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在路上已经从董旻处得知了雒阳的变动,尤其是董旻和吴匡联合攻杀车骑将军何苗的消息,更是让董卓意识到了董白的不凡之处。
随着军队开进雒阳,董卓便将家眷安置在西园,这座灵帝生前耗费无数物力财力修缮的皇家园林之中。
西园之中,某处景色别致,风景秀丽的小楼里。
“阿桂,你看吾这般装束去面见何太后如何?”董白一边揽镜描眉一边问身旁的侍女。
“小娘子这样便很好。”阿桂看着面前静坐的自家娘子,一袭黑色的曲裾深衣,梳着飞仙髻,发髻上面只别着一根素银簪子。面未敷粉,唇未点脂。身上再未有其它装饰。
主仆两人闲话着,董白慢慢把自己收拾出令自己满意的程度来。
何太后一天之内,她的兄长、胞弟,依附于她的宦官势力悉数覆灭。何氏外戚大厦将倾,穿着素淡,一来是尊重何后,二来也是董白故意为之。
阿桂是知道自家小娘子是极美的,这种美不是那种惊心动魄的美,而是细水长流,愈看便愈有滋味的美。
正待董白妆梳完准备去拜见何太后之时,从外面忽然跑进来一个侍女,慌慌张张道,“董小娘子,大事不好了,那丁原带兵将西园围起来了!”
执金吾丁原,此前曾任并州刺史,在董卓被拜为并州牧后,丁原迁任执金吾,两人可以说是有天然的恩怨。其麾下有一猛将,为其斩杀过不少敌手。此人便是其义子吕布,日后大名鼎鼎的名人之一。
“慌张什么,牧守与奉车都尉现下还在宫中,西园之中尽是女眷,告诉她们,都不许慌乱。谁要是敢大声吵嚷,别怪吾董文颖不顾念多年的情分!”董白面色狠厉,生生让那侍女止住了哭音。
阿桂在一旁见怪不怪,小娘子可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性子,什么时候该怎么办,该拿捏到什么程度,小娘子心中自有章程。
“阿桂,你拿着吾的令牌速从偏门便衣而出,去找先锋将徐荣,让他火速带兵前来。”董白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不见一丝慌乱,董白料想丁原仓促围园,必然有所疏漏,只要自己拖住丁原一时半刻,等徐荣一到,顷刻之间便可以反客为主。
董卓初入雒阳,没敢明目张胆地将军队安置在西园周围,只是将家眷迁入,把军队驻扎在离西园不远的毕圭苑中。
“是。”阿桂接过令牌,便转身出去了。
“你随吾来。”董白对着那个还愣愣的报信侍女说道,自己先行而出。侍女回过神来后连忙跟上,不知道为什么,侍女总感觉这位董小娘子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跟在董白身后,侍女心中暗暗想道。
而实际上,事情也确实如董白所想,丁原在董卓率军入城之际便发现了自己身处的不利地位,因此丁原在得到消息之后,便带着义子吕布以及几百亲信火速入城,想先将董卓家眷劫至城外以其作为威胁董卓的筹码。
董白远远地便望见一队骑兵伫立在西园之外,为首的那个长发白须的,想来便是那丁原了。
待走近了,董白方才看见,那丁原身后还有一骑。马上之人面容英武,阔口方鼻。骑马侍立在丁原身旁,端的是一派威风凛凛,气宇轩昂。
看来此人定是那吕布无疑了,董白一面深想,一面朗声道:“不知执金吾远道而来,可是有何贵干啊?”
那丁原见来人是一弱龄女娃,心下不将董白放在眼里,宝剑一指,便道,“你这女娃,本官乃是奉命擒拿逆臣董卓家眷,你速速将园中女眷带至此处,也免得本官铁骑压园,你们少不得要受一番皮肉之苦!”丁原语气高傲,座下骏马似乎为了响应主人,鼻孔嘶嘶冒着白气。
好个丁原老儿,竟然狂妄至此!董白心下恼怒,面上却未露出分毫。只问道。
“不知执金吾奉的是谁的命令?”
这...,丁原却是不好回答,若说是奉的大将军何进的命令,可是何进已然身死,死人的话是不起作用的。
丁原为了让自己显得师出有名,略一思索便依旧高傲地答道,“本官奉的自然是陛下的命令。”
董白听了这话,忍不住地想笑,强压住了,方才说道,“哦?陛下不过刚刚回宫,又怎么会命令执金吾如此大费周章却只为抓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呢?”
丁原心下暗恼面前这女娃的伶牙俐齿,不欲再做无谓的纠缠,便道:“你这女娃,管这么多做甚,陛下有令,自有陛下的道理。抓捕逆臣家眷,自是我丁原的份内之事。”
正当丁原为自己这一番看似合理的解释而沾沾自喜,以为能吓唬住对面那女娃时,却见董白面色一变,厉声道。
“大胆丁原,竟敢假传陛下旨意,丁原老匹夫你该当何罪!”
丁原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那女娃敢如此犀利地反驳自己,一时之间有些语塞,待丁原回过神来,脸色涨红,大怒道,“你这女娃,小小年纪便如此颠倒黑白,你倒说说看,老夫是如何假传陛下旨意的。”
丁原此时还认为这女娃不过是壮着胆子诈他一下,自己只消接下话茬,便可教这女娃无话可说,届时...,丁原面色一狠,这女娃可是留不得了!
