有小虎牙的黑发小哥哥约好,分开后一会在水杉树林里见。可是树林这么大,她逛了这么久,还是没看见任何人。

    最气人的还是猫宁,居然拒绝给她开定点地图!只简单地给她指明了一条小道,告诉她往这个方向前进。摆明了欺负人!

    也许是上天也真的不忍心使这个小可爱受一点委屈,就在奥菲利亚晃悠到下一个坡口时,她听到了一阵微弱好似猫叫的声音。

    “救命——谁来救救我——”

    哦,好吧,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小哥哥,而是一个孩子,一个没多大的小孩子。

    奥菲利亚原本急匆匆的脚步放慢了下来,她下意识握紧了拳头,纠结矛盾地向坡脚下的那个小身影走去。

    她最终在男孩身前站定,低头一脸复杂地审视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他。

    这是一个五官俊秀的小男孩,他额前散乱的碎发浅浅遮住了一只眼睛,而另一只眼睛却是紧紧盯着奥菲利亚。

    当他发现了靠近的陌生人后,一改之前虚弱的小猫样,即使依旧有求于人,此刻也戒备警惕地像只敏感的幼兽,不肯随意让人近身。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她好像几个月前,也是这幅模样出现在史蒂夫和巴基面前的吧。

    奥菲利亚神情奇怪地看了一眼男孩破旧的衣裳和高挺的鼻梁。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流离失所的犹太男孩——麻烦,这真是一个大麻烦。

    奥菲利亚看着男孩带着血污的脸颊,皱起了她好看的眉头。“喂,你叫什么名字?”她撅着嘴蹲下来,妥协地戳了戳男孩。

    男孩紧紧抿着唇,仍然瞪大眼睛看着奥菲利亚,眼里混着不甘、仇恨和强烈的求生意志。

    呦呵,比她当初还犟!

    奥菲利亚和男孩大眼瞪小眼地望了半天,最终还是她气得鼓起了腮帮子。

    “不说话就不说话,我才不要管你呢,一会活该被狼吃掉!”奥菲利亚作势起身要走,一双狡黠的大眼睛却悄溜溜地等着男孩的反应。

    果不其然,男孩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长长如小扇子的睫毛颤了颤,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伸出干裂血污的小手,紧紧牵住了奥菲利亚的衣角。

    “救救我——别走——”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对峙,他原本所剩无几的体力早已透支,声音虚弱得像下一秒就能晕过去。

    但是强烈的求生意志让他坚持着不放手,无论如何,他想活下去!他还要变强,他还要报仇!

    “算了,我真是怕了你。”懒洋洋的女声在此刻听起来宛如天籁。

    已经迷迷糊糊的男孩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漫天的蓝色光芒。

    “醒了?”马克思从浑沌中慢慢醒来,不期听到一道从不远处传来的女声,声音娇中带柔,清丽悦耳,却隐隐透着几分淡薄和冷漠。

    他有些艰难地撑手坐起,抬头循声望去。

    这里应该是一处在郊外的废弃钟楼,建筑风格不似美国随处可见的简约新潮,而是偏向复古繁复的欧洲风格,连墙角都砌满了弧面装饰,带着浓郁的异族气息。

    之前救了他的少女,就这样漫不经心地倚坐在窗前,金色的长卷发披在她身后,随着风微微晃动着。

    窗外日色微沉,夕阳红得如同美酒般浓烈,在天幕中铺陈开来,袭人醺醉。

    张了张嘴,马克思却没有说话。不知为何,看到眼前这幅场景,他居然出乎意料地失了神。

    初见面时,他只顾着防备警惕靠近的陌生人,竟是没有发现,这个救了他的少女,原来这么好看。

    好看到,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马克思心里依旧抹不去这一幕,念念不忘。这一刻的奥菲利亚,对于他来说,犹如神祗。

    回过神,现在年龄尚小的马克思还不知道他刚才为什么会愣住了,他只是突然感觉心中闷闷的,脸也莫名其妙地烧了起来。

    “喂,我饿了!”马克思有些不自然地撇过头,“给我些吃的。”他兀自向少女伸出了手,刻意压着声音粗声粗气道。

    “这么破的地方能有什么吃的?”奥菲利亚轻轻巧巧地跳下来,一瞬间恢复了鲜活的模样。

    她没有多管男孩的别扭,轻车熟路地牵过他的手。“饿了,我就带你去吃顿好的。”

