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k-tok、Tik-tok.】
一直到拉面端上来,鸣人都没敢再乱说话。可他又按捺不住自己对鼬的好奇心,总时不时瞥去几眼。
这位跟他一样能被雫喊来参加这场小型生日聚餐的小哥哥,看起来完全是跟雫不同的两路人。是说,雫从里到外都如同她张扬热烈的红发,有时感觉到位了,能跑到火影岩的诸位先辈头顶蹦迪的性子。
但这位小哥哥绝对不是。
他出众的五官像极了佐助,或者说,佐助像极了他。这么看来他们的确是兄弟。
如果说雫像火般热烈,那么他便是水似的沉静。
他从出现到现在,坐在桌前话不多,表情变化也不是很多——虽然会笑,而且笑容很温和,但多数时间里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坐着,腰杆笔直,看起来可要比时不时会在座位上扭一扭的雫稳重多了。
容貌相似而且同样沉默寡言的佐助让人觉得有点酷,但这位小哥哥让人看他的第一眼就产生另一种大人才会有的感觉:靠谱。
雫早就注意到了自家弟弟对鼬不间断的关注,特意往鼬身边斜了斜,撞撞他的肩,小声说道:“哇你居然抢走了我弟弟的注意力,我吃醋了哦。”
“你一直不停地跟他说话,”鼬也配合地压低声音笑道,“我才要吃醋呢。”
雫隐约觉得他们吃醋的落点有点不同,挑眉看他一眼,正要再撞撞他的肩膀,面前便被摆了碗面。
一乐大叔刚刚一直在旁边看戏。等他看戏看得乐够了,后厨正巧递来了面——这三位小客人都是一乐的常客,他不用开口问都知道他们会点什么。大叔把面碗一一端放他们面前。热气蒸腾的拉面表面果然多码了一份肉。
鸣人掰开一次性筷子,刚要双手合十来句“开动啦”,突然左右看看,意识到缺了点什么,好奇地问雫:“小雫姐,过生日不吃蛋糕吗?”
装筷子的桶子离雫近,她递给鼬一双,顺口说着:“蛋糕并不是生日必备吧。”
这让鸣人不太明白:“可是没有蛋糕,怎么点蜡烛许愿呢?”
雫倒是洒脱:“那就不许了呗。”短短一停顿,她又小声嘟囔了一句,“反正许了愿也不一定能成。”
正在掰筷子的鼬瞥了她一眼。
鸣人有些可惜:“但是每个人一年只能过一次生日,也只能许一次愿吧。”
雫无所谓地摆手:“没事啦,就当是省钱。”
鼬想起她早些时候去百货楼里见到好东西就买,丝毫不心疼钱的豪爽样子,根本不信她的话。她也的确只是随口说说,但鸣人却当了真。
也不知他的小想法在脑袋里转了有没有一圈,只见他抓着筷子的手握了握拳,语气坚定道:“等我能赚钱了,每年都给你买,买个最大最甜的。”
“……”
因为佐助也说过类似的话,鼬便笑着朝鸣人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到雫有些惊讶也有些感动的模样。
她嘴唇动了动,然后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mua”一声亲在鸣人的额头,笑嘻嘻说道:“可以啊,我就等着那天了。”
鼬带着一丝笑意,看人家姐弟俩亲昵互动,还没表示什么,毛绒绒的尾巴从耳朵那边骚扰过来。
就听老猫用戏谑的语气说道:“怎么了?羡慕吗?”
鼬抬手挠挠那条大尾巴,带着好脾气的笑容,却答非所问:“虾吃完了?还要再来一份吗?”
虾成功吸引了这只猫:“喵呜!要!”