只见董白接下来的动作,却将丁原深深地打脸了。
董白从怀中摸出一方玉印,大声道:“此物乃吾在北邙山迎驾之时,陛下亲赐。亲口称赞吾董氏乃是匡扶社稷的忠臣,而你丁原,假传皇命,才是罪该万死的逆臣!”
那玉印上刻着“明正端方”四个小小的篆字,赫然便是少帝刘辩的私印。
能将自己的信物交给董白,谁占理已经十分明朗了。
董白一席话,只教丁原煞白了脸色,丁原万万没想到,面前这看似弱小的女娃竟然能有皇帝亲自赐予的信物,也没有想到,面前这女娃竟是那董卓的孙女董文颖!
是了,到了这个时候,丁原才猛然发现,在自己铁骑面前还能这么面不改色,与自己辩论这么久的人岂能以常人相待?原来是为董卓出谋划策,出力良多的亲孙女,怪道有如此胆量。
只是丁原此时却有些骑虎难下,先前他将话说的太死,堂而皇之的宣告自己乃是奉帝命而来,此时董白拿出了皇帝信物,自己的话倒显得可笑了。
正当丁原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作为时,他旁边的吕布悄声道,“义父大人,此女只身前来,周围又都是我们的人,何不杀了此女,夺了信物,待日后除去董卓,这雒阳城还不是您说了算。”
吕布看着面相英俊威武,却不想这心肠竟也是如此狠辣。
丁原听了这话,想到自己如今进退两难,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日后还能搏个泼天的富贵,心一横,便要动手。
董白见丁原面色有异,心道不好。便说道:“想必执金吾也是受奸人蒙蔽,只要执金吾退兵而去,他日见了陛下。吾定为执金吾陈情,执金吾奉命看守雒阳,来西园也是职责所在,陛下定然嘉赏。”
这一席话说得漂亮,既让丁原有了退路,又能在皇帝面前刷一波存在,想来丁原一定会考虑的,只要再拖延片刻,自己便安全了。
丁原听了这话,确实犹豫起来,一来他没有皇帝命令,贸然出兵已是大忌,二来若是能通过此事与董卓搭上关系,自己的地位也就稳固了,也就不怕董卓对自己有所图谋了。
正在丁原犹豫不决,左右为难的时候,吕布又想再劝,在吕布看来,面前这女子实在狡猾,今日已经将人狠狠得罪了,若日后此女借皇帝之势相挟,自己与义父如何招架的住。丁原看不明白,可吕布却看的清楚,他与董卓之间,只能留下来一个,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是雒阳这天子帝京,两人势必会斗个你死我活。
就在吕布想出手之时,却见董白身后窜出一骑,来人将董白护在身后,随即喝道:“丁原老贼,你不驻守城外,来这西园有何图谋!”
丁原面色难看,却是董白的援军到了。董白身后,不断有士兵从西园出来,目测有千余众,想把董卓家眷从西园劫走已经是不可能了,倒是如何脱身才是丁原该发愁的了。
正在这是,董白出声道,“徐将军不可无礼,丁老将军也是皇命在身,巡视雒阳,守卫皇都乃是老将军职责所在,怎么能对老将军无礼呢?”
董白一席话说得丁原面色好转,徐荣虽然诧异,但他一向认同女公子的话。遂徐荣向丁原拱了拱手,“方才是徐荣唐突了,徐荣一时情急,出口无状,冲撞了老将军,还望老将军勿怪。”
丁原摆摆手,“无妨无妨,董小娘子年少有为,让老夫心生佩服,既然此处有徐将军守卫,那老夫也可放心离去了。”
说着,丁原对吕布使了使眼色,两人带着几百铁骑,快速离去了。
徐荣待两人走远之后才掉转马头,下马对着董白行了一礼,这才将心中疑问问了出来。
“女郎,方才那丁原显然是来者不善,您为何还要替他遮掩,凭着属下带来的人马,定能将丁原那老匹夫拿下。”
董白摇摇头,“不能把丁原老儿逼得太死,他还带着几百铁骑,把他逼得走投无路,这西园之中可还有不少吾董氏的家眷啊,吾不敢赌。况且,吾军初入雒阳,正是要安抚人心的时候,不能再出什么变故了。”
徐荣若有所思。
董白又道,“既然你已经带兵前来,便驻扎在这西园之中。至于祖父那里,自有吾去说。”
“是。”徐荣领命,便带着兵士想退下去。
“慢着。”董白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了徐荣。
“女郎还有何吩咐?”徐荣掉转马头,看着董白问道。
“你去替吾寻一个人来。”董白的声音淡淡道。
“何人?”徐荣疑惑道。
他们不过初入雒阳,有什么人能让女郎惦记呢。
“曾经的虎贲中郎将,王越。”董白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诺。”徐荣瞳孔微缩,恭敬道。
董白微微点点头,没有说话,转身和阿桂离去了。
徐荣看着董白远去的身影渐渐变淡,若有所思。
董白带着阿桂,又回到小楼。今日是必然要去拜见何太后的,董白是不会因为丁原这一个小小的插曲便放弃早已经规划好的计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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