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放射科出来之后,秦朗的脸一直是铁青色的,医院里暖风给的足,薛易靠在椅子上犯困,薄薄的眼皮就快要撑不住了,一个劲儿地往下掉。
秦朗拿着收费单拍他的脑袋,口气也十分不友好:“喂,你给我清醒点,大夫说没伤到骨头的话,建议你去找中医按摩一下。”
“那要是伤到了呢?”
“打石膏呗,啧,回去了你可以给大学生当模特去,这叫啥专业来着,文艺复兴?”
“人文艺术。”薛易坐直身子,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就你知道的多,渴不渴?”秦朗翻着白眼问他。
“嗯。”
水杯洒了,薛易一口水都没喝着,又出来折腾了俩小时,喉咙干涩的厉害,连声都是哑的。
“我给你买瓶水去。”
不一会儿,秦朗拿了瓶矿泉水回来,薛易要接,又被翻了个白眼,翻出了一股子火.药味儿。
“你还好意思伸手?手都残了,用牙咬吗。”
秦朗没好气地拧开了盖子,把水递给他,等他喝够了接过来,想都没想,一仰脖儿干了。
“喂,你不嫌脏啊。”
“没良心的,小时候撒尿和泥的时候我嫌脏了吗,啊?你就长了个乖宝宝的样儿,切开里头都是黑的,坏的要命!”
薛易哽了哽,没话说了。
他们几个富二代里头,就薛易一个是独生子,连个表兄弟都没有,论调皮捣蛋那是独一份,坑过不少穿开裆裤的小屁孩,而这其中,坑秦朗的次数是最多的。
比如小学的时候撒尿骗他和泥,捅完马蜂窝把他锁门外头,军训的时候给他把牙膏换成沐浴露,去国外跳伞的时候顺走他的护目镜……
“秦朗,我觉得不疼了,缠个绷带就能弹……”
“安静点,医院里吵什么吵。”
明明他声音最大好吗,讲不讲理了还!薛易舔舔牙尖儿,气了一会儿,决定不和他计较,于是缩回座位里,垂下头兀自走神。
“对了,你还渴吗?”
空气一片安静,薛易没回答。
秦朗一回头,就撞见了小孩儿满眼的委屈。
白嫩的小脸泛着点困意的粉红,眼睑低垂,里头满是水汽,就连头发丝儿都软趴趴地塌着。他心里骤然一软,当下什么急什么火都忘光了,赶紧凑过来哄。
“好了,少爷别难受了,我不该那么说你的。要不周末你单手弹也行,完爆他们那些两只手的好嘛。” “薛易,小易,手手还疼不疼啦。” “你看我一眼呀,看看我可不可爱,卡哇伊伊伊,伊多哇。”
“滚。”
片子出来了,没有伤到骨头,普通扭伤加上脱力,养几天就没事了。秦朗松口气,拉着他去约老中医,原本要关门的老先生抵不过秦朗的软磨硬泡,给薛易配了药,揉了俩小时手腕。
老先生年纪不小了,尽管困的不行,手法却十分到位,薛易一开始还疼的嘶两声,后面干脆歪头倒在沙发里,迷糊了好一会儿,最后被秦朗拍醒,打车回了出租房。
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准备回去睡觉,秦朗坐沙发上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
“没怎么。你要不行就算了,我去琴行找个学生凑数。”
“能行。”薛易摇了摇手腕,上头有股子草药味儿,“我问大夫了,他说能弹,觉得疼的话就去药房缠个绷带。”
“真假,你确定那老头说的不是石膏?”
“不是,压力绷带。”
“行吧,我不懂这个,你可千万别骗我。那周天早上你早点起,咱们去试衣服。唉,不管你弹不弹,都跟我一块过去吧。”
“好。”不知道是不是困了,薛易的情绪有些许的低落,秦朗闭着眼,什么都没看到,还在继续念叨着。
“顺便再弄下头发,放心,准保你帅到爆炸。”
“嗯。”
“唉,难受啊,为了你这个死没良心的,老子的鸡翅煲都没有了,壶里还有热水吗,我泡个面。”
“没了,都洒了。”
“好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少爷。”
“我再给你煮。”
“别别别,我自己去。”
秦朗站起来往厨房走,他可能是累了,没有像往常一样话多,沉默地打开门,留给薛易一个略显冷漠的背影。薛易想道歉,但说不出口,憋的胸口有点闷。
厨房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你小心点,别烫着手。”薛易声音越来越小。
“嗯?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
薛易说完,拍上了屋门,人站在一片黑暗中。
他没有开灯,靠在门板上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轻轻地叹了口气。怎么办,自己几次任着性子胡闹,连累兄弟一起受苦了,幸好这次手没废,还有机会能帮到他。
不行,得赶紧想个办法,不给他添麻烦才行……
周六晚上,薛易一个人去门诊买了绷带,医生嘱咐了不要绑太长时间,拆下来后一定要及时上药。
薛易点头答应,转身又买了盒止疼药。
周天,天还没亮,楼道就响起了吱扭吱扭的开门声,秦朗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把薛易叫醒,两个人骑着摩托进了家高奢品牌服装店,买了套合身的黑色燕尾服。
演奏专用款,做工精巧,价格不菲。
薛易身材比例十分到位,腰细腿长,肌肉线条柔和养眼,人虽然瘦,但肩膀宽度刚好能把衣服撑起来,完全不会显得单薄。
他换好衣服,店员立刻表示非常合适,并示意他可以询问一下同伴的意见。
薛易笑着,抬手整理西装领口。他的手腕缠着净白的绷带,白嫩的指尖儿在领结上摸了一下,喉结滚动之间,是种超越了年龄的成熟与耀眼。
“这件可以吗,秦老板?”