拿美食哄住了馋嘴猫,鼬接下来没再开口说话,全程都在安静地吃自己的那碗面,静静听着人家姐弟俩一边吃一边聊。
不过说是边吃边聊,大多数时间里都是鸣人滔滔不绝、甚至抓着筷子手舞足蹈的比划,雫主要是贡献出自己的耳朵,听得认真,还能积极给出反馈。
真是有趣,平时疯来疯往的雫,在面对小孩子的时候总会格外的有耐心。不只是对鸣人或者佐助,以往任务中碰上小孩子,她也能耐下心来认真倾听对方的意见,就算不是特别能容忍小孩子的吵闹,也能安分的守在他们身边。
最关键的是,认识她的小孩子都很喜欢她,有些甚至会崇拜她。这点可是很难得的。
如果将来雫突然说做忍者没意思,她要去当老师,鼬肯定不会觉得诧异。
在鸣人跟雫的叽叽喳喳中,鼬把自己的那份面吃完了。而雫比起吃,更愿意把时间花在听鸣人讲话中,此时碗里还剩了大半。
这会儿她笑起来眉毛微扬,是真的很开心。鼬想了想,他今天一整个白天的时间都跟雫待在一起,已经心满意足,现在先撤,把时间留给他们姐弟俩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于是鼬主动去找一乐大叔付钱,却被告知止水已经付过了。
止水向来就是那个想得全面也做得全面的人,鼬不惊讶,不啰嗦也不逞能,收回钱包看看小座钟的时间,又看看门外。
外面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时间不算早了,只是就这么走了,他总有点不太情愿。鼬瞥向雫,她还在附和鸣人说个没完的趣事,他要走了,她都不看一眼。
鼬起了点坏心,临走前若无其事、出其不意地伸出手。
身处安全环境,放松了警惕的雫毫无防备,冷不丁头顶被人揉了一把。她怒而转头,就见肇事者装作正经的样子,乖巧一点头,语气平平地说了句“晚安”,转身走远了。留下雫在原地朝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磨牙。
小小年纪的鸣人胃口出奇的好,他先把鼬吃走了,又把老猫也吃走了,一直到鼬离开了大概快有一个小时之久,他这才算是吃饱喝足,起身离开。
雫照例送鸣人返回他暂居的小公寓。在多次申请把鸣人接回去住未果后,她就去调查了那附近的环境。
白天该热闹的时候会热闹,晚上该安静的时候也绝不会有不和谐的噪音。不得不承认,对于一个正处学龄的小孩子来说非常合适。
这会儿时间虽晚,但还远不到熄灯睡觉的时间,很多像雫跟鸣人这样在外面解决了晚饭的人,也选择了这个时间回家。一时间,街上人来人往,出现了今晚临睡前最后的热闹。
公寓的楼下有一家还在营业的便利店,鸣人不着急回去,于是雫去买了两袋巧克力牛奶,还特意请店员帮忙温热了一下,作为睡前的安眠牛奶。她跟鸣人一人叼着一包,站在路灯下嘬着。
眼前这些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有不少是全家一起出动的。父母带着孩子,欢声笑语牵着手,嘬着巧克力牛奶的姐弟俩视线随着这一家走过去,又随着另一家走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雫捏着牛奶下半部分,往上挤了挤,突然听到旁边嘬着巧克力牛奶的小少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小雫姐还记得我的生日是哪天嘛?”
那个日子让雫满是说不出的复杂,但她还是回答了:“10月10号。”
“哇,你果然还记得!”鸣人语气上扬,“虽然还有一个月,我已经开始期待了——那天我们还可以像今天这样,一起吃完一乐,然后站在街边喝牛奶吧。”
“……”
雫没回答。她看看鸣人,这小子的牛奶还剩了一大半,一点也不着急喝完。她一时冲动,忍不住问他,“鸣人你……想见见你的父母吗?”
这回换鸣人半晌不答话了。
他肯定是想见的。
想见见生下他的人是谁,想看看自己这不讨像佐助那样讨女生喜欢的长相究竟遗传自谁……想知道凭什么为什么自己要担起“孤儿”这个名词。
只是……
他稍稍抬头,看到向他提出问题的雫垂着眼睛,抿着唇,居然有点像学校里因为上课捣乱被拎去走廊上罚站的学生。
只是为什么你会是一副犯了错的样子呢?
鸣人想着,开口时却换上了不在意的语气:“没有父母也没什么的。起码我每年的生日都有蛋糕吃,都有新衣服穿,都有礼物能收……”
不过话虽如此……
鸣人偷偷竖起耳朵,听着街上跑过的一家三口渐渐远去的欢声笑语。
话虽如此,还是会有些想知道的啊,有父母参与庆祝的生日会是什么样的呢?由父母送来的蛋糕会不会更香甜呢?由父母说出的“生日快乐”,会不会更加动听呢?