    马克思有些冰冷的小手一下子被一只软软的、暖暖的手抱住了,那一刹那,他仿佛听见了他的心脏破冰重新跳动的声音。

    “好了,快走吧。”

    奥菲利亚屏气凝神,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在空中画出了一道能够容纳他们两个通过的门形。

    幽蓝色的传送门訇然中开,奥菲利亚悄悄松了一口气。这还是她第一次根据猫宁的指示这么运用能量,好在宇宙魔方的能力是空间,制造传送门这种东西真是方便极了。

    奥菲利亚拉着马克思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从踏进到踏出,不过弹指间的功夫,待他们再出来时,却是出现在了一条空荡荡的幽暗逼仄的小巷中。

    这是哪里?

    奥菲利亚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睛,她明明想要去金碧辉煌的大酒店里浪一浪,谁知竟然传送到了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偏僻地方。

    当她低头时,却发现某个小屁孩一直眼神发亮地盯着她。

    干嘛,传送到这里又不能怪她!

    “你也不是普通人,我们是不是一样的?”马克思难掩他心中的惊喜和雀跃。他原以为他昏迷前看到的蓝光,是出现的幻觉,没想到,原来是这个少女的特殊能力。

    “啊?我不知道啊。”奥菲利亚漫不经心地敷衍着,牵起男孩的手向大街上走去。

    街上人影还不多,稀稀落落的两三个人影。好在还有一家小餐馆依旧在营业中,从店橱处透出暖黄色的灯光。

    也许他的坏运气在集中营里都用完了呢?

    马克思仍然沉浸在自己幸福的小世界中,他紧紧反握着少女的手,宛如握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和自己是同一类人,和那些普通人都不一样。他们可以放心地在这个困苦的世界里相互依靠,因为他们都有着超乎寻常的能力,和她在一起,自己应该不会被当成一个怪物。

    “好了,快吃吧。”无奈的女声响起,正在发呆的马克思被吓了一跳,当他受惊地抬头张望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一家小餐馆的椅子上,眼前是许久未见的家庭菜肴,一份苹果派、一碟鸡翅和一盆沙律,虽然卖相一般,但对于两天没有进食的马克思来说,已经是珍馐佳肴了。

    马克思抿抿干裂的嘴唇,没有说话,闷头吃了起来。

    奥菲利亚无所事事地撑着头,看着眼前的男孩。

    终于找到同类的欢愉吗?

    奥菲利亚歪着头温柔地笑着,眼底却没有一点笑意。很可惜——她不是呢。

    “告诉我,你在搞什么鬼,猫宁?”

    奥菲利亚在心中悄悄问着系统,定点地图不让她看,还假意给她指路,让她遇上这个男孩,它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宿主,你相信我,我是为你好】猫宁也很无奈,这个男孩是那位大人扔过来的,它也只能这样安排。

    那位大人一向随性,可它也不敢违抗命令,好在从客观上来说,这个突发的小意外确实有利于宿主以后完成任务。

    “那这个小不点怎么处理?”

    【呃,这个,一会儿我会把他传送到他该到的地方】

    “吃完了?”奥菲利亚暗自点点头,她看了看盘子里所剩无几的食物,缓缓站起,朝对面的男孩开口道。

    “既然你已经吃完了,那我就回去了。”

    “我能,跟着你吗?”男孩僵了一下身子,低头着轻声问道,暗含着一丝恳求和颤抖。

    “很抱歉,你不能。”奥菲利亚不为所动,语气平静而冷酷。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同类,难道自己又要被抛下了吗?他想起他母亲被那个纳粹刽子手一枪打死时的撕心裂肺,想起被进行实验时的痛不欲生,想起一个人缩在阴暗潮湿的屋内,一动不动呆上一整夜的麻木,马克思一张小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

    “我可以陪你,陪你聊天,陪你吃饭,即使陪你去哪里都好。我不会麻烦你的,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我——”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哈,小孩子。”奥菲利亚像是被什么好笑的笑话逗笑了,她勾起嘴角,伸手揉了揉男孩头顶黑色的碎发。

    “啪”马克思红着眼睛站起来,恶狠狠地拍掉了女孩的手,浑身微微颤抖着,一瞬间,这个店里的金属也都在晃晃作响,尤其是他面前那把刀叉,甚至悬空漂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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