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凭长这么大,挂断他电话的人屈指可数。
他听着电话里那嘟嘟声,眉毛微动,马上抬手再拨,下一刻电话里却响起那个熟悉的女声: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黎凭脑海里升起不妙的预感,他立即挂上电话,手指轻动,点开了微信,找到赵单识的头像,刚发个“你拉黑我电话了?”,微信界面上显示:赵单识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
微信好友也被删了,黎凭眉头微皱,放下手机,按了下内线电话,找自己的秘书:“韶安,麻烦借你电话一用。”
“好的,黎总您稍等。”
很快,就在黎凭办公室外小套间工作的秘书黄韶安匆匆赶来,手里拿着已经解锁的手机。
黎凭道:“借我打个电话。”
黄韶安一见上司脸都黑了,忙把手机递给他,“您尽管用,我先出去了。”
黎凭挥挥手,拿自己的手机调出赵单识的号码打算再次拨打。黄韶安赶忙回自己的办公室,离开前,他还体贴地将黎凭的门关上。
赵单识拉黑黎凭后,抓耳挠腮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里躁动得不成。
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又响了。他全身一抖,顿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拿起手机,上面的陌生号码让他松了一大口气,他接起了电话。
赵单识刚“喂”了一声,那边传来一个具有压迫感的声音,“我是黎凭。”
赵单识一下子就结结巴巴了起来,“啊?师,师兄,你好!你找我有什么事?”
黎凭在那头淡淡问:“为什么拉黑我,还删我微信。”
“拉,拉黑了么?”赵单识简直连话都说不顺了,那边静静地等着他解释。
赵单识心虚地顿了一下,手心已经冒着虚汗,他说:“啊,那个,手抖……”
如果黎凭在这里,就能发现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层潮红,额头上也有汗迹。
黎凭在那头轻哼一声,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赵单识不肯回答,定了定神,问:“师兄,你找我什么事?”
黎凭笃定,“那天是你。”
赵单识热血上涌,他忙道:“那,那,那天只是个意外,你不用介意。师兄,你要没什么事我挂了,我这边还有事情!”
说完,赵单识顾不上其他,手忙脚乱地把电话挂上了。
黎凭听着再次挂断的电话那头传来的杂音,头疼地揉揉眉心,他冷着脸,再接再厉将电话拨出去。
赵单识踌躇地看着响个不停的电话,这次他不敢再拉黑这个号码,拉黑也没用,他师兄想找他肯定能找到他。
电话足足响了一分钟,被自动挂断后再次不屈不挠地响起。
赵单识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轻轻喊了一声:“师兄。”
那头黎凭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你现在在哪里,为什么辞掉工作?因为我们之间那事?”
赵单识听到这里忽然明白,他师兄见他辞掉工作离开X城,以为是那晚的事给他带来了困扰,所以特地打电话过来问问。
赵单识轻呼一口气,心里涌现出一股暖意,一直沉甸甸的心也忽然轻松了些,他压低声音怕老爷子听见,“我现在在老家,跟我爷爷住在一起。我那份工作不合适我,跟主管理念有根本性的冲突,怎么也调和不来,索性就辞了工作回来陪陪老人。”
顿了顿,赵单识小声宽慰黎凭,“师兄,我辞工跟那晚没什么关系,你别放在心上。”
他细细的声音通过电话,已经有些失真,黎凭不知怎么地,又想起了那个夜晚,混乱与激情一下在他脑海中重新浮现。
黎凭洁身自好,难得一次放纵他却并不后悔,只是心中一直留有一份淡淡的遗憾。
赵单识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声,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片刻,赵单识先反应过来,有些恋恋不舍地小声说道:“师兄,我这里还有事,先挂电话了,再见。”
说完他轻轻划了一下屏幕,结束通话。
他呆怔地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拿起手机,把黎凭的电话从黑名单放了出来,微信那边也发送了重新添加好友的请求。
赵单识一门心思的养胎,每天出去干农活的时间最长不超过六个小时,要是实在干不完,他就请勺子哥和村里其他有空的人帮忙,他没指望这茬菜能挣到钱,起码不能亏损。
他别的生活倒是没什么变化,只不过已经挺久没在网上接设计的活了,再没什么常识,他也知道怀孕的人不能长时间对着电脑。
老大对他的情况关心,还专门打电话过来问他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不接工作。
赵单识怀揣着一个惊天大秘密,不好跟他们说,只能说自己这段时间感冒,老爷子不让自己碰电脑。
老大追问了好久,确定他不严重才稍稍放下心,在电话里还道等他工作不那么忙,他一定攒点假期过来看他。
赵单识可没胆让他看到自己大腹便便的模样,吓得脸都快白了,再三保证自己没事,死活把他这念头给劝了下去。
守望号看赵单识每天规律生活,半点没有上医院的打算,直白地提醒他,“已经快两个月了,你得想办法找人帮他把孩子剖下来。”
赵单识有气无力,“我说你们管杀不管埋么?那么大一个孩子,要是找不到人剖下来怎么办?”
