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枝赶了一天一夜的内容, 最后画出来的画实际上还是不尽如人意。
因为手已经生疏了很多。
尽管如此,她还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完成这一幅画。
为了体现花鸟画的特色, 吕枝选择的主题是难度比较高的秋日雁来红,雁来红是一种一年生的草本植物, 春天发芽,夏天生长, 秋天变红,虽然是一种野生的花, 但是因为其颜色以及精神气貌, 历来被很多文人墨客所喜欢,当然,其对色彩和笔力的要求也比较高。
毕竟是透过熟人的熟人认识名家,吕枝并不想第一次见面,就给大师一种想攀高枝但又没有能力的不好印象。
甚至为了表现自己的尊重,少女在出门之前还给自己化了个淡妆。
大概在镜子前坐了10来分钟, 做好最后一道步骤, 她才起身将摆在书桌边上的画卷细心塞进书包里。
今天是周末, 有两个室友还在睡觉, 一个室友去自习了, 换好鞋, 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但还没走到校门口, 包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小枝, 我在校门口等你。”傅年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如既往的温润清朗, 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好的,傅叔叔,我马上就到。”
挂掉电话之后,少女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刚走到校门口,一辆银灰色的商务车车窗便缓缓降了下去,从里面探出一张熟悉的面孔,长相英俊,气质斐然,温润如玉,引得过路的女生纷纷回头打量。
“这里。”
看到他朝自己挥手,吕枝轻巧的跑了过去,走近时他已经率先下车帮忙接过了书包,并且非常绅士的帮她拉开车门。
上一次和他见面是在暑假的宴会,那时候两人在长辈的注视下聊了几句,纯属客套了,毕竟年龄差摆在那里,真要交流些什么也找不到合适的内容。
不过因为两人很早就认识的缘故,所以这次见面也不显得尴尬。
本来吕枝是应该讨好他的,但最近由于理解到了剧情的一些变化,所以便没再打算做什么主动的行为。
笑着打了招呼,一路上他和少女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主要还是聊的和大学生活有关的事情,像他这种家教良好的男性,很懂得如何在谈话中引起他人的兴趣,而使得话题不变尴尬。
“小枝很厉害啊,不仅画画有天赋,就连在舞蹈方面,也令人叹为观止。”
“您……怎么知道我会舞蹈的?”
“上次你表演的时候我也在场。”
这倒令吕枝有点诧异。
“啊,这么巧呀,其实只是兴趣而已啦……”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傅年也笑,他自然没说自己还提前出场去了后台等她,只是没撞见人。
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下,两人很快抵达了那位所谓的大师府邸,估计画家们都喜欢闲居在清幽的场所,恰好这里是京都,四合院最多,不过这个地方很与众不同。
单从盆栽的修剪看就气势不凡。
若说傅老爷子的庭院布置平和淡雅,那这里便是风骨遒劲。花鸟大家和山水大家的风差异从中体现得分明。
之前在车上的时候,傅年已经和她详细介绍了情况。
大师姓钱,叫钱起,脾气有点古怪,不过爱惜人才。
“小枝,你不用因为这个而紧张,好好表现,以你在绘画方面的天赋,不会遭到冷落。”
车停在外面,很快有人来接他们进去,刚进入前厅,端坐在正前方雕花木椅上的老人便映入两人眼帘,老人手里端着一壶茶水,雪白的胡子留得很长,眉目疏朗,身上着一件黑色的中山装,似乎在这大夏天也不怕闷。
少女跟着傅明和老人打招呼,他坐在那儿没动,眼睛却一直盯着吕枝。
“就是你这个女娃子要跟我学画?”半晌之后,他才捋了一把胡须,淡漠开口
“是的,我……”刚想说出口的漂亮话,直接被老人一个手势止住。
“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功底不行,我可不教。”
当真是以前被随便送上门来的徒弟缠怕了,钱老先生现在收弟子的标准高的吓人。
闻言吕枝没有表现出惊慌之色,她笑意不变取下了肩上的双肩背包,在老人狐疑的眼神中,从里面拿出准备好画卷,双手端着礼貌的送到他面前,轻声道:“这是晚辈昨日画的一幅雁来红,还请老师指点。”
态度不卑不亢,语气也让人非常舒服。
原本在边上的傅年动了动嘴,打算帮忙说些什么,却最终没开口,而是安静的立在了一旁看。
老人也很吃这种直接的做法,带着两人人直接去了画房,在宽大的案几上把画幅展开。
当画上的内容完整展现在众人眼中的瞬间,傅年和老人皆是一怔。
“画的不错,比我想象中好多了。”
仔细片刻之后,钱老才说了这么一段话来。实际上在他这里能得到这种赞扬,已经是很不错的了,钱老口里的不错,可不是轻易说的。
其实之前在听到吕枝画的是一副雁来红的时候,钱起心里是闪过不屑的,要知道雁来红这东西连经验丰富的画师都是不敢随便下笔。
画的太艳,就少了那份精气神,画的太死,同样让人觉得兴致缺缺。
画了好多年的老家伙在这上面都有可能出错,他能奢求一个小丫头骗子交出让人惊艳的作品吗?
