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会以你为荣。”】
离别,最让人感到害怕的,是之后随之而来的彼此遗忘。
雫要离开木叶这个消息,鼬是最早得知的人之一。那时年岁尚小的他听多了故事,还以为雫就像故事中的可怜孤儿,是因为失去了父母,没人要她,所以村里要把她送走,再也不回来。
甚至鼬还在雫走前那晚,跑去跟母亲哀求,希望母亲能收养雫,不要让她成为孤单一个人。
美琴大体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先是觉得这样的儿子有些可爱也有些好笑,接着却难过起来。
玖辛奈就是木叶这些年来隐瞒起来的九尾人柱力,而新一任人柱力还是她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儿子,这是美琴后来才从富岳口中得知的。
如今人柱力换班,谁也摸不清这个还得吃奶的新任人柱力靠不靠谱。在这种情况下,同样拥有人柱力资格的雫要离开木叶,自然不可能是她自己下的决定。想来三代目自有他的思量。
这事说来也是可笑。
四代目夫妇为木叶牺牲了一生,就留下了两个孩子一个孤零零地在医院里哇哇大哭,一个则在葬礼不久后就不得不选择了离开。
可惜立场限制了一切。
就算富岳跟美琴是出于对逝去朋友之女的爱护之心,才想要收养雫,大概也没几个人会信吧。
美琴只得安慰儿子,告诉他,雫只是暂时离开,过几年他们都长大了,不管是雫回来,还是鼬去找她,他们都可以再相见。
“可是母亲,”鼬睁着黑亮的眼睛望着美琴,“小雫姐的父亲是英雄吧?”
“是的。”
“那为什么必须要离开的人是她呢?”鼬充满了疑惑。
“……”
美琴知道自家儿子早慧,却不知道他小小年纪能在这件事上想到多远,只能含混地说:“不清楚呢,或许她是想出去散散心?”
“嗯……”
没得到准确的答案,鼬将满是困扰的视线侧开,想了想,又说道,“那我明天买点礼物去送送她吧。”
“好孩子。”
美琴便摸摸他的小脑袋。
等到第二天,还记得雫爱吃抹茶大福的鼬去店里买到了一份,只是等他找去雫暂住的卡卡西家时,雫已经走了。
他的心情,说不上是难过还是遗憾。又或者两者都有。
好在鼬向来是个务实的好孩子,童年玩伴的离开虽然让他很难受,却不会让他因此荒废了自己的日常训练。
而且恰恰相反,鼬比以往有雫在身边陪练——在身边插科打诨时更加努力了。
某天,他平生第一次做到了所有苦无全部中靶。虽说正中靶心的苦无没几个,可以他的年纪来说,做到全部不脱靶就是很厉害的存在了。
鼬还微微有些喘,但看着挂满了苦无的靶子,一时内心激动,眼睛下意识地转向右手边树上挂着的靶子,刚要翘起来的嘴角,在短暂的怔愣后便迅速抿平了。
旁边并没有人在陪练。
止水在忙跳级毕业的事,最近鼬都是一个人在这里进行练习。
眼前三棵树上都各自挂着一个靶子,全是止水钉上去的。左手边那个属于止水,中间是鼬的,而右手边树上的靶子则是雫的。她不擅长投掷,准头很差,但那时鼬年纪小,比她还不如,所以中间的靶子总是最干净完好的那块。
现在中间那块靶子渐渐追上来,变成了一块伤痕累累的可怜木头,而右手边的靶子却像时间静止。谁也不舍的朝它扔东西,就好像只是多一个刀口都会破坏掉什么。
就像雫这个人。
随着没有她的日子逐渐增多,大家提起她的次数越来越少。她留给大家的印象也像按了暂停键,时间静止,停在原地,止步不前。
鼬对雫最后的印象,是她在雨天里同他和止水挥手道别,然后收了伞,转身淋着雨,背朝他们跑开。
每想起她一次,她就会跑远一点。
当一个人长时间不在眼前晃悠,就算这个人以前有多少缺点,这会儿能保留在脑袋里的,也就剩下她的优点了。鼬一时忘记了曾经她对他的各种欺负压迫,只记得她扎在脑后的红马尾一摇一晃。
他曾经那么惶恐地猜测着,会不会时间一长,她就会被大家慢慢遗忘。
好在这只是猜测。
隔了几天,鼬回家时收到了雫托人带来的礼物。据说礼物是雫早就准备好,然后托付给她的师姐带回木叶,交给卡卡西,再由卡卡西送到宇智波宅,然后出现在鼬眼前。
大家翻看礼物时心情都很不错,就连坐旁边不直视、不伸手、不在乎的富岳,严肃板着的脸上都出现了几丝笑意——虽然并没有直说留给他的礼物,但雫送给美琴的礼物全是成对的,这是要间接送给谁……谁心里门儿清。
止水尚且不提,就连佐助都收到了雫送来的精巧小玩具,可剩下署名留给鼬的,却显得没怎么有诚意。
“啧啧,就只有这几幅……几幅画啊?”止水围观时,本来是打算说“几幅破画”的,好在他看着鼬高兴的样子,还是忍住了,“太敷衍了吧。”
“没事,”鼬看着那几幅画着甜点的拙劣画作,依然显得兴致勃勃,“起码小雫姐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止水吐槽道:“她要是能把这个给忘了,那就太王八蛋了……”
“我想她应该是觉得山高水远,路途漫长,吃食容易坏掉,所以才会改用画的方式吧。”
止水越发替这个老实孩子感到不公:“喂喂,我说你不要替她把理由找好啊!她就是单纯地想要敷衍你啊!”
