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莉娅和辛迪正往一号教研楼的方向走, 结果沿途遇到许多拿着书本，嘴中嘀嘀咕咕, 明显神色紧张的学生, 辛迪朝她们的方向看了几眼, 然后转头问安吉莉娅：
“安吉尔, 我记得我们学院似乎没有入学考这个东西？”
“是的。”
“那她们拿着书在哪儿排队做什么？”这么紧张的姿态，临时抱佛脚多次，经验丰富的辛迪几乎一眼就看出了这些学生即将会有什么考试之类的。
安吉莉娅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那些人, “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什么日子？辛迪皱着眉, “今天，今天就是导师面试的日子啊？”
“你忘了，普通班的学生在进入导师面试之前还有一轮笔试了？”
关于面试笔试就跟联邦第一军事学院的导师选择制有关，或者说，中央主星的百大名校几乎都是按照这样的制度——除了公共大课或者选修课, 像类似于专业核心课都是由导师针对性的辅导学生。
这就导致，考入高级学院的学生们在入学一开始就要操心一件对于他们四年学习时间来说都非常重要的一个选择——就是挑选他们的导师。
一句话不管是在哪里都通用——“名师出高徒。”
谁不想让自己站在一个更高的起跑线上呢？
但是换种方向来理解, 因为导师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 而几乎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导师会是牛逼的大佬, 这就导致, 越有名越厉害的导师报考的学生越多, 而产生的竞争也就会越大。
所以这就要求学生们在挑选导师是要量力而行——想想吧，要是你报考的导师因为收学生的要求太高而把你刷了下来, 你就不得不去服从学院的调剂。
考入联邦第一军事学院的学生哪个不是天之骄子, 内心自然有傲气, 谁愿意自己最后弄成被挑挑拣拣的尴尬局面呢！
不想被刷，在选择导师上就要慎之又慎。
报考导师之前这些学生就需要非常慎重的打听，哪个导师性情温和，笔试出题不难，面试不严不卡人....这就是个信息战。
联邦第一军事大学的校园论坛上这几天飘在首页的几乎都是相关的帖子。
其中一个飘红加精的是曾经一位学姐统计许多学弟学妹的血泪总结出来的一个经验贴。
那上面涵盖了学生们会选择的主流导师。
比如这些导师的笔试出题习惯啊！面试时一般会问什么问题啊！报录比是多少啊！
总之就是各种信息非常完善，现在几乎已经成了第一军校的学生报考导师必看贴。
听到安吉莉娅这样说，辛迪恍然，“对吼，论坛上热闹了几天了，我竟然把这个给忘了！”
安吉莉娅笑了笑，拉着她从这群学生面前走过。
正如同这些学生引起了安吉莉娅她们的注意一样，在人群中向来耀眼的安吉莉娅自然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或许一些人不认识辛迪，但是安吉莉娅他们绝对不会不认识——别忘了当初的驭灵师竞赛可是全网直播，这位克里斯家的小姐以满分的成绩力压雅尔布夺走了竞赛的金奖在星网上可是吵得沸沸扬扬。
这些考入第一军校的驭灵师修灵师们，现在估计连安吉莉娅从小到大拿了多少次奖都记得。
看着安吉莉娅和辛迪的背影渐渐消失，而方向正是第一教研楼。
有些人对视一眼，然后忍不住惊异地说：“她们不用准备笔试的吗？”
“笔试？”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那人放下了手中的专业书，朝两人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语气中带着羡慕，“那两个都是直接保送精英班的，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要辛苦准备笔试面试，要考虑导师的报录比，喜欢的名师甚至都不敢报名，就怕被刷了下来，那些精英班的就不一样了，不是导师挑她们，而是她们挑导师。”
这话听得让人难受，这些考入第一军校的学生，在之前哪个不是他们行星所在学校的佼佼者，现在来到这里，却生生有了一种落后一等的差距感。
可是，心中再怎么样，他们也知道，这人说的就是活生生的现实，容不得他们不接受。
气氛稍微有些沉默，也许是感觉到众人心中的沉重，有人语气轻快的安慰了一句：“其实也不用太羡慕啦，精英班有它的好，自然也有它的不好，别的不说，就光想想竞争压力有多大吧！”
联邦第一军事学院就一个精英班，统共就三十人，这三十人还包括了驭灵师和修灵师一起的。
修灵师，这完全就是靠武力靠拳头说话的职业，修灵师的人数又那么多，想从千军万马中杀到精英班中，这其中的难度简直不敢想。
