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栖于荒川之鬼

    你知道自己生的好看，讨人喜欢，也知道自己轻易死不掉，就像有些人形容的那样，你是被神宠爱着的。但是你也知道宠爱着你的神是个小气吧啦而且还健忘的存在，有些时候你差点因为祂的健忘死去，可祂确实是在宠爱着你。

    身为人类，在百鬼夜行的时代没有被某些妖怪咔嚓一声吃掉，甚至还在妖怪里找到了一个大腿天天抱着，这是顶好的运气。

    你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还算是个人类。

    你一直是这样以为的。

    只是收养你的妖怪对你的定义是妖怪，你是从荒川里被他抱出来的，浑身带着水汽，眉目却缠绵悱恻，宛如溺毙在荒川的艳鬼。

    按照一般的命名定理，你该叫荒川的，可惜荒川之主的名字就是荒川，所以你的名字就成了栖川。

    事实上这也不算你的名字，就如你说荒川之主的名字就是荒川一样，都是谬论。

    栖于荒川之上的鬼。

    这是你名字的由来，只是为了方便别人对你的称谓。妖怪的真名一般都捂得死死的，除了特别亲近的人或者缔结下契约的阴阳师，没人会知道。有时候你想，一个特别酷帅的妖怪有一个土掉渣的真名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收养你的妖怪是荒川之主，所以你其实不是很明白这个妖怪在发现你的时候为什么不将你拉下水中，反而将你抱出水，让你没有彻底死成，留了一口气在胸中。

    后来他养了你，荒川便再也不是威胁你生命的事物。

    听人说荒川之主的原型是只水濑，你问他的时候，这个常年板着脸的妖怪按了下你的头，在你觉得他会按着你一个吞噬过来的时候，他说了一个“是”。

    你看，你遇到的妖怪都是好的，你看到的都是好的，这些足以说明哪个爱健忘的神明还是喜欢你的。

    荒川里有很多生物，荒川边上也有村落，哪里有人，他们称荒川之主为暴君。

    这个暴君傲慢固执，甚至因为荒川流域上的糟心事一怒之下让整个荒川合流成环，然而他对你，确实是没有话说的。

    你如同他的子民一样受他庇佑，却没有体会他暴君的一面，连戏称的机会他都没有给你。

    “小孩子不要想太多。”

    他摸了摸你的脑袋，不出意料的摸到了荒川的水汽，“别让金鱼姬带坏了你。”

    梦想是统治世界，近期目标是打败荒川的金鱼姬今天也在荒川的口中为你躺枪。

    因为荒川对你太好的缘故，很多妖怪形容你的时候都会默认你的身份——荒川之主的童养媳。凭外表来看，13，4岁的你跟中年男性荒川充斥着大叔养成萝莉的气息，所以被误解也是理所当然。

    你知道的，这些都是流言。

    荒川从来不会约束你的行为，你沿荒川而上，停留某地数日，也是常有的事。

    你不在荒川的时候会托小妖怪帮你带东西回去给荒川之主，一般都是鱼，某个流域的特产。一日你同以前一样沿水流离开荒川，有神明用风改变了河道，你呆在水里，看见神明温柔的眼神。

    你从水里走上岸来，走进了神明的神社。

    “他是相当愚蠢的存在。”

    荒川这么对你说，“对人类太过温柔而放弃了自己。”

    风神一目连。

    同有着荒川上的暴君之称的荒川之主，一目连简直就是可以让所以人类放心依靠的存在，他温柔到好像不会生气，碧绿的眼睛里永远都是温和的情绪。

    “是要借住吗？”

    你听见他问你。

    “你改了河道。”

    你想了想，用荒川那样低沉的语调又重复了一遍，“你改了河道。”

    河流都有各自的方向，除非大事发生不然不会轻易改道，荒川曾经因为愤怒合流，又在之后恢复正常。

    一目连改了河道，是为了向他祈求的信徒。连天暴雨，洪水席卷，这是人力无可违抗的伟力，于是他们选择了求神明庇佑。

    代价是，神明失去了自己的右眼。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荒川之主同一目连并没有过多的接触。

    现在依旧可以被定义为人类的你在一目连哪里待了几天，从人类的集市里买了一些漂亮衣服，换下来身上的旧衣。又买了些胭脂口脂，让一只河童带回了荒川。这是给荒川之中唯一的那只椒图的，她喜爱这些颜色鲜艳的东西。

    你长时间泡在水里，这些都没有办法涂在脸上。你异于常人，但到底不是彻头彻尾的妖怪，是没办法解决脂粉泡在水里会花的问题的。

    “你可以问荒川之主的，栖川。”

    失去了眼睛的神明一如既往的温和，他提出的方法也有可行性，你却是不会听的。

    你曾经涂过口脂，也让荒川之主用妖力保证它不会花，然后浮在水上，借助夜晚的黑暗去看过路人。

    这个举动其实没什么含义，只是无聊了，想看看盛装之下的自己，可能的话，听听别人的夸赞。

    你是好看的，容颜盛极，椒图形容你是沧海遗珠。这只从海里来的椒图看见你就像看见珍贵的宝物。

    『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你这样好看的人。』

    你真正知道这是什么含义的时候，那个在偶然的水光里瞥见你的过路人已经溺死在了荒川。他只是看了你一眼，于影影绰绰间，瞥见你眉眼的曼妙，便失了魂魄。

    这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你原本想等着人夸你的，结果却明白了什么是容颜盛极，必有灾祸。

    荒川之主打包那个不肯走的亡魂给阎魔时，脸色也很不好。

    然后这些胭脂口脂就被你从必需品里划掉了。

    所以你现在可以给不听意见找一个比较好的借口，“我本来就很好看了，这些不需要。”

    一目连没有反驳。

    他的目光又看向了山下的村庄。

    洪水之后，留在一目连身边的就只剩从洪水里跑出来的你，村民在感谢神明的付出后，因为害怕洪水的再次来袭，已经陆陆续续搬出了村子。

    可是你很快也是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