鸣人想象着那样一个场景,一边用力一挤牛奶,把剩下的部分大口喝掉了。
肚子里又饱又暖,人就不会胡思乱想了。鸣人心情愉快了很多,捏着包装袋一丢,勉勉强强丢进了垃圾桶。他双手合十,心满意足地说了一句:“多谢款待啦!”
他一转头,这才发现雫在看他,歪头疑惑地问:“怎么了?牛奶要凉啦。”
“……没什么,”雫没立刻解决掉自己的那袋牛奶,而是拿在手里抱了抱鸣人,再放开他时,还腾出一只手摸摸他的头顶,看着落在他蓝眼睛里的星光,感慨着,“你真是我的小星星啊。”
“欸?这是什么比喻?”
“意思是很晚啦,是星星也该回去睡觉了。”说着,雫拍拍他背后,把他往前一推,“去吧,晚安。”
“小雫姐也晚安。”鸣人说着,跑向公寓,还不忘一步三回头,直到整个人都消失在楼前。
而雫没有着急走,依然叼着牛奶袋,站在路灯下。灯光如有烫感,她感觉自己仿佛在烈阳下烤,却舍不得挪窝。
满楼的灯火间,她的小星星也亮起了一盏。
雫在楼下站了好久,好久。
渐渐街上人少了,噪音少了,亮着的灯火一盏一盏的熄灭,最后连她的小星星也熄了灯睡觉去了,雫这才抬起站得酸麻的脚,把喝空的牛奶包装袋丢进了垃圾桶,转身离开。
过了饭点,夜色渐深,一乐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了一个忙完任务的忍者在吃面了。
一乐大叔正收拾着餐具,准备最后一位客人走了,他就关门回家睡觉。只是没想到低头抬头间,雫居然又回来了。
她不好意思地指了指中间空出来的位置:“我,我想再坐一会儿,不会打扰您的生意的。”
都快下班关门了,哪里会打扰。一乐大叔默许了她坐下来的举动。
旁边那位忍者瞥了雫一眼,也不知有没有认出她是谁,继续闷头狼吞虎咽地吃自己的面,很快结束战斗结账走人。雫成了店里最后的客人。
一乐大叔拿毛巾擦着手,来到柜台后,温和地问她:“怎么了?你下午过来的时候,就觉得你有心事。”
片刻的沉默后,雫看着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说道:“我……在考虑给别人答复。”
“嗯?”一乐大叔第一反应是她已经来到青春期了,“谁跟你告白了?”
“不不不,不是那种问题的答复。”雫居然有点尴尬,“是一个关于时间的问题和回答。”
“时间?”
“对,时间,我需要确定一个时间,并将这个答案回答对方。”
一乐大叔甩了甩毛巾,空气中顿时弥漫起面粉的干燥气息:“听起来是个了不起的问答。那么你确定你的答案了吗?”
雫朝他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您能想象出我十年后的样子吗?”
“有点难呢,但我相信那时候的你一定是个更加好看更加动人,也更加理性成熟的大人了。”
“哇您也太看得起我了,”能被人这样近乎直白的赞美,雫简直要乐开花,“您说的我都有点期待了。”
大叔看她心情不错,想了想,转身去了趟后厨,回来的时候顺手把灯关了。
“喏,”他把一个小碟推给雫,中央摆着一个荷包蛋,碟沿上居然还竖了根蜡烛,微微摇曳的小火苗坚强的燃烧着,凭借一己之力,在方寸间照亮了小店,“许个愿吧。”
雫呆了一呆,说道:“我没有愿望。”
“我知道,你之前说过了。不过我比你多活几十年,有个道理还是知道的——这世上,没有愿望的人是不存在的。不管因为什么让你不想许愿,”一乐大叔说道,“至少现在只有我——店长,以及你——客人在这里。客人的利益至高无上,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偷偷许了愿的。”
“……”
雫愣愣的目光看看大叔,又转向蜡烛。温柔的火光在她眼底摇曳。
她终于忍不住让自己的愿望从深埋的心底浮起来,透透气,见见光。
我的愿望啊……
等一切尘埃落定,等一切皆大欢喜,大家再在想起我时,可以情不自禁地笑起来……那便是我的愿望了。
雫凝视着那一点火苗,“呼——”的一声,灭掉了光。
一乐大叔笑道:“会实现的吧。”
雫也跟着笑了:“会实现的。”
*** ***
Tik-tok、Tik-tok.
