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箫最近不太高兴。
在王之号令下,各族不敢再贩卖、私藏蚕妖,纷纷将蚕妖送到了王城,卖给妖王宫安置。
一时之间,妖王宫蚕满为患。
除此之外,还是有些妖贩子心存侥幸,无视号令,私下贩卖、购买、囚禁、虐待蚕妖,为了解救和安置蚕妖,凤箫已经连续忙了半年没休息了!
凤箫不爽,十分不爽。
他做妖王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没妖能压在他头顶上,是为了能为所欲为的,不是来当牛做马的!
累坏了怎么办?
累丑了怎么办?
“你还有脸说累,所有工作都是我做的!”熊猫眼狐笙抱着骨折的翅膀,鲨鱼脸怒吼。
他受笞五十的屁股还没好,就被拉来做苦力批改奏折。
这死狐狸不知道多久没理政了,奏折都堆到了藻井,刚被抓进勤政殿的他,差点没被坍塌的奏折小山压死。
为防止他逃跑,死狐狸还丧心病狂地在勤政殿外布下结界,工作没处理完,不许吃喝拉撒睡,更不许离开勤政殿半步!每天批着堆积如山的奏折,狐笙的手都快写断了!
而凤箫这个混蛋,专门在门外搭了个大台子,日日办宴、夜夜笙歌,珍馐美食如流水,琴瑟歌舞夜不休,还假惺惺地问:“要不要一起出来玩呀~”
屁!有种办宴有种开门啊!看我不一喙啄死你!
眼见所有奏折批完了,凤箫这才打开结界、演技拙劣敷衍地问道:“是谁布了结界,不知道我们凤王还在里面吗?凤王,你没事吧?”
气得狐笙一翅膀糊了过去。
然后,骨折了。
奏折批完了,狐笙的翅膀也不需要了。
“过河拆桥的死狐狸,我刚帮你批了半年的奏折!”狐笙大声吼道。“你一点工作没做还打我!”
委屈,想哭!!!!
“谁说我没工作!我盖章了!”凤箫声音更大地吼回去。
“你一个月才盖一次章!”狐笙声音更更大。
“盖章手会酸!我也很累的好吗!”凤箫声音更更更大。
“一个月工作一炷香,你累个屁!”狐笙怒极,抓起一把奏折扔了过去。
凤箫接住奏折反手扔了回去,正中靶心,狐笙身子一晃,倒地不起。
阿丑过去探了探鼻息,“王,凤王被你砸晕了。”
“晕了就晕了,反正奏折已经批好了。”凤箫浑不在意。
这时,一个侍女提醒道:“王,蠃丞相在外求见。”
“快!把狐笙弄醒,又有工作要做了。”
“晚了,我告诉你我死也不会醒的!”刚睁开眼睛的狐笙也是狼鸟,对着柱子哐的一声,撞柱自尽。
“快,拿针扎。”
阿丑闻言,掏出一把金针狠狠刺下——不要问为什么他会随身携带这种凶器,能待在妖王身边一千年的,没一个好东西。
狐笙不愧是狼鸟一只,金针接连落下,他咬紧牙关,就是死也不睁开眼睛!
他要给这死狐狸一个血的教训,哪怕两败俱伤,他也再所不惜!
“阿——大——你——怎——么——又——打——你——弟——弟——了——”
蠃丞相极有个妖特色的声音在殿门外响起。
凤箫脸色一变,蠃丞相的速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快了?
循声望去,一只乌龟慢悠悠地爬了过来。
“大——龟——你——慢——点——我——头——晕——”
乌龟/头上,传来一拖得极长极慢的声音。
仔细一看,拇指盖大小的蜗牛背着鲜艳的旋涡图案的壳,探出来的脑袋上带着一顶极为精致小巧的官帽,四根触角颤颤巍巍,像是垂暮老妖拄着拐杖蹒跚而行。
这便是妖界蠃丞相,一只蜗牛精,妖界定海神针。
同时,也跟凤箫狐笙有着莫大关系。
论辈分,蠃丞相是元夕妖王的大师兄,也就是凤箫狐笙的大师伯;
论实际,蠃丞相是元夕妖王的养父,也就是凤箫狐笙的大爷。
为什么会有两种辈分?
这其实是个悲催的故事。
蠃丞相是上上任妖王王的儿子,一出生便被立为上上任妖王太子,他爹死后,不出意外,他就是上任妖王。
可惜他爹太长命,活了两万多岁还没死,蠃丞相当了一万五千多年的王太子,送走了自己所有的儿子和孙子。
老婆儿子孙子全死了,空虚寂寞冷的蠃丞相收养了一个小妖,因那天是人界元夕节,便取名元夕。
蠃丞相带新儿子去见他爹确定名分。
然后,他爹看上了便宜小孙子。
瞬时,儿子变弟弟。
小孙子没了,王位也没了,那叫一个悲催啊!
也亏得蠃丞相活得久、经历的奇葩事情多,早已经见怪不怪。王位被抢走后,也没生出什么阴暗的情绪,反而尽心尽力地辅佐便宜儿子兼弟弟元夕妖王打理妖界,就是速度慢了点。
元夕妖王对蠃丞相心中又敬又愧,连带着,他的弟子们对蠃丞相也是敬重有加。就算煞笔如凤箫、眼瞎如狐笙,在蠃丞相面前也是毕恭毕敬,不敢有半点放肆。
“阿——大——快——下——来——别——打——你——弟——弟——”蠃丞相驾乌龟走到了骑着狐笙扎针的阿丑面前,语重心长说道。
简单一句话,十个字,蠃丞相足足说了一炷香的时间。
“蠃丞相,我是阿丑,王在那边。”阿丑手指一伸,指向了蹑手蹑脚做贼般溜到门边就快逃出生天的凤箫。
w(Д)w !!!
