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窗格中斜射而出,布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长乐沐浴在金辉之下,面上微笑,手中正在绣一方手帕。
秀帕上的花样已经初具外形,虽未完工,依旧让人感到灵动。
长乐忽而又记起那一天表哥惊慌失措却又惊喜万分的模样,不知觉的露出了一抹微笑,柔和而又绝美的面容,仿若九天之上飘下的仙女。
美好并未持续太久。
“小姐。”鹤芷从庭院外走进,手中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长乐收回笑容放下手中的秀帕,接过鹤芷递来的东西。
一张请柬,
署名,太子妃。
看着眼前这一张于长乐而言并不陌生的请柬,长乐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太子妃是拓跋浚的母亲,对长乐一直很疼爱,并视她为己出。可是,上一世因为自己的私心……
长乐对不起悉心教导她的母亲,
对不起一心一意为她好的表哥,
亦对不起自小把她当亲生女儿的太子妃,
她不是没有后悔,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说后悔也只是空话。
她依旧记得,小时候拓跋浚顽皮,喜欢捉弄她,她总是被拓跋浚弄哭,太子妃会将她抱入怀中,悉心而又温柔的安慰她,会替她教训拓跋浚……
当她嫁给拓跋浚夜夜独守空闺,是太子妃温柔的劝导与安慰……
自己当初怎么会忘记这些美好?
还好……
上天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
“小姐,您怎么了?”
鹤芷略带担忧的声音将长乐从思绪中唤醒,还未出声询问却已觉脸上的湿润。
秀手从脸上抚过,上面沾着的,是泪水。
“没事。”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先退下吧。”
将请柬搁置在一旁的小桌上,便起身走向了另一个地方。
从鹅卵石铺砌的小路上走过,穿过姹紫嫣红的花园,半晌才走到一个僻静之处。
长乐踱步走入。
刚走进这有些荒,又有些小的院落,便看到一抹水蓝色身影,正背对着她在给一些花草浇水。
颇有一些宁静悠然的美好气息,但在长乐眼中,却和美好扯不上任何关系。见了,也只不过是嗤然一笑。
对方忽闻身后的笑声,一惊急忙放下手中浇水用的工具,发现对方是李府大小姐后急忙行礼。
“大姐。”
长乐摆摆手示意她起身。
“不知大姐今日忽临兰芬苑可是找常喜?”李常茹将头沉得低低的,半分也看不出她的神色,可微微瑟缩的身子仿佛显示了她内心的惶恐和不安。
长乐虽说不是完全了解她的这个庶妹,却也知晓她并非如众人所知的那般懦弱无争,尤其是她那隐藏懦弱和善面容下的层层心计,当初可是连母亲都被骗去。
“我并不是来找常喜,而是来寻你。”
李常茹听闻甚是惊讶。
“找我?姐姐……”
长乐也懒得与其兜圈子,直接道出了一个人。
“你可知南安王?”
“自是知晓。”
长乐见李常茹听闻南安王反应不大,挑了挑眉又勾唇说道,“那你是否想知道当初帮助你的男孩是谁?”
言外之意便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男孩与南安王有关。
提示已经足够明显了,若是还听不懂,那对方就是愚蠢至极,要知道她李长乐可是不会莫名其妙的说这些话的,她懒。但依照李常茹的心计,以及对当初那个小男孩的执念,又怎会不知晓。
父亲在朝堂之上位高权重,有不少人愿意与之结交,在府中,偶尔还会遇上一些与皇室有关的人。她清楚的记得那天,那个小男孩扶起她的时候,她看到他腰间挂着一枚制作精巧,价值非凡的玉佩,便知对方身份非凡,可一直也不知对方究竟是谁。如今大姐突然到这偏院寻她,还提起南安王和当初帮助她的小男孩,大姐一定知晓对方的身份。只是……
“李常茹,我知道你并不如表面上这般单纯无争,而我,十分赞赏你的心计。但你要知,想要为自己谋求一个好的出路,可不仅仅要脑子,有的时候权力也是必备的。”
见李常茹不回话,长乐话头一转,“今天天气可真不错,不知妹妹可愿陪我出府买些东西?可是你这身衣服似乎有些脏了,还是先换身衣服再出门吧,我在马车上等你,可别让你姐姐我等久了呢!”
不待李常茹拒绝,长乐便带着一抹笑离开了偏院。
独留李常茹一人在原地。
内心似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大姐莫不是察觉或是发现了什么?
