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个笑容平静下来的林若,认识到自己莫名其妙迁怒了,幸好并未把情绪发泄到别人身上,察觉到她自然不会再这样子下去,很快让自己的心情保持到相对平和的状态。
夏日的蝉鸣声响着,即使是站着不动也能感觉到炎热的天气产生的燥热感,对自己没有礼貌的行为感到抱歉的林若很快从家里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了迹部景吾。
迹部景吾看起来是真的很渴,可能是和家人打了电话放松了下来,也不用那么警觉了,将近有六个小时没喝水的迹部景吾选择接受了林若的好意,道谢后便拧开了瓶盖,慢慢的喝了起来。
冰凉的液体进入到了嗓子,让人感觉到一阵舒心,虽然是正常的饮水速度,但等迹部景吾把瓶盖拧上的时候,瓶子里的水已经少了将近一半了。
【你饿不饿?】
林若把手中的便利贴举了起来。
看他有些苍白的脸色,恐怕在遇见她和珍妮之前,迹部景吾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所以林若自然而然的这样提议。
迹部景吾抿了抿唇,眼睛清澈明亮,似乎想要摇头,但在他出口之前他的肚子就先抗议性的发出声音,所以代替他回答的是他骤然变成红色的脸庞和慌张般后退的步伐。
林若自然听到了,自然而然有了笑意,但考虑到少年从一开始就表现出来高于常人的自尊心,很快收敛了,不再选择询问,而是转身打开了门。
即使很快消失,迹部景吾确定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笑意,即使年纪尚小,但从小被培养,也一直以优雅和风度严格要求自己的迹部景吾,即使再教养良好,面对这样的尴尬处境,也未免露出了小孩子的习性。
他自然也想表现出祖父一直让他学习的翩翩绅士风度,尤其是在帮助自己的恩人面前,尤其他的恩人是这样一个漂亮女孩,身为一个对于性别和美有了基本概念的男孩,自然也不愿意在她面前出丑。
但现在看来,他从小到大没出过的丑在今天都出完了。
所以迹部景吾漂亮的脸蛋上忍不住露出了懊恼的神色,大慨猜到他为什么这样的林若虽然很想同情他,但因为真的忍不住此时此刻的笑意了,也可能是因为自己郁闷的心情因为这个小小的乌龙彻底被吹得烟消云散,所以她大大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一看就知道她此时此刻的好心情。
迹部景吾不进来也没事,她再次回到家里,也很快就出来了。
她从家里走出来,走近迹部景吾,把刚刚从屋子里拿出来的全麦面包和牛奶放到了迹部景吾的手中。
“谢谢。”面如火似烧的迹部景吾低头看着手中的面包,强作镇定的道谢。
想了一下,林若在纸上飞快的写字。
【要不要到那边去】
林若指的是树下面为了方便纳凉,森川光做的石桌。
那儿非常凉快,也是很久以前是Z国人的林若非常喜欢的地方,是她最常呆的地方。
迹部景吾同意了,所以两人很快在石桌前坐下了。
“我开动了。”迹部景吾双手合十,看起来非常虔诚的说完才伸手拿起了面包。
林若没有看别人吃东西的兴趣,所以在迹部景吾吃东西的时候她习惯成自然的在便利贴上写写画画。
有她最近脑海里闪现的旋律,也有莫名没有具体图像的图画,她无意义的涂画着,思维也在随着手中的笔无限发散着。
简而言之她可以说是在发呆,这其实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最经常做的事情,可能是因为没有让她有兴趣的事情,也可能是每个世界都有目标去追逐,很充实,在这个世界变成了小孩,也没有了目标,所以她自然而然的变得有些‘颓废’了。
她对于自己写的东西并没有过于遮掩,也没有想遮掩,所以在迹部景吾看过来的时候,她也没有停止手中的笔。
“你写的是德语吗?”
