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房间,顿时空得只剩下两个人,安静得有些可怕。
顺喜儿站着没动,他低着头不敢看跟前的自己,他怕自己一抬头就引来对方一系列的问题,而这些问题的答案可能会直接要了自己的小命。
“最近似乎都没有怎么见你在内廷走动。”赫连仲绶的声音很轻,听上去有些飘忽,更有些不确定的情绪其中。
顺喜儿顿了顿:“小的笨手笨脚,不适合在麟德殿当差,所以花公公让小的回了原处。”顺喜儿低眉顺目的答他,连头也不敢抬。
“原来如此……”赫连仲绶沉吟道,眉目间似有隐喻的神情,几番纠结之后,他继续道,“今日,是我私下拜托李大人,约你来此。”
私下?听到这词,顺喜儿这才注意到对方的打扮,没有那些华丽的服饰,更没有象征身份的金冠,一身单色的贴里,衬得他倒像是在这里当差的小公公。
“前些日子想要找你,他们说你生病了,不让我见你。今天是好不容易托了李丛礼才约了你。最开始我原本以为你在麟德殿,没想到你已经回了皇史晟。”赫连仲绶话说着,言语中的兴奋已经无法表达他再次见到对方的激动,他甚至是伸出双手想要去握住对方的手。
察觉到他的意图,顺喜儿不着痕迹的避开,退到一旁道:“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小的不过是一介阉奴,怎劳殿下亲自探望。”
赫连仲绶伸出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中,他似乎是不太擅长处理这样的突发状况,更似乎是没有想过会被对方这样直接的拒绝,在脸上泛过几番尴尬的红晕之后,他将跨前了一步的脚也收了回来。
“我一直想见你一面。”赫连仲的言语中透露着些许委屈。
顺喜儿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少年,问:“为什么?”
“我不知道。”赫连仲绶如实说着心中所想,“我只知道你给我的感觉很奇特。那种感觉很亲切,像是我的兄长,但是又又比兄长更亲密。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其实我只是想说,我,一直,一直都很想见你。”
顺喜儿沉默,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和话语去回应对方。
也许是因为有着相同的灵魂,所以注定要相互吸引,如同自己时刻惦念着对方一样,对方也会和自己一样?
不是好事,对于有着那样性格的父亲的“自己”来说,对对方倾注过多的关注,不管是眼前的自己,还是当下的自己,都不是好事被人勒住脖子,快要窒息致死的感觉还残留着,那种生死之间徘徊的痛苦和恐怖还游移在身体里。
顺喜儿当下不再开口说什么,他回转身,疾步如飞,想要迅速逃离此间。
察觉到他的意图,赫连仲绶一把拉住他,用力的往自己怀里拽。
顺喜儿被对方突然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奋力挣扎着,想要挣脱。正在这时,内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赫连勃一脸怒气站在门外,瞧着这二人拉扯着,身体相贴,顿时黑沉了一张脸。
随行的小竖瞧这阵势不对,忙掩门遣散了其他一起随行的内侍,只留了这三人在房内。
“身为太子,竟不顾身份礼法,与内侍私会于此!?”赫连勃眼着透出骇人的戾气,声音里更是带着压制不住的怒气。
顺喜儿打心底里有些害怕此时此刻的赫连勃,然而赫连仲绶那双紧握自己的手却是更在提醒,另一个“自己”有着同样的情绪,这令他不得不撇开想要挣脱对方的想法,只能任由对方更加用力的握住了手腕。
“小竖!”
赫连勃一声怒吼,原本在房外候着的小竖立马连滚带爬的进来,瞧着赫连勃一脸的怒气,马上道:“皇上,有何吩咐?”
“依宫规,不守本职者,该当何罪?”赫连勃虽是问着小竖,但是那双盯着顺喜儿的眼里透露出来的煞气却是令后者不由得心生恐惧。
“呃……这……”似是猜到赫连勃几分心思,小竖的回话显得有些犹豫。
“你便是这样在司礼监处做事的么!?”赫连勃怒吼道,“还是要朕让花季睦过来,让他把宫规一条条的背给你听!?”
小竖被他言语中的怒气吓得腿一软,跪下道:“依宫规,若有不守本职者,廷杖一百。重者,可革除宫职,遣送出宫。”
“小竖,回去告诉花季睦,从今日之后,若有媚行惑主者,罪无可赦,当斩立决~!”
小竖原本以为他只是要将顺喜儿革职查办,最多不过赶出宫去,却未曾想到赫连勃话音未落便将腰间长剑抽出,架到了顺喜儿的脖子上。
与他同样惊骇的还有赫连仲绶,他一把攥住了赫连勃的手,几乎是用祈求的语气说道,“父皇,不要~?”
“赫连仲绶~!!!朕给你这太子之位就是让你今日今时为了一个阉奴不顾身份礼法求情讨饶!?”提及此,赫连勃几乎是用着一种近乎咆哮的声音呵斥着赫连仲绶——无论如何,他是无法理解和认同爱子的行为——这个孩子,眼里不能有其他的人和其他的事,只能有西陵国,只能有朝堂,只能有他,哪怕是,哪怕对他是蔑视,是鄙夷,哪怕在他心目中,自己是多么一个不称职的父亲和君王……
但是,现在,这个孩子心里有了其他人,不是自己给他安排的朝臣,宠信,甚至未来的太子妃,而是一个身份地位卑微到不堪的阉奴;而,这个孩子甚至是几番为了这个阉奴与自己发生争执,眼下竟还要袒护他!?
一想到此,赫连勃心里越发的萌生出一股恨意和杀气,他猛的推开儿子,冲着顺喜儿喝道:“今日若不杀你,难消朕心头之恨~!”说罢,手中长剑便是向着顺喜儿刺去。
“不要~!!!”
伴随着一声惊呼,赫连仲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和勇气,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赫连勃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看见一个人影冲着自己冲了过来,而手中的长刃在瞬间刺穿了眼前的躯体。
赫连勃如同石化了一般矗立在原地不动,顺着剑锋滑下的温润液体,渗透了紧握剑柄的手掌,黏湿而又灼热——刺中了谁?赫连仲绶么?
等到看清楚眼前的那张脸,他才突然明白,他没有刺中自己的儿子,而是刺中了那个他想要一剑刺死的小太监——眼下这个小太监几乎是整个身体都靠在他身上,而他也能清楚的看见,那柄长剑的剑身几乎是完全刺穿了这个小太监的身体。
“太医……快传太医来~!”
赫连仲绶的惊呼声顿时令赫连勃清醒了过来,他猛的松开翻过顺喜儿的身体,看见的是对方一张惨白的脸,那紧闭的双眼和被鲜血染红的身体,以及自己身体内心中那仿佛随着对方体温渐失的而死去的东西,顿时令他心脏开始没来由的隐隐作痛,痛得几乎令他无法呼吸。
他杀了他。他真的杀了他?他居然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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