常茹自诩是没有露出任何破绽的,可是大姐的话里……
……
……
……
长乐招了一辆马车,候在府门前,无聊的拨弄着涂上蔻丹的指甲。
街道上的人走了一批又一批,长乐也不着急,依旧将马车停在府前。
“大姐。”李常茹换了一身较为正式的衣服后便急忙赶来,额头上还隐隐有些汗水。
“走吧。”长乐瞥了一眼气还未喘匀的常茹,没有说什么,挥了挥手便让车夫开始赶车。
一路上长乐都在闭着双眼休憩,常茹就算是想问些什么也无从开口。
马车行了一段路,速度很快就降了下来,停在某处。掀开车帘,看到的便是平城第一酒楼,潘家楼。
长乐在下人的搀扶下踩着车墩子款款走下马车,向酒楼内部走去。
李常茹恐其落下自己,提起自己略显厚重的裙角也更了上去。
长乐一走进潘家楼,便有一个面容似曾相识的女子在等着她。长乐微微点了点头后便随着对方向楼层更高处走去。
对方停在一处包间前。
向身后的长乐行了一道礼之后便匆匆离去。长乐伸出手敲了敲门,立即有人从包厢内开门,将长乐迎进去。
“表哥。”打开门,见到的便是自己表哥,长乐不禁展开了笑颜。待将视线移至包厢中其他人身上时,便敛了笑容,向众人道了声好。
“南安王。”
相□□了点头,长乐便随着表哥落座了。一旁的李常茹虽有些手足无措,但一旁的南安王倒是挺和煦的,招呼着李常茹也落了座。
餐桌上,叱云南完全不顾一旁的南安王,倒是可劲儿的为长乐布菜。南安王倒也没有介意,在一旁学着叱云南不动声色的照顾着李常茹,常茹倒是受宠若惊,红着脸向南安王道谢。一桌饭局,到最后,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两个饭局,南安王和李常茹,长乐和叱云南。
原本长乐就是设计让李常茹提前认识南安王,但见他们聊得如此融洽,倒也没有理会太多。看着身旁的表哥,微微笑了笑,用筷子夹了一道表哥最喜欢吃的菜到他的碟中。
一顿饭倒也融洽。
最后还是因为军务,长乐与常茹不好打扰,才先行离去。
但长乐并未乘马车回府,饶有兴趣的在平城的街道上游走,一旁的李常茹也不好弃长乐于不顾,落后半步跟随在长乐身边。
“考虑得如何了,常茹妹妹?”
李常茹低着头似在思索,闻见长乐的话也只微顿一会,片刻便如常。“自是听姐姐的。”
彼时,长乐的手在众多首饰上徘徊,选了一株镶有蓝铃花的发钗,缓缓的将其别在常茹的发髻上,与她今日出门时所穿的宝蓝色长衫裙倒是挺配。
两人相视一笑,笑容之下,隐藏着各自的心思。
待长乐携常茹回府时,远远的便发现有一辆马车停靠在府前。
冯心儿?
奶娘嬷嬷?
长乐招了招手,将马车喊停,携着常茹徒步向府前行去。
一步步踏近,传入耳中的话也更加清晰。
“你是谁?凭什么让我从侧门进府?”娇悍无礼的话从站在马车旁的女子口中说出,硬生生的让站在她面前的嬷嬷气的浑身发抖。
“未央小姐还是快些请吧,让老爷夫人等久了可不好。”到底还是处人世多年,嬷嬷很快便平息了自己的情绪,将其往侧门迎。
稍稍行几步,便可听闻发生在府前的争执。思及前世,长乐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一如记忆中那般,冯心儿举起手就向嬷嬷回去,站她对面的嬷嬷居然没来得及反应,眼看着冯心儿的手就要挥到嬷嬷的脸上,长乐右手制住了对方的手,同时另一手也向她脸上挥去。
声音可谓不大不小,但周围的人都被这巴掌声震住了。同时,围观人群也逐渐增加。
“你是谁?怎敢在李府前如此对待嬷嬷?”冯心儿也没料到这突生的事端,但脸上辣辣的触感时刻提醒着她刚刚发生的事情。
手刚刚挣开钳制,却又被一旁守门的守卫给押着,时刻防止她再发生事端。
对方狠狠地眼神长乐并非未看到,但她,完全忽视了,在对方被守卫制住的时候就转身带着担忧的对嬷嬷说:“嬷嬷,可有碍?”
嬷嬷摇了摇头,执起长乐打人显得有些红肿的那只手仔细打量,“小姐,你不该出手的,老奴皮糙肉厚,即使被打一下也不算什么,可是小姐你……”
长乐止住了嬷嬷的话,道:“嬷嬷无事便好。”视线一转看向被死死钳制的冯心儿问道,“你是谁?光天化日之下伤人?”
冯心儿试着挣脱却始终无法拜托,气愤的她狠狠地等了长乐一行人,未曾言语。
“小姐,她便是二小姐了。”嬷嬷在一旁道。
“二妹妹?”长乐故作疑惑的打量着冯心儿。
此时站在长乐身旁的常茹上前一步道:“大姐,你不记得了吗?小时候家中因为某些事情迫不得已才将二姐送入乡野人家寄养,如今便将其接回……二姐才刚回,与陈嬷嬷发生争执想来也不是故意的,我们还是先带着二姐拜见长辈吧!”
长乐恍然大悟状,一脸歉意的让守卫松手。右手轻轻的触上冯心儿那明显红肿的脸颊,脸上满是担心。
“二妹妹,大姐不是故意的。除了家人,嬷嬷便是我最亲的人,我也是情急之下才出手的,你没事吧?”
[‘二小姐?是那个被批命理很差的人?’
‘我就说她怎么敢对李府的人这般无礼,原来是自小便在乡野长大的李府二小姐,难怪难怪……’
‘难怪长乐小姐会打她,差一点误会长乐小姐了!’
]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冯心儿的脸色几乎是黑沉沉的,可是面对长乐的关心,无论是否真心,也只能扯着嘴角微笑着说道:“姐姐我没事。”
长乐收回手,点点头说:“妹妹还是快些吧,想来我们已经在这门前耽搁太久了,长辈们该等急了!”这时,也正有一位小厮从府内急匆匆的走出,唤小姐快些入府。
在众人面前,长乐向冯心儿报以歉意的一笑,领着随行的下人从大门里走了进去。
冯心儿抚着因笑而扯痛脸颊的部位,也跟随着往上走。
未行两步便被停留在原地的李常茹拉住。“二姐,你走错地儿了,我们只能从那进府。”李常茹指了指偏门。
冯心儿动作一僵,却也只能从偏门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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