秒针走了分针走。
时间有秩序的流逝着。
雫躺在床上,抱着闹钟,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每当她闭上眼睛,黑暗中出现的都是他们的脸。
卡卡西说,她还会有很多很多生日。
鸣人说,等他成为忍者后要赚大钱给她买礼物。
止水说,今天他请客。
而鼬说,“面遁·好吃得不得了一乐拉面之术!”
每每思及此,她总能想起夜晚街道灯光下,捏着简单寅印,小少年微眯双眼,朝她笑的起来的脸。
不知从哪一年起,每到生日这天,她总一再地对自己说,行了,足够了,她已经活得足够多了。所以她不需要再长大一岁,也不需要许下不知是否能够实现的愿望。
但他们……他们总试着在这天扰她清净,叽叽歪歪、喋喋不休地说着不一样的话,却表达着同样的意思:
祝你生日快乐呀!
雫搂紧了闹钟,隔着睡衣也能感觉到金属的凉意。她静静听着指针走动的声音,默算着流逝的时间。
时间……时间。
说来说去,不过都是时间的问题。
年幼时她有的是时间。
那时她失去了一切——旧的国家,旧的家乡,旧的亲人,又重获了一切——新的姓氏,新的家人,新的身份。
家乡,这个词头一次在她心中烙下深深的刻痕。她这来自海上的小浮萍想要在木叶扎根,想要在木叶长大。
除了拥有了亲人,即使有年龄差但仍能做朋友的忘年交有了,见面打架、互骂狗比但仍然能和好的伙伴有了,一心一意、任劳任怨做跟班的小弟也有了。
层层羁绊将她束缚。
可她被网得心甘情愿。
而年少的她也在这里再次经历失去。虽然仍手握这些羁绊,但偶尔的夜不能寐,噩梦连连,束手无策的无力总让她怀疑自己是否又浪费了时间——人要经历多少次无能为力,才能长大成人?
雫实在躺不住了,丢了闹钟,开了台灯,一翻身从床上爬起来,打开衣柜的门,把遮挡视线的衣服都拨去一边。同样睡在屋里的老猫被她吵醒,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半夜发疯。
丢在床上的闹钟还在响,好大声地在响。她听到了Tik-tok、Tik-tok响个不停的声音。
那是时间在流逝的声音。
“你有的是时间。”
他们曾经摸摸她的脑袋,笑着这样跟她说。
——要是永远都有的是时间就好了。
雫突然发现,她老爸什么时候当上的火影,她居然已经记不清了。但是他跟她老妈离开她的年纪,想来她永远都忘不掉。
『24』
他们离开时的年纪。
而她头一次意识到,人的一生不一定心想事成,不一定长命百岁。人的一生也可能随时喊停……或者被迫喊停。
『24』
从十四岁到二十四岁需要十年。
时间,还算宽裕。
『24』
到那时,弟弟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了吧。
『24』
到那时,那些磨磨唧唧的恋人们终于互表心意了吧?
『24』
到那时,止水应该已经实现理想了吧?
『24』
到那时,鼬也不再需要整天跟在她身后,找到了他真正心甘情愿做跟班的人了吧?
『24』
到那时,她活到了这个年纪……也就足够了吧?
怀着颤抖的心,雫扶着颤抖的手腕,拿起粉笔,把衣柜内壁上原本的『20』也划掉,写上了『24』。
忍者的世界又帅又残酷。
她没有跟她那些同族一起死在国界线上,是因为她的好运是金色的。
金色送给她这么多时间,她再把时间还给金色,没有任何什么问题。
要是以后不幸的红色多一点,她可能根本没机会活到将来的那个年纪吧。不过那又如何,死就死呗,她不是凡人,她是忍者。
『24』
到那时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到那时大家都会皆大欢喜。
到那时必将不留遗憾。
到那时她的愿望也终将得以实现——大家再提起她时,总会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到那时,她大概也能面不改色地笑着对大家说:“就算没有足够的时间,也没什么嘛。”
Tik-tok、Tik-tok.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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