秦朗窝在沙发里喝免费咖啡,闻言抬头看了看,啧了一声,“挺好,人模人样的。就买这件吧。”
“租就好了,买下来干嘛。”
“没事儿,记我爸账上。”秦朗咂了口咖啡,翘出个富贵逼人的二郎腿。
他从进来开始,就开始和店长扯东扯西的,薛易听了两耳朵,大概就是各种装逼,什么要在非洲开厂了呀,要去巴西挖矿了,反正就是不掏卡,店长没办法,只能把账记在了秦老爷子头上,还免费给薛易头发喷了定型。
等薛易来到餐厅之后,才明白为什么秦朗一定要找个琴手,还要买件那么贵的燕尾服。
这家西餐厅的逼格很高,落在市中心商业圈的两栋高楼之间,完全悬空,脚下是圆形水晶玻璃,头顶则是漂亮的水滴形状,厨房在餐厅的正中央,且完全透明,四周开了窄道,窄道汇聚处略宽,中心建了一个小型的喷泉,潺潺流水声轻细缓慢,听起来十分悦耳。
薛易看了看四周,对秦朗笑道:“怎么着,你们家也要来餐饮业分勺羹了?”
“不不不,和你们家比不起,但是我们的理念是高奢餐饮,只服务上层社会,赚点闲钱。你看,这里一共有十七张桌子,我只发了十六张邀请函,留一张,咱小哥俩吃顿好的。”秦朗一边说一边挑眉:“怎么样,哥们够意思吧。走吧,进去,你的位置在那边。”
秦朗伸手一指,喷泉旁边有一个圆台,圆台的台阶完全透明,上头放着一架施坦威的白色钢琴,琴凳也是白色的,一尘不染,大方明丽。
“你去那边试试吧,十一点半正式营业。你要是觉得疼了就下来,我马上让音响接上。”
“好,放心。你去忙吧。”
秦朗点头,一直看着他上了圆台,才朝最中心的厨房走去。
见小老板进来,忙碌的厨师们纷纷弯腰致敬,身穿西装三件套的男人走了过来,询问他有什么吩咐。
“怎么样,没有别的问题吧。”秦朗拍拍他胸前的领带。
男人自信地笑笑,“当然没问题。菜单已经做了最后的修改,邀请函也确定送到各位老板手上了,厨房这边的食材都是绝对新鲜的,喷泉和音响有专业的技术人员控制,至于琴手那边……”
“也没问题。”秦朗摆摆手,“有什么突发状况及时联系我,我去补一觉,把你车钥匙借我用用。”
“嗯?”
“我没开车,总得找个地儿躺会啊,今儿早上七点钟就睁眼了,快困死老子了,你盯好了这边,电话打不通就来底下停车场敲车窗吧。”
“……”
秦朗是真的很困,搭着电梯下楼的时候差点站着睡着,晃晃悠悠地来到停车场,毫不客气地拉开自己下属的车门,打开暖气钻了进去。
刚要闭上眼,后屁.股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秦朗摁了接听,下属的声音通过金属磁片传了过来:“老板,刚有位客人联系了我们,说有事情耽误了,要晚一点才能过来,应该怎么处理?”
秦朗懒洋洋地问道:“等呗,顾客就是上帝,他几点来啊?”
“大概十二点以后,人挺客气的,说是要接小孩儿下补习班,十一点半过不来。”
“哦,行,知会厨房一声,该冻的食材冻上,今天晚点下班。”
“好嘞。”
秦朗挂了电话,迷迷糊糊地靠在车椅上,心想这谁家的大老板,都混到这份上了,还要亲自去接孩子上补习班?
真是好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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