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百鬼夜行是很常见的事。
只是对你来讲,这是第一次去看,而且还是混入妖怪中去看。
不是站在阴阳师这边,退魔弓时刻绷紧了弦。身后是源氏的阴阳师,静默着,只为了取妖怪的命。
梦山之主是狐妖,巨大的,妖气凛然的狐妖。
少年模样模糊了他的危险度,平常时候,可以轻易洞穿人身体的指甲乖顺无比,不曾伤害你分毫。
他是狐妖。
便叫你也扮作狐妖。
半截狐狸面具端正的附上你的脸。
梦山之主凭借自己的记忆,将你打扮成妖狐。
你五官是不像的,妖狐虽俊美风流,却也没有一个你这样的,只露出下半张脸,白肤红唇,便能轻易勾去别人的心魂。
不像个妖怪,也不像人。
“——天下有名的狐狸也就那么几个,三尾狐露脸了。”
梦山之主顿了顿,“玉藻前也不是可以轻易冒充的妖怪。”
“我盖上了源氏的称呼。”
“只有妖狐了。”
妖狐是翩翩公子,与命定之人欢度一日,即收割她们生命的妖怪。
本性不必深究,你只要表现出风流的意味,不显女气就可以了。
其他的,梦山之主可以圆过去。
“我可不是只会杀人的妖怪啊。”
他难得有些得意。
你应了一声,声音低沉了许多。妖狐是男性,你自然不能用女性的声音。音调变低变沉,变得磁性,都是必然的。
也幸好普天之下,妖狐不是只有一只。
百鬼夜行时,梦山之主附身在狐狸面具上,,你则在阴影处,看百鬼横行无忌。
“有新来的大妖怪,嫌疑就很大。”
“镜妖身上的妖力,小妖怪是不可能有的。”
你只需等。
今夜无风,月色清明,因为百鬼夜行所以人迹稀少,你在暗处,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同样的,对有些妖怪而言,他们同样可以将你看的清清楚楚。有些阴阳师也可以。
潜藏于暗处的鬼怪有着颓靡的美丽,狐尾狐耳表明这是只狐妖。像从未见过的妖狐,身上妖力庞大的心惊。
梦山之主的妖力不负它的凶名赫赫。
能看到你的人后面就没有机会去看别的人了。
明明是在最暗的地方,黑暗牢牢笼罩住了你,偏偏在一些人眼中,月光全在你一人身上。
妖狐的姿态带着风流韵味,又美过了头。
梦山之主忍了又忍,才没有暴戾到功亏一篑。那些人盯着你的目光让他毛骨悚然。
你感觉到了。
从暗处折回原路。
那些人看着妖狐消失在暗处,没了踪迹。
“我想我看到他了。”
“谁?”
“那个大妖怪。”
梦山之主懵了一下:“百鬼夜行都是熟面孔啊。”
“是嫉妒。”
全身都被梦山之主妖力渲染,似乎是被打上了这个狐妖的印记;少女与狐妖姿态亲密,甚至可以用这种方法来看百鬼夜行。
全身都沾到那个妖怪的臭味!
妖怪与她甚至交缠到了一起!
即使是因为他的缘故,这在哪个大妖怪看来,也是不可饶恕的事情。
巫女应该是冰清玉洁的,如雪莲一样高贵典雅,凛然不可侵犯。
可这样想的妖怪,想的却是拉你入地狱,做那个亲手玷/污你的人。
所以嫉妒。
“是般若吗?”
“并非。”
你跟源赖光的见面永远是这样,他在屏风后面,你跪坐在屏风前,距离不远不近。
梦山之主解除你身上的幻化时,看到源赖光的哪一刻,杀意汹涌而至。他几乎不能克制对源赖光这个人的恶意,恨不得将他撕碎。
这样的他是不可能去见源赖光的。
妖怪的事源赖光并不多问,你们彼此都知道同样的事,你不会被那个妖怪迷惑,他对你毫无办法。
他不敢做得太过。
他同样也是知道的。
源氏巫女,以妖怪鸩为名,极其敷衍的用鸩羽作为自己的称号。
鸩羽,鲜艳亮丽,触之即死。
你从来就跟别人印象里纯洁善良的巫女没有半分相同,是可以毫不留情令妖怪惨痛去死的存在。
你不是个好人,从来不是。
不仅是对妖怪,对人也是同样的。
“梦山之主很看重你。”
“比我想象中的更看重你。”
宁可顶着源氏的名头,也得护住你。
你端端正正坐着,对这话不可置否:“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源赖光几乎是笑起来了,对于梦山之主而言,这“仅此而已”已经是他尽力给的全部了。他是被囚禁的野兽,却对囚禁他的人抱有最大的善意,甚至,算得上爱意了。
在她口中,却成了“仅此而已”。
所以源赖光从不担心这个人会因为妖怪的爱意而舍弃人类的身份。失去所有与妖怪和谐相处的记忆,她的本性凉薄而贪婪,对爱意的渴求没有任何一个妖怪可以满足。
显得格外无情。
最可怕的灾厄是,她有着灾厄般的容貌。
被人想成灾厄的你因为太久的跪坐觉得脚有些酸麻,等从源赖光每日一问里解脱出来的时候,你已经感觉不到脚的存在了。
如果灾厄如你这般,那灾厄未免太过可怜。
妖怪的事无疾而终。
你每天又过上了极(hun)其(chi)规(deng)律(si)的生活。
梦山之主的结界被人触动的时候,你赶去,正好看见少白头的阴阳师被他所伤,血溅起又落下,扑了一些在他脸上,他神色茫然无措,五芒星在他脚下明明灭灭。
那该是他杀得最后一人了。
找不回名字的妖怪,始终无法解脱。
困住他的契约,从始至终都是骗局。
你问他:“你还没有记起你的名字吗?”
其名,为其形。
记不起名字的妖怪,连同过去都有断裂的白。
“你想找回记忆吗?”
过去被抹消的彻底的你,被鬼切问到这个问题时,给的答案对这个源氏利刃来讲,可能是最不合适的。
“不需要。记忆对我来说,是负累。”
你一向是不喜欢动脑子的,很多时候都不会深究别人话语背后的含义,只是那时候,你觉得无法忽略的奇怪。
鬼切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他的过去被源赖光编织的完美无缺,不是那种难受的白,这样的问题,他是不该问的。
你思绪拧了拧,才接收到这应该是某种隐晦的担忧——你是否失去了名字?
这也是不对的。
鬼切对梦山之主的遭遇应该不是一无所知,只是因为源赖光保持了沉默。
你感觉到了许久不见的寒意。
像是有人将冰冷的铁器贴上了你的脖子。
身为源赖光同伙,或者是知情者,你很大可能又要死了。
总归是,你又要死了。
鬼切的本意应该是表达隐晦的担心,他是内向老实的性格,他不希望你是因为失去了名字才跑到源氏这里的。人失去了名字,处境也比妖好不了多少。
然后,你清楚的意识到,这把利刃褪去桎梏时,你的死期也到了。
毫无关联的两件事。
你吃着鬼切给你带来的点心,从这没什么关联的事里看见了自己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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