可鼬真的很高兴。
他妥善收好了画,抬头就见不远处母亲在收拾衣服。仔细一看,那些衣服无论花纹还是款式,都是适合雫穿的。这些肯定不可能是母亲收到礼物后立刻赶制出来的东西,只能是她早就做好的。
也就是说,虽然嘴上不提,但是母亲她也是很关切雫的吧。
鼬突然转头朝止水笑道:“止水哥,我们走。”
止水正托腮翻看着雫送他的《鸟类知识一百问》。他闻声抬头,看鼬迫不及待的样子,了然地笑了笑:“去准备回礼啊。”
他们在没有互相建议的情况下,默契地跑去书店里,一人挑了一本书。止水拿着《猫科动物百科大全》,信誓旦旦地说这会是最讨雫喜欢的回礼,毕竟她是个无可救药的猫奴。
鼬也这么觉得。
但他也想让自己的回礼给雫留下点深刻印象,便在返程时,顺便去波风家的院子里摘了一片猫薄荷叶子,夹进他准备的连环画里。
他是个遵守约定的好孩子,答应雫的事一定会做到。在波风宅失去主人的这段时间里,鼬没少去整理打扫。
受他关照的猫薄荷长得可精神了。嗯,这一点一定要让她知道。
礼物就这样送了回去。
鼬算算日子,若是她下次再送礼物来,那时他已经入学了吧。
“你知道吗……”
“把这护额戴上去的意义是什么?”
不管过去多久,鼬的耳边还时常会响起,从忍者学校毕业那天,递来护额的老师对他说的话。
就算他已经记不清毕业那天的天气,也不会忘记那位早苗老师在递来护额后,对他露出的温和笑容。
鼬就读忍者学校后只用了一年便选择了毕业,正好早苗老师管理的班级也是同年毕业,所以鼬临时算入了她的班。
印象中,早苗老师还曾是止水和雫的班导。某种意义上说,他也算是止水和雫的同班同学了。虽然这两位同学一个跳级提前毕业,另一个更是一声不吭地休学出去浪了,他们并没有同在一个班里聆听教诲的机会。
当年他毕业时,比起同年毕业的其他人,只有7岁的鼬实在是太小了。其他人还都是孩子,他比他们更算孩子。而且他这个年龄特小的孩子名字里还挂着“宇智波”这个大标签。
鼬站在那群普遍高于他的孩子们之间,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意味各异的目光,仍然面不改色。从他入学的第一天起,这样的目光便一直追随着他。
表现优异,目光紧随。
可就算他表现如常,这些目光也不会就此离去。无论他去哪里,目光总如影随形。日复一日,直到他毕业也不得轻松。
早慧的少年人都有颗敏锐的心。作为早慧少年中的突出代表,鼬很快便明白,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这些审视他的目光、这些审视他的人永远不会放过他。
因为他是特别的。
就算鼬再怎么无视他们,有时也会想到他那两位比他年长的玩伴。无论是止水还是雫,都是别样特别的存在。
他们先后提前离开学校,是否也是因为在这样无聊无趣的学生生涯中待的不耐烦了?
在毕业考试前夕,鼬不怎么紧张,他对通过考试很有信心。不过心底倒是藏了些小小的期待——要是考试那天,一直在休学的某人突然跳出来大叫“哈哈哈吓你一跳吧!”,然后一起参加考试就好了。
可惜并没有。
鼬还记得自己的回答。
虽然记不起准确的话语,但大体意思上他说的是,护额会是他绝不辜负的对象。
“宇智波同学,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学生之一,”得到了鼬的回答,早苗老师没有直接走向下一个同学,而是温和笑着,说出自己作为老师能够给出的最后嘱托,“无论你以后能走到哪一步,希望你都可以像自己说的那样,不会辜负你的护额。”
她轻轻一拍小小少年的肩,“我们会以你为荣。”
鼬曾有片刻的茫然。
老师和学校对他充满信心,相信他会是栋梁之才,希望他不会辜负画着叶片的护额。
父亲也对他充满信心,每天都会在他出门前和回家后进行口头督促和告诫。只是比起希望他不会辜负自己的护额,父亲显然更希望他不会辜负他后背衣服上的团扇家纹。
悖论,从一开始就存在了。只是这时的这两个“不会辜负”还不是对立的。或者说,还对立的不够明显。
而同时肩负着这两个“不会辜负”的鼬打心眼里认为,他作为宇智波的一员,不辜负自己的护额,也就是做到了不辜负身为木叶成员之一的宇智波。
他没有对止水隐瞒自己的想法和回答。
止水的想法跟鼬的想法有相似之处,也有不少不同的地方。他比鼬知道的内情更多,看透的事情也更多,想法自然会更成熟。但止水没有仗着自己年长,就对鼬的想法评头论足。
他拍拍鼬的肩:“虽然我还不是成年人,可我觉得你能这么想非常难得。不过呢,你最好不要告诉富岳大人你的想法。”
不然那位大人会把鼻子气歪的吧。
鼬笑笑,说道:“我明白的。”末了,他又忍不住说了一句,“不知道,小雫姐会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呢?”
“不知道呢。”止水微微侧头看他,笑道,“等再见她,你可以问问看。”
鼬点点头:“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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