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被俘!?”
廖温文惊得全身冷汗直流,原本就已经苍白面色变得更加没有血色。他急急的在监牢中来来回回的走动着,犹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办?怎么办?福王出征,乃是我等决议的,皇上向来宠爱福王,而今福王被俘,眼下的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儿,我等必定是罪无可恕,只有死路一条了!”廖温文嘴里反复的念叨着这些话,眼里尽是绝望。
“福王出征一事,不光是内阁的决议,也是皇上的决议。若是照着廖大人的说法,要问罪的恐怕不只是廖大人您一人,还有诸位阁老大臣,恐怕连着皇上也得算在其中了。”小竖说道,“沙场之上,战事瞬息万变,皇子被俘,这也是谁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意外,皇上无意怪罪当日在场的所有人。只是福王被俘,与国与朝而言,皆是大事儿,所以这一时之间,皇上跟前儿,还有诸位大人,恐怕没有多的时间和精力来追问之前弄丢奏折的事儿,就目前而言,廖大人,徐大人,您二位可能还得暂且这里委屈一段时间。”说道这里,小竖又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背对着自己坐着的徐浑,对方虽然是还是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的坐着,但是当他说到弄丢奏折的事儿的时候,对方身体那及微小的颤动,却没有逃脱小竖的目光。
得知自己这小命一时半会儿还不会丢,廖温文那颗原本悬着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半晌之后,他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追问道:“小竖公公,喜公公现在怎么个情况!?”
小竖抿嘴一笑,道:“难为廖大人您想起还有这么一个难兄难弟,倒是不枉你们那天晚上喝的那些酒了。”
廖温文被小竖的话弄得有些尴尬,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且放心着,都知监在皇城里头,喜公公那边也好着呢。我此番看望过你们之后,便会去见他。廖大人您的这番好意,我定会传达到位的。”说罢,小竖便起身离开了,那个跟班小太监也匆匆收拾好东西跟在他身后离开了。
廖温文瞧着那小太监的背影,直到两人消失了许久,方才恍然大悟一般的拍了下手掌,到:“原来是他!?”
徐浑听他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皱了眉,问道:“什么?”
“就是那天晚上啊,给咱们送饭菜来的小太监中,有一个我瞧着眼熟,今儿个才发现原来他是小竖身边跟着的那个!”说道这里,廖温文突然大声喊了起来,“对了啊!这个小太监很清楚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他能够证明我们当天夜里是没有喝酒的!”
廖温文兴奋的说着,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发现了一桩另外意外的财富一般,当然了,这事关他的生死,他不可能不为之雀跃。然而与他那激动万分的表情想必,坐在一旁的徐浑的脸色却并不如他的好看,相反的,徐浑的脸色黧黑,脸上的神情如坠深渊,如临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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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那两位内阁大臣一一样,顺喜儿还被关在都知监的大牢里面,比起刑部大牢来,这里也没舒适到哪里去。
都知监里的太监个个都是心狠手辣的角色,顺喜儿曾经在这里吃过不少苦头,他原本以为今次被关到这里来,也是少不了一顿毒打或者教训,却没想到从被关进来的那一天起,只是每日饭菜管着,管事太监对他也不管不问,仿佛他这个人如同空气一般。
不过与他而言,这是好事儿,这意味着他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去思考,思考关于朝堂的事儿,关于燕丘的事儿,甚至关于赫连勃,还有那个仿佛近在眼前,却是远在天边,如同浮云一般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裕王。
只是这样懒得的清静时光,很快就随着小竖的到来被打破了,尤其是当他听到小竖带来的朝堂上的新消息的时候。
一切都是圈套,从卫瓯被围开始,就是个圈套。
小竖如是说——简明扼要的向顺喜儿陈述他所得知道的,关于在燕丘,以及在朔方城发生的一切。
卫瓯被围是个假消息,他是在回朔方城的时候,被对方用山上的滚石给困住了归途,比起那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来,目的并不在擒获卫瓯的流光,自然是选择这样毫无危险性的做法。
卫瓯派出去通风报信的斥候不出所料的被杀,并由流光指派了一名甲士,假扮斥候将卫瓯被围的假消息传到了福王和朔方城的宇羽孟耳朵里。福王果然听信消息,被诱使出营地,福王一出营地没有多久,就被早已布下陷阱的流光军给围困,宇羽孟自然是按捺不住,也随即出了朔方城。
等到卫瓯得知消息匆匆从被困之地赶去营救福王的时候,又传出朔方城沦陷的消息,对于卫瓯和宇羽孟这样的大将而言,他们原本更在意的要塞城池的得失,更何况,朔方城于西陵皇朝而言,是极其重要的边关重地,他们只得回防以期能够重新夺回朔方城的可能。
至此,福王便是在前后无任何援兵的情况下,带着一万的精兵被流光国生擒了。
“看来对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听完小竖的陈述,顺喜儿紧紧的皱着眉头如是说。
“你是指朔方城还是指福王?”小竖问道。
“两者都有吧?”
