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在被一个单薄的女生一点点收集, 只不过是一点点, 都需要很久的时间。
风沙里,吕枝任由时间一点点流逝, 任由头发变得更长,她往返于洞窟与学校, 想寻找相关的历史资料,但又时常被洞窟里的壁画所吸引,一看就是半天, 不觉得累,总是怀着一种崇敬的的心思, 对于历史里那些没有留下名字的工匠们叹服不已。
以线画法亦或者是令人叹为观止的曹衣带水, 都让她深刻的觉得, 不论是作为一个画师,还是作为一名历史研究者, 她的知识都太少太少。
如果不是时间限制, 吕枝想在这里呆更久一点, 或者说,不想打破现在这种状态。
这里的时间很慢, 娱乐很少, 可她却分外满足。
在西戈呆了一个学期之后,另外一边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因为她不想任何人来找她,所以吕枝平日里和人打交道的极少。
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 饮食起居或者上课, 她也是一人独行, 总之在西戈大学的同学眼里,这位新来的交流生,对于洞窟壁画的事业过于投入,就像以前在b大那些人所以为的一样。
终于踏上回程,吕枝结束了一学期的学习,与世隔绝的状态也与之结束了,几乎不怎么用通讯工具的她最先还是给周教授打了个电话,顺道汇报了一下这个学期自己的情况。
得到的回答是,先把那些资料带回来看看,于是就这么理所当然的回京都了,也没通知周遭的朋友,只顾着和老学究研究材料。
周教授对她取得的这些东西大加赞赏,不过也就其中的一些问题提出了建议,吕枝整理了一段不太完整的西戈的绘画演变史,临摹了很多颇具代表性的壁画图像。
当时她的心里,已经不想出书或者做一些其他的成就了,只想投入壁画和佛像的研究。
捻着的是沧海一粟,学者的卑微感在那里无限延长,而历史的叹息者也逐渐变成了她本人。
她决定将终身都投入西戈壁画的研究事业,这是一种,志向的表明,这也注定了她一生的行走方向。
至于恋爱,从这次经历之后,吕枝也决定将它抛得很远。
对于艾菁菁,景玔,魏聘,江留,江薄舟,傅年,这些所谓的书中人物,亦或者无剧情者,她迁就他们,但是终究不涉及。
大学本科学业完成后,吕枝就读研究生,但不是在b大,而是去了西戈大学,几乎没有任何悬念的通过了保研面试,从此便开始和那边的导师,细心钻研起关于这座巨大洞窟的一切。
对比于她以往那些颇具风头的经历,彼时的她似乎变成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半截身形隐没在了风沙之中。
二十八岁那年,吕枝终于如约出了一本书,《西戈字志·洞窟图鉴及画法介绍》,这本书像是历史书籍,却又像是艺术类书籍。
待在西戈的这些年,裴谦找过她,魏聘找过她,江留找过她,江薄舟同样找过她,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们每一个人来到这里脸色都有些郁郁不得志的味道,明明在各自领域都是意气风发的大人物。
她只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可从来表示拒绝,不过倒是经常会和他们说一些最新的研究成果,更多的话,却是没有了。
30岁时,江老爷子过世,吕枝回去参加了葬礼,中间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这使得吕枝开始在西戈地区常住,每年回去一次,但停留时间不会太久,至于吕父吕母,同样是一年的间隔回去探望他们一次,他们愈发的老了,但吕枝的面容好像从未受过风沙的侵蚀,明媚如昔。
至于艾菁菁,她有一段时间去观察过她的行动轨迹,过于平凡,甚至该有的那些男性,也最终没有留在她的身边。
魏聘成为了律师,开办了极有名气的律师事务所,成为了女性求而不得的高岭之花,裴谦日日流连花丛,最后也乖乖从事与他所喜欢的艺术,只将女性当作模特,傅年等人是老样子。
32岁,吕枝以一篇关于洞窟的学术论文震惊学界了,并且于一年之后获得了中国历史学界最高奖项,郭沫若中国历史学奖,成为最年轻的获此奖者。
尽管如此,她最终还是选择呆在西戈大学,一如以往,每日投入洞窟的壁画研究中,那成千上万幅,精细的故事画,连环画,经变画,让她有孜孜不倦的动力,而也因此,吕枝在绘画上的技艺也因此提高了一个层次,以往教过她的那些国画大师们,现在收到她的礼物时,总是感叹后生可畏,这位并不是表示客套,而是真正的畏惧。
人物画的线条之美,不如山水画的讲求意境,那种服帖飘逸的衣带或者发丝,总能让人由心赞扬其精妙。
也常有人疑惑,为什么吕枝长相这样出众,才华这样高超,气质也卓尔不凡,却始终未曾有一个伴侣。吕枝面对此,通常只是淡然一笑:这样挺好。
32岁在台上领奖的那一天,吕枝发现台下以往的故人来了很多,多方眼神都是痴缠的,获奖感言结束,吕枝下台离场,当时恰逢初雪霁晴,外头的日光很明媚,她刚下台阶,便看到一群男人站在外面,脸色都不太好,只是吕枝一出来,便齐齐将视线投向她。
魏聘首先站出来,冷不丁问了一句话:“吕枝,你打算孤独终老吗?”
她没动,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恰好下雪了,迎着亮的刺眼的光线,她的皮肤细腻的发光,一头乌发披在耳后,矜持而典雅,唇色殷红,莞尔一笑,冬日的暖阳都被比下去。
晃花了一行人的眼。
她说了一句话,但是,没人听清。
石头落地,众人心中只余一个想法:栽了,彻底栽了。
吕枝说:书中自有颜如玉。
这个世界是一本书,他们的颜如玉也不该是她。
而她自己,则要投入到西戈那本更加广袤,更加让人着迷的书里去。
她尤记多年以前,风沙之中来了位衣衫褴褛的孩子,递给她一颗糖。
很甜。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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