驭灵师，驭灵师就更不用说了，别的职业或许还能通过努力挽救追赶一下，驭灵师一个天赋就能给你的上限框得死死的。
这是你努力也没用的。
所以驭灵师们的常态就是被那些天赋一绝的大佬们碾压，你心里还清楚赶不上人家，这种折磨就别提了。
“我之前在学生手册上看到，精英班的轮换是半年一次。”
也就是说，在他们上高级学院的四年中，精英班的人就会整整调换八次。
感觉到其他人的注视，这人咽了咽喉咙，声音里也带上了莫名的情绪：
“通过半年一次的年级大考，普通班有考进前三十名的直接进入精英班，然后给你分配顶级导师，而那些原来精英班的，要是跌出了前三十，就——”
在众人紧张的眼神中，这人终于说出了最后一句，“就直接被刷到普通班，原来的导师也会给你换掉。”
天哪！
众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惊恐。
要是真有精英班的学生不幸被刷，这样天与地的落差几乎能让一个心理素质低的人直接崩溃。
关键是你之后会听到多少流言蜚语啊！
要知道人这种生物向来不吝啬落井下石——对于跌落神坛的人，同情与惋惜只是众人在嘲笑之后的附带情绪。
这样一看，那些精英班学生所受到的压力和他们简直不在一个层次上的。
这当中的一些学生想到这样的压力，眼中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同情的眼神，有人看见，突然嗤笑了一声，他站直了身体：“行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听起来那些精英班的轮换次数多，但我敢保证，有些大佬就是大佬，这种轮换他们根本就没当回事。”
下巴朝第一教研楼的方向抬了抬，这人的语气轻描淡写，“就刚才走过去的那两个，高个子女生我不敢保证，但是你们都认识的克里斯，那位才是真大佬，你们知道她的导师是谁么？”
“导师不是还没定么？”他们连笔试都没考呢！
这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是你，人家保送进来的导师早就内定了好吧！”
“那她的导师到底是哪个？”这种小道消息简直对极了这些学生的胃口。
男生的眼中闪过一丝崇敬和羡慕，然后他轻飘飘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是奥德里奇大师。”
“奥德里奇？”众人愣了。
奥德里奇.克莱德曼，联邦资历最深的高级驭灵师，曾经在军部一线立下无数特级战功，后来因为身体原因退居二线，开始从事任教工作，现在是联邦第一军事学院的终生荣誉教授。
当然，这位大师的光荣履历三言两语是说不完的，最叫众人惊异的是，奥德里奇大师已经二十多年没有收过学生了。
“奥德里奇大师不是不收学生了么？”
男生瞥了这人一眼，“大师这么对外公布了？”
“额，这倒是没有。”
“凡是总有例外，你不能成为例外，不代表别人也不可以。”
*
安吉莉娅自然是不知道别人是如何议论她的，她此时和辛迪正在第一教研楼的大厅内，等待着导师的面试。
而现在在这里等着的，还有其他的同学。
但是人并不是很多，普通班的今天和明天基本都是笔试，所以现在能来这里面试的都是精英班的人。
辛迪本来只是随意地看着周围的人，忽然目光接触到什么，她一愣，然后重重哼了一声，将头刷地一下转了过去。
“怎么了？”安吉莉娅轻声问。
辛迪将头別着，背对着一个方向，气哼哼道，“看见了一个讨厌的人。”
安吉莉娅朝她之前的方向看了眼，莱西的短发在女生中外显眼。
眨了眨蓝色的眼睛，安吉莉娅并没有说些什么。
有些东西一但破裂，我们就无法将它修复成最初的样子。
安吉莉娅能做的，也只是尽量不让这个裂痕越来越深——仅此而已。
辛迪的动作不算隐蔽，至少莱西就注意到了，不过她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倒是她旁边的女生，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好奇。
她拉了拉莱西的袖子，“莱西，你和那个克里斯小姐是不是认识？”
当初星网上沸沸扬扬流传的地关于三人的帖子她可是围观了全程。
莱西现在已经很习惯时不时有人会一脸兴味地问她和安吉莉娅她们的关系了，或许曾经的她会介意，甚至是愤怒，而今，内心却已经没有一点波动。
她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认识。”
也许是莱西的冷淡让这个女生退却了，她没有再揪着三人的关系不放，而是换了个话题，“莱西，你想选哪个导师？”
导师，莱西沉吟一瞬，“应该是贝丝教授。”
“贝丝教授？”女生的音调微微高了一些，显然她惊讶极了，等她恢复情绪，看着莱西的目光就有点欲言又止。
莱西蹙了蹙眉，“是有什么不对吗？”