“你原来已经算到福王被俘了?”
“只是有这种可能性,但是不能确定,毕竟他还带着上万的亲兵,怎么想都想不到会落到这个地步。”顺喜儿说着摇了摇头,眉间未见半分舒展,“看来,对方的主帅对此是盘算了很久。”
“所以你认为?”
“朔方城被夺回,是迟早的事儿。以他们现在的能力,朔方城与他们而言只是一座死城,他们得不到朔方城之外的任何援助,所以我认为流光不会在朔方城盘踞太久。倒是福王……”顺喜儿的眼神开始闪烁着不安的光芒,“我很担心流光国会以他提出各种谈判的条件,而这些条件很有可能是皇上根本不会同意的。”
小竖看着他分析的头头是道,有一字一句的续道:“今天,送来的邸报,朔方城已经被卫瓯夺回。的确是如你所说,对方似乎对朔方城并没有太多的纠缠,只做了数日的抵抗就弃城而去。”
“福王呢!?”顺喜儿追问道。
“确实是落到了他们手里,但是并没有受伤,对方提出交涉的要求,不过措辞并不让人高兴。”
不需得小竖说过多的细节,顺喜儿已经能猜到流光国送来的议和文书里写了些什么内容——仗着手里有着西陵皇朝国君最宠爱的皇子做人质,所以语气和措辞上必定是有恃无恐,张狂无畏,对此,赫连勃震怒则是必然能够预见的。
瞧着他沉默着不发一语,小竖继续道:“在我来之前,批红的折子已经送了出去,依着皇上的意思,谈判的地点是定在了朔方城。”
“谁去?”顺喜儿问道。
“吏部尚书赵闻介……”
“赵闻介脾气臭硬,合适么?”不顺喜儿有些担忧。
“赵闻介作为外臣,有些坚持是必要的。所以权衡之下,皇上也指派了我一同前往。”虽是说着这样的话,小竖自己也觉得压力有点大,他是深知赵闻介此人虽是才华出众,但是为人处事相当让人头大,尤其喜欢做事不按套路出牌。
“时间定了么?”顺喜儿追问道。
“这个倒是还没说,不过我盘算着也不过就是这几天了吧?”小竖说着瞥了一眼顺喜儿,“你倒是奇怪,比起自己的生死来,倒是更关心这眼下的局势?”
对于小竖的说法,顺喜儿表示不置可否。
诚然,依着那些个规矩,自己眼下犯下的错,是难逃一死的。然而至少在目前,他能确定的自己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的。
这其中或许有一些赫连勃的私心,当然这仅仅是他的猜测,对于真实的情况,则是可能得益于那个十六岁太子的庇佑,毕竟赫连勃不会想要刚刚丧妻的赫连仲绶再次承受一次打击。
“来瞧你之前,我也去刑部大牢瞧过廖温文和徐浑。”小竖继续说着,“比起你来,廖温文更关心自己的生死,不过能在眼下这种生死关头,他还能问起你的近况来,日后你还少不得请他喝上一杯。”
顺喜儿笑了笑,道:“那么,徐大人呢?”