接受精英教育,学习的课程有很多门,包括德语课的迹部景吾在看到林若书写出来的文字后好奇的问道,他现在已经会基础的德语书写和听读,但林若写出来的单词他并不认识,只能从形体上看出是德语。
【意义】林若用英文书写道,用笔点了点便利贴上的德文。
她在说那个单词是‘意义’的意思,迹部景吾自然看懂了,但他还是有些不明白,不明白林若为什么这样写,这个单词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所以他只能一知半解的看着林若非常随意的写写画画。
她画画很好,画了他们身边的大树,寥寥几笔就勾勒出生动的形态,她也在便利贴上写旋律,不过写没几笔又划掉,然后又重新开始写,写了一段全新的旋律。
她似乎在写一首歌,在夏日清蝉的合奏声中,她像是在谱写一首优美的曲子,非常奇怪的,以完全随意漫不经心却又认真的态度,在这样的静谧的氛围中,迹部景吾也安静了下来。
她不急不缓的写着,像是不在意的样子,她也确实不在意,因为在写旋律的时候她也同时没有停止的在便利贴上画一些完全意识流的画,但又不能说她不认真,因为旋律是从头到尾连贯着的。
即使是只把音乐当做陶冶情操的迹部景吾也能看出来她的厉害之处,所以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笔下流畅写出的乐符,连呼吸都放轻了。
林若停住了笔,心里闪现的情绪已然在刚刚的写写画画中平静无波,她看着纸上的旋律,想了想,问道。
【要不要听这首曲子?】
“要。”迹部景吾点了头。
听到回答,林若回转身去,从床底下拿出那个从来到英国就再也没打开过的盒子。
是小提琴,她写的是小提琴曲吗?他只和母亲去听过音乐会,还没听过小提琴独奏,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音乐,迹部景吾安静的看着女孩调音试音,脑子里面胡思乱想着,眼里有着亮光,就连蓝色眼眸下的泪痣也诉说着主人现在的期待和些微的焦躁。
她并没有很快演奏,似乎在熟悉旋律和乐器,所以曲子都是一段一段的。
但她似乎很快熟悉了,所以对着自己唯一的观众安静的施了一个小提琴手的礼仪,她把琴架在了白皙的脖颈之间。
当音乐声响起的时候,迹部景吾原本脑子里面乱七八糟的想法一扫而空,明明是在乡间的大树下,身边还有微风轻轻吹拂而过,他却像回到了嘈杂的大都市,在宴会厅,看见了母亲坐在沙发上美丽而从容的身影,也看见了他的父亲跟许多大人交谈从容不迫的模样,看见了祖父在书房里写完一副满意书法的模样,旁边还有一本倒扣着的书,那是他看了一半还没看完的书,他甚至看见了迹部家后院游泳池的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波纹荡漾,和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的模样,他也看见了穿着校服的小孩打闹而过的样子。
他也看见了花朵随着阳光舒展身影的模样,听见了泉水叮咚流过河床的声音,听见了星辰璀璨烟花绽放的声音,他也听到了因为太占用时间,被他决定舍弃的那个小球在网球场上砰砰作响的声音,一声一声响在他的心间。
小提琴的声音是那么优美动听,所以即使这把小提琴的音色并不十分完美,但在此刻有什么重要?这抹不完美在此刻显得非常动听,让人的心情跟着音乐流淌,在完美的演奏中把人拉回了现实,让人有了一种意犹未尽怅然若失的感觉。
林若收弓的时候,她唯一的观众鼓起了掌。
即使迹部景吾年龄还小,但小朋友对于音乐的触感才是最灵敏的,平常的音乐欣赏课他也没少上,他自然能知道他今天听了一场什么样的演奏,所以他蔚蓝色的眼眸闪闪发光,与天空交相辉映,里面是纯然的喜欢和欣赏。
林若抿了抿唇,经过这一场堪称是发泄式深沉意义上的演奏,她的手和脖子几乎酸疼的不能动了,但她的心里却十分畅快,她摸了摸小提琴,才把它收回了
琴盒。
“这首曲子名叫《意义》。”
她的声音非常嘶哑,可以称得上难听了,因为声量小,所以声音随着清风吹拂很快在这个午后消散开来,让人质疑那个低涩的声音是否存在过。
经过了几个月,她的声音也养好了一点,但也仅是能发出微弱的声音,不能太过用力也不能长久的说话,让桃沢家更难过的是,即使她的失语症好了,医生说她的声音也很难恢复成原来的嗓音。
所以她今天答应和珍妮出去玩也未必不是不想让家人太过担心的原因。
医生建议还是她少用自己的声音,迹部景吾似乎因为她突然说话有些讶异,林若十分珍惜的把曲谱放到了琴盒里面。
除非特殊原因,她不会再打开这个盒子,不会再演奏这首琴谱,也不会再去思考让她这样持续不断的穿越在这些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不会再去抑郁为什么选择了她,这些都会被她珍藏起来,直到她得到答案或者终能面对的那天。
迹部景吾看不懂眼前女孩的郑重,但也能明白她是在做一个很重要的决定,正如他不明白在这个并没有什么不同的乡下,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个有着高超技艺,不能说话的神秘女孩,不明白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但不阻止他维持着自己绅士风度,摒弃自己的好奇,依然安静,平和的在这个时刻做她唯一的听众。
后来他才明白,这个短暂的午后,在他还没变得墨守成规,变成完美教科书之前,在这个石桌前,在这个平凡的小镇里,遇到桃沢真希,是他一生最珍贵,最难忘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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