这个名叫朵拉的女生善意的说，“莱西，我知道你为什么想选贝丝教授，她性温和，学术能力高强，是一位非常值得人尊敬的导师，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恐怕并不适合我们这样的学生。”
莱西注意到朵拉用了“我们这样。”
对于她的新室友，莱西了解并不多，她唯一知道的，就是朵拉并不是贵族，虽然家中小富，但是依然属于平民范畴。
而她，也是平民。
“你是说——”
朵拉看着莱西，轻轻点了点头，“这些道理我以前也不知道，后来是我一个同在中央主星百大名校读书的哥哥告诉我，导师之间是有非常明显的派系划分的，而他们挑选学生也非常有讲究，贝丝教授，她的学生，基本都是来自基因序列高等的家族。”
朵拉说的非常委婉，但是莱西还是听明白了，基因序列高等，在联邦，就等同于贵族。
也就是说，贝丝教授招收的学生全部来自贵族家庭。
“莱西，我选择的是阿西娜教授，她也是一名很优秀的导师。”这话从某种程度上就是一种暗示。
莱西的眼神复杂起来，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莱西终于点点头：
“朵拉，谢谢你提醒我。”
提醒我不要忘记，联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她曾经的那个世界。
——残酷现实了百倍。
*
当导师面试时间开始后，第一个被叫进去的，就是安吉莉娅。
听到名字，辛迪先是一愣，然后她就紧张起来，“我发现每次你要不就是最后要不就是第一个。”
安吉莉娅冲她安抚一笑：
“第一或者最后，都没有什么区别。”
她站了起来，“我很快就出来。”
面试地点是一件大教室，而当你走进去，首先会面对的，就是十个德高望重的老师朝你投过来或探寻或审视的目光。
若是一般的学生或许会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
要知道，这里的教授每一位拿出去都是名号响当当的大佬，更别说现在这十个大佬坐到了一起，然后在给你一个人面试。
这些导师看着安吉莉娅，目光中带着惊奇。
虽然说这个小姑娘是他们今天面试的第一个学生，但是根据他们以往的经验，很少见到头一个上场还这么淡定的。
这些导师们在暗自点着头，然后忍不住在心里说了一声可惜。
——可惜这么好的苗子，没他们的份。
看着面容平静的金发少女，贝丝教授咳了一声，首先开口：
“安吉莉娅.克里斯？”
“是的。”
“你的意向导师是？”
金发女孩蓝色的眼睛眨了眨，在灯光下它们显得美丽极了。
她看向坐在位子中央，脸色异常沉静严肃的老人。
“奥德里奇教授。”
教室里非常安静，金发少女清脆的声音在教室回响，然后清晰地传到了每个教授的耳中。
即便是早已知道她的答案，他们心中依然升起了一种奇异的感受。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宿命感。
空气安静极了。
良久，坐在中央的老人缓缓开口，按照规矩，当学生提出她将会选择的导师时，这个导师应该要问她一些相关的问题。
但是奥德里奇却没有问安吉莉娅任何学术上的东西，或者说，那根本不需要。
奥德里奇大师的目光平和，却又无端锐利，他问了安吉莉娅一个看似非常简单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成为一名驭灵师？”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下方那个稍显娇小的金发少女身上，她会怎么回答？
事实上，安吉莉娅并没有思考太久，或者说，答案在她看来显而易见：
“大概是，我的GGT检查单告诉我，我将来会是一名驭灵师 。”
众人都善意地笑了，可不是嘛，GGT的数据几乎就已经决定了80%的人他们今后的人生方向。
但是奥德里奇却没有笑。
“所以，你有怨恨过你的未来被苍白的一纸数据给决定了吗？”
“不。”
金发少女轻轻摇了摇头，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
“不论是驭灵师的天赋还是驭灵师需要承担的荣耀与责任，它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是我未来要走的路。”
“而这条路，不是那些纸面数据选的。”
“——是我选的。”
奥德里奇定定地与安吉莉娅对视了三秒，然后，这位一直显得十分严肃的老人终于露出了他从开始到现在的第一个笑容。
只听他轻声道：
“那么，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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