小竖眼里精光一闪,回道:“他倒是有些奇怪,跟你一样奇怪,似乎对自己的生死并不关心?”
“与其说是不关心,不如说是已经料定自己必死无疑,所以才会泰然得有些让人觉得奇怪吧?”顺喜儿反问道。
“看来你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小竖笑道。
顺喜儿瞥了一眼他,道:“你不怕隔墙有耳么?小竖公公?”
小竖笑了笑,道:“比起刑部大牢,都知监好歹也算是我的职权范围,所以隔墙有耳无耳,也飞不出我的爪心。”
“这么说,在刑部大牢里,小竖公公你反而还多了心眼儿?”
“既然你都如此说了,那我也就不怕跟你提一提今儿个在刑部大牢的事儿来。”小竖说着便是冲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跟前来,“诬陷你的,的确是徐浑不假,只是这事儿他一人做不下来,所以少不得需得一些帮手。今日去刑部大牢,也不过是想要探探徐浑的口风。”
“徐浑既然是做下这样的事儿来,必定不会将幕后的人反咬出来的。”顺喜儿应声道,“能让他如此的原因不外乎有两个,一个便是对方于他许诺了重金,另外一个便是他有把柄在对方的手上。”
听他如此说,小竖狡黠的一笑,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话儿你倒是没说错。不过徐浑这人为官多年,是出了名的不爱财,所以这次,他不是为利,而是他家中老母和妻子被人拿捏在手。此次去刑部大牢,也不过是想要告诉他,他所担心的一切,我这边已经替他办妥了。”
“想不到小竖公公,连着这样的事儿也做得干净利落。只是不知道徐大人是否能够卖你这个人情。”
“这的确就难说了。”小竖说着,脸上也有几份犹豫为难,“所以,我还在等,等徐浑的意思,如果没有其他的意外,明天就能知道他的决定了吧?”
顺喜儿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突然问道:“你何必为了我如此煞费苦心?”
小竖看了他一眼,说:“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并不信徐浑的话,但是如果要让你脱罪,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在这内阁之中,里里外外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知道么?”
顺喜儿知道,这宫里头,没人想要惹祸上身。眼下,自己做了司礼监的随堂太监,却还没卸太东宫侍读的职位,虽则在宫里头没有明说,可是这朝堂内外都清楚着,他日太子登基,自己便是太子跟前,一等一的红人,是能够取代花季睦一般的存在。所以,在多了些上赶着巴结自己的人的同时,自然也就有恨自己入骨的人。
其中的首位,便是花季睦了吧?
仿佛是看穿他心中的想法一般,小竖在一旁提醒道:“今次的事件,并不是花公公所为。”
“如何得知?”
“你忘了我是什么身份了?”小竖挑了挑眉,笑了。
是了,在这后宫之中,多年居高位的花季睦最信任的就是小竖,想要除掉什么眼中钉,肉中刺这样的事儿,除了小竖之外,他不会交给其他的人,然而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自己被陷害的事儿,小竖完全是状况外的。
想到这里,顺喜儿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来,那个人便是小竖身边的那个跟班小太监,事发当晚,这小太监原本应该是跟在小竖身边,却不知怎么被人安排去给值班的大臣送饭菜。
顺喜儿狐疑的盯着小竖,看了半晌,问道:“你心中,是不是早已经知道谁是徐浑的帮手了?”
小竖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的看着他:“是,我的确知道是谁。”
“会是我心中猜想的那个人么?”顺喜儿依旧盯着他的眼睛,没有挪开半分。
“不妨说说,你认为的那个人是谁?”小竖笑着道。
顺喜儿没有说话,只是抓过他的手,在他掌心中写下了那个人的名字:“充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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