守望号为难,“其实我们也有这项服务,只不过你得花一大笔生物能先把我的商城打开,然后再在商城上面求医。”他一点也不委婉地补充道:“我觉得依你现在的经济实力,你可能用不起我商城上的医疗服务。”
赵单识无言以怼,犹豫了好几天,他最终还是在守望号的催促下拨通了记忆中的电话号码。
那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有人接起来,听筒里头传来一个温和的“喂”。
赵单识心跳如雷,那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全都泄光了,他啪一声又把电话给扣上了。
没想到那人马上顺着电话号码打过来,“赵琢蕴,是不是你?!”
赵单识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怂得不敢回答。
那头接着说道:“你别走,我知道是你!你这些年来去了哪里?怎么也打听不到你的消息!”
“我,我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了?”
那边很冷静,“知道。不就是gay嘛,有什么大不了?还值得你躲藏这么多年?”
赵单识又想哭又想笑,嗫喏道:“我去找过你……”
“什么时候?”没等赵单识回来,冉远遥又突然反应过来,“你考上大学的那年冬天,是不是?”
赵单识不敢点头,他当时向家里出柜被家里赶出来了,这件事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勇气,逃到别的城市,谁都不敢说。
当年寒假的时候,他回去老家改名,顺便迁户口。
当时他还是不甘心,临走前特地去最好的朋友家想见一见他,没想到朋友的母亲在家,见到他的第一面就是拿扫把出来赶他,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自己学坏了不要紧,不要来带坏我家小遥!”
赵单识后来才知道他出柜后父母以为他的对象是发小,还特地走到人家家里去闹了一通,把人家父亲气得高血压进了医院。
知道这事后,赵单识再没勇气联系发小,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一打电话,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泄了干净。
赵单识久久不肯说话,那边的语气放柔和了些,“你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过的好么?”
听着那熟悉声音一叠声的关心,赵单识张开嘴,好不容易想答一声好,嗓子却全哑了,脸上发痒,他伸手抹了抹脸,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泪流满面。
“我过的很好,现在在老家。”赵单识哑着嗓子开口,“跟我爷爷在一起。”
那边冉远遥出声,“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赵单识顿了一下,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那边急了,“要说赶紧说,我还不知道你的性格?要是没有什么事你会特地给我打个电话。出了什么事告诉我,别让我担心。”
“我的事情有点复杂,不过不是坏事。你还在学医么?”
“在,已经边在医院里工作边读研究生了。”
赵单识深吸一口气,“你在哪座城市?我过来找你当面说,这事在电话里不好说。”
“W城,你什么时候过来?我到时候接你。”
赵单识说:“我买后天的车票吧,你告诉我地址就行,我自己找过来。”
“那好,你路上小心点,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们见面再说。”挂上电话前,冉远遥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不来找我,我到时候请假过来找你。”
赵单识心里发暖,他哑着嗓子开口,“放心,我会来的,这次我不会逃避。”
“那就好。”冉远遥在电话里安慰他,“你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走过来了,什么事也别灰心,到时候我们一起解决。”
赵单识哑着嗓子回了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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