凤箫回头怒视阿丑:叛徒!!!
阿丑冷漠脸:要死大家一起死( ̄ー ̄)
“阿——大——你——又——调——皮——了——快——回——来——我——们——一——家—— 妖——有——话——慢——慢——说——”
凤箫泪目,阿丑,我恨你!!!!!!!!
*
与此同时,王城,重明府
天有阴霾,乌云沉沉,寒风凛冽,似乎马上就要下雪了。果然,刚走到大门口,细长如丝絮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重瑾挥手屏退了想要跟上来的侍女们,自己一个妖走出了重明府,她今天要做的事情,不方便被其他妖知晓。
刚走出重明府,天色一暗,仿佛一下子从白天进入到了黑夜。
抬头一看,哪是乌云,分明是一条巨大无比的空行船,外形酷似异兽鲲鹏,双翼展开大可遮天蔽日。一时之间,周遭尽在空行船阴影之下,如天空垂坠,令妖颇觉压迫感。
船身上,以金漆写了一个大大的“重”字,无光自耀,十里之外亦能看到这闪闪金字。
这般招摇,也只有妖界第一商贾重日天做得出来。
“鲲鹏宝船?”重瑾低声说道。
鲲鹏宝船乃是一件宝贝,上可飞天、下可潜海,进可攻敌一炮轰山裂地、退可防御不惧千军万马,又兼内有乾坤、可容纳万物,乃是六界中排得上号的异宝,为妖界宫家重日天所有。
错了,现在没有宫家了。
船门打开,一架长长的楼梯探了出来,直直落到了她的面前。
一个肥胖的身影背着双手徐徐走了下来。
一见到这胖子,重瑾冷硬的表情微微柔和下来,“舅舅。”
来妖正是重日天,她的舅舅。
重日天一身金衣、意气风发,胖胖的脸上似乎都多了几分光彩,他呵呵笑道:“瑾儿,你娘在吗?”
“爹娘闭关,半年后出关。”重瑾问道。
“日地闭关了也不打紧,你在就好。我刚行商归来,给你们娘俩带点小礼物。”重日天乐呵呵笑道,一拍手,宝船之上无数妖仆两个一行,抬着紫檀木箱子鱼贯走下,在重明府前街道上整齐排列。近两百妖仆无一妖出声,除了寒风带起袍袖的呼呼声,现场再也听不到第二种声音。
“太多了。”重瑾摇头,抬着箱子的妖仆排成了长龙,粗粗一数,至少百箱,舅舅他是把家都搬空了吗?
“不多不多,大头还在后面,要过几天才到。”
“不能收。”重瑾推辞。
“你不收,是不是还在怪舅舅,这些年一直没来看你?”重日天装出可怜的样子说道。
三千年前,重日天色迷心窍,以为是妹妹重日地推了新婚妻子,害死了自己的骨肉,一怒之下,将妹妹重日地赶出宫家,并与之断绝关系。
重日地几次想要找他解释清楚,但却被宫飞雪所阻,一直没见上面,还受了不少冷嘲热讽。
重日地伤透了心,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管重日天的事情。
重日天后来查出真相,知道是宫飞雪从中作梗。处置宫飞雪之后,想与妹妹重新和好,但是妹妹重日地却一直闭门不见。
无奈之下,重日天采取了迂回路线,讨好外甥女重瑾。在重瑾的劝说之下,重日地态度软化不少。
半年前,对外宣称宫飞雪病逝后,重日天溜进了重明府,抱着妹妹哭得像五百斤的娃娃,将重日地的一颗心都哭化了。
都是一家妖,哪里有真正的仇呢?
所有的芥蒂,都在重日天不要脸的哭诉和道歉中化为乌有。
兄妹二妖和好如初,感情更胜从前。
具体表现就是——
“听泉飞香辇一辆;极品灵石重明鸟雕像、追风踏月马雕像一对;吞海戒一对;六品宝器紫竹笔两支;六品宝器青萝伞两把;五行灵珠各一颗;衣衫八箱;鞋履八箱;人界金玉首饰各两箱;红宝石、蓝宝石、东珠、湖珠各一斛,三丈珊瑚树两对,各色绫罗绸缎共八百八十八匹……”
“我们不能收,舅舅拿回去吧。”重瑾说道。
“你不收,那就是还在怪我?”重日天委屈巴巴。
重瑾有心劝慰,不善言辞的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干巴巴地挤出两个字:“不是。”
“不是那就收下!”
“太贵,不能收。”重瑾坚持。这些礼物太贵重了,舅舅辛苦奔波六界,赚灵石也不容易。
“不打紧,你舅舅我现在穷的只剩下钱了。”见重瑾还是推辞,重日天变脸说道:“长者赐,不可辞。你再推辞我生气了!”
软硬兼施下,重瑾只得应下,说道:“是。”
“瑾儿,外面这么冷,你就不请舅舅进去坐坐?”重日天笑着说道。
重瑾这才反应过来,让开一条路,说:“请。”
重瑾刚转身,便看到一个姑娘正怯怯地看着她们,目光中满是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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