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车子相擦着驶过的时候, 吕枝朝窗外望了一眼,江留打开窗户对着她,好像在笑。
其实他什么也看不见,因为吕枝那边的窗户是关着的。
当时她唯一的想法就是,那么开着窗,冷风灌进来一定冷得像刀子一样。
确实像刀子一样。
江留也这么想。
相比于外面,车里很舒适,开了空调,不一会儿浑身暖和起来,吕枝便觉得有点热, 把围巾取了下来, 工工整整的递到江薄舟。
江薄舟看了一眼,姿势没动。
“你先拿着。”
吕枝压下心里升起来的一点小别扭, 视线收回,低头看手里的羊绒灰子围巾, 很宽很长,能在脖子上挂好几圈,吕枝之前看他的时候,他只是随意在把它自己的脖子上,没绕圈,就那么垂着。
有点民国贵公子的味道, 很陈旧的感觉。想着她把围巾地叠成了方形, 端正摆在自己膝盖上。
江薄舟不动声色地注意着她的动作。
他又年长了一些, 吕枝也更加的成熟了, 当然这只是在年龄上,就长相和气质,不管从哪个方面或者角度看上去,吕枝都显得乖巧柔软的一只。
眼光流转,从她细白的手指,到细窄的肩,在到纤细脖颈,最后掠过鼻尖,细描她乌黑的发丝。
一路无话。
回公寓的路程中,车平缓行驶着。
中途,空旷无人的道路上突然冲出一只宠物狗,司机连忙急踩刹车。
吕枝的身体跟着前倾,再抬头时,再回头时,原本马路中间的宠物狗已经杳无踪影,她半起身,按下车窗去观看四周,发现并没有出现流血事件,才苍白着脸呼出一口气,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外边的空气还是冷的,一会儿的功夫她的鼻头就红了。
下意识将起身时搁在边上的围巾拿了过来,重新放到自己膝盖上,细白的手指在绒面上蹭了蹭,似乎这种动作就代表着一种暖和。
江薄舟一言不发看着她。
车窗打开,车里暗一瞬间,又亮了一瞬间,她精致得有些过分的面孔,似乎有一瞬间被聚光灯打到了,嫣红的唇和清亮的眼,就算露出些许焦虑,也让人心头跟着发软。
他的手贴着边裤的缝合处,在她完全端正下来时,江薄舟摩挲了一下颇具质感的面料,开口问:
“寒假有什么打算?”
“啊……寒假吗?打算好好休息一下。”
“舞蹈班之类的,需要准备吗?”
“唔,时间有点紧,等过完年再说吧。”
“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到家时,佣人已经做好了热腾腾的牛奶以及暂时垫肚子的东西,现在还只有下午三点,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闻到鲜奶的香味,吕枝也觉得肚子有点饿了。
吃东西的时候,江薄舟还是一言不发的端视着她。
沙发离餐桌不远,她一边将一些松软的糕点往自己嘴里塞,一边喝着牛奶,她的动作算有点急切了,可由于习惯的原因,动静很小,没人说话时,便只能听到她非常轻的咀嚼音,这种微微沙的质感,让这原来有些空旷而偌大的一楼客厅,变得亲切起来,窗外是一片雪白,里面开着暖气,屋子是热的,女孩子温吞进食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回家的猫。
实际上,久别重逢在他们这里变得平常化。
忽略两人并不存在的血缘关系,也暂时忽略掉一些不太自然的暧昧因素,两人的相处方式很像是家人。
除开必要的交谈,以及一些问候语,他们之间过于安静,但不突兀。
稍微填饱了肚子,吕枝有点苍白的脸很快变得红润,她要上楼了,行李箱摆在门口的玄关处,吕枝想让佣人帮忙提上去,江薄舟却主动跟了过去。
“走吧”,他的手脚很长,很轻易的就将她的东西提了起来,看着离地板有点远的滑轮,吕枝喉咙动了动,之前对江留说的话在喉间酝酿了几下,最终没说出来。
撇头看向他的手,漂亮的指骨,线条很明晰,提东西的时候,能让人感到他的内部蕴含的力量。
佣人在前面拿着钥匙给他们开门,吕枝走在中间,江留则稍偏后一些,通过木质的楼梯时,吕枝的拖鞋哒哒的响。
粉色的绒毛,带着某种动漫生物的耳朵,袜子往上提,从下面看,她的裤子往上缩,绒质深色面料的裤管下,露出一截细嫩的肌肤,因为长期不见光的原因,白的有点不正常。
不过这种居家式的拖鞋,倒很好,看上去就很暖和。
他喜欢这种哒哒的声音。
……
一路以来,吕枝都被照顾的很好,但是回到房间江薄舟让仆人拉开门给她看里面存着的一排排衣服时,吕枝还是又惊了一遍。
“真是太麻烦了。”
“都是我挑的,应该都是很舒服的类型,你喜欢就行。”
“……嗯。”
江薄舟……挑的?
吕枝的目光,从最左侧的一块区域离开,那些毛绒的暖色的居家睡衣的形象在脑海中刻着挥散不去了。
她朝他看了一眼,卧室的窗帘被拉开了,因为雪地而过量的光线打到他的侧脸上,好看得有点过分。
“谢谢你。”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听,是那种类似雪花的触觉,碰到你温热的皮肤时,又立马化作一滩不太真实的水分。
吕枝和他的目光斜对着在空中相触。
蓦然,他的喉间溢出轻笑,低低的回荡在房间内,显得沉闷,磁性。
“吕枝。”
他脚步移动,身体靠近了一些。
身后是实木的衣柜门,江薄舟很高,微微低头,手臂一撑,她便被围在了狭窄的空间内,呼吸也变得闭塞起来。
他的喉头动了一下,缓缓开口。
“别跟我说感谢之类的话。”
“这些事情应该的。”
“如果我不是你的叔叔,也不是你的监护人,我也会这么做。”
江薄舟眼神暗沉,嘴角的笑纹并不明显。
平时语气总是带着几分沉着克制,现在调子懒了一点。
吕枝悄悄动了动唇。
但还没开口,却被他的动作止住了,一截修长的指伸了过来,指腹点在她的鼻头上,微凉。他的头低下来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极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谢谢叔叔?”
“糟糕的一点在于,我不想听。”
不想听到“叔叔”两个字。
吕枝把目光投到他的脸上,眉眼依旧是清淡而迤逦,只是不知为何,他向来弧度分明的唇角,在这一刻,看上去有点桀骜。
糟糕的一点在于,他不想听。
突然而来的糟糕情绪。
吕枝往后退了一步,离开他投下的阴影。
窗外的光线重新打到脸上,吕枝不由自主眯了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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