可事实证明,吕枝还真做到了。
虽说她自己觉得不满意。
可在旁人看来,这幅画布局巧妙,色彩也浓淡相间,最夺人眼光的还是雁来红中间插入的一小节白竹,用双钩方式画出来,中间没上色,正好压了雁来红的艳丽。
华国画,以墨为主,以色为辅,此精髓正在少女画里的小细节上体现了。
除此以外,为了体现花鸟画的生动,在竹节的一角,吕枝还点上了一只体态活泼的蛐蛐。
静中有动,浓淡相宜。
越看越觉得满意,于是,长相生来就严肃的老人又摸了一把胡子,补上一句:“虽说算不了上乘,但也能算中上……”
“晚辈不才,还请老师指点。”
“你这小姑娘心性倒是好,你在这等会儿,我那边还有一幅雁来红,你且看看便知道,为何我说你这算不了上乘……”到这种真正可以交流的地步,老人便也不端架子了。
闻言,吕枝眼里闪过一丝兴奋,可白净的脸上却还是端着恭谦。
把一切尽收眼底的傅言不由失笑,同时也对小姑娘的画技有了新的定位。
很快,钱老很快从外边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幅画卷,那画卷保存的很仔细,老人放定小心翼翼的拆开外边的套子,傅年帮忙在另一端接着,画幅缓缓拉开。
“这是我师傅画的,你要是哪天能画到这个水平,那估计在华国你就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在讲到师傅两个字的时候,眼里闪过骄傲和怀念。
画了五年的画,尽管在国外的两年学的是西式画法,但她对于华国画的理解却也不浅了。
因此,看到这幅雁来红的瞬间,吕枝就察觉到了不同。
同样是以墨来压色,但他的竹却不是白描的,而是一片一片实心竹。少了几分工整,然而其中的挥洒写意之感,却几乎要喷薄而出。
并且墨竹和雁来红全朝着一边倒,歪着身子,似乎是有劲风刮过。
同样是动,比起吕枝用蛐蛐来表现的小动,却不知要高了几个层次。
大师之笔,一眼可辨。
惭愧和佩服同涌现,目光在落到最下方的题款时,就变坐完完全全的震撼了。周久光!那位民国时期震惊华国画坛的山水大家?原来是钱老的师傅吗!
压下心里的激动,吕枝连忙转身向老人鞠了一躬。
“晚辈惭愧,窥见大家作品,受益良多,还忘了老师能不计晚辈拙劣技艺,收晚辈为学生。”
少女玉白的小脸此刻甚至因为兴奋而忍不住染上了几分不正常的红,马尾高高扎起,柔美的五官完全露出,加上其举止文雅,谈吐大方,倒还真有些文人墨客的气质了。
“你都叫我老师了,我还能不认你这个学生不成,你在b大读书吧?正好那里离我这不远,你有空来就成……”
这种性固执的老人,真正认可一个人的时候,那可是比一般人还要好说话。
于是拜师这件事就这么完美落幕了,礼貌的和老人道别,吕枝才和傅年走出府邸。
而屋中的老人,则是慢吞吞收起了吕枝留在他案上的那幅画,心里感慨,当真是英雄出少年,他十八岁的时候,可还屁颠屁颠跟着师傅后面磨墨呢。
“高兴了?”傅年偏头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的女孩,含着笑问。
“高兴呀~”她胡乱应了一声,声音却像是带着把小勾子似的往上翘。
少女的唇不自觉的朝上弯着,目光亮晶晶,两颊的红意还没消下去,艳丽又纯美。
不过,除了为钱老收她做学生的事情开心之外,还有一件事情,也是意外之喜。
今天周末恰好是发微博的日子,于是在出门之前,吕枝随手把那幅用作考卷的雁来红拍了下来发到微博上去了。
谁知,刚发出去不久,她就收到了一条私信:青年组国画比赛就要开赛了,请问吕小姐你有兴趣成为参与者之一吗?
发私信的那方正是承办青年组国画比赛画家官方协会。
可以说是很大的荣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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