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鬼浑身剧烈颤抖着, 显然怕极了洛河, 不敢做出违逆这个人的事情来。
它挣扎着反驳狰狞鬼:“你不也被人类操控着!”
“这不一样。”狰狞鬼自得地扬着下巴,青色大獠牙冲天晃着:“我们林姐姐是得道高人。我跟着她吃香喝辣的,比你们这些地位低下的强多了!”
这倒是真的。地下鬼无语地低下了头, 那位林小姐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而且就算她命令狰狞鬼做事, 也不会像洛河那样讨厌。
“前面带路。”沈欧亚不耐烦再和这两只鬼继续耗着,拔出长剑朝地下鬼虚虚一点:“听话的饶你鬼命。不听话,等着魂飞魄散吧!”
地下鬼气道:“你这臭道士,一点良心都没的!就不怕下地狱去么!”
“那又如何。”面对它的谩骂,沈欧亚面色毫无半点变化:“我又不是神, 哪里来的同情心。对我来说,达到目的就可以。过程不重要。所以——”
他朝地下鬼温和地弯了弯唇角:“你如果不听话, 真的会魂飞魄散。”
虽然这个人年纪轻轻,说话语气也很随和,但是他吐露出来的每个字都让鬼心惊胆战。
地下鬼知道沈欧亚所言非虚, 只能认命地垂下头。
给这些人带路,它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是,被洛河控制着, 总有一天它要面临着彻底的毁灭。
两相比较取其轻,它拖着步子一点点往里走。边行边悄声嘀咕着:“真是怪人。真是怪人。”
这三个人类里面,看着最温和无害的, 行事最为冷酷。那两个看着没什么人情味儿的, 反而好似更好心一点。
真是跟鬼不一样。
听了地下鬼絮絮叨叨的话, 狰狞鬼在它旁边飘来飘去,非常不屑它的这番言辞:“你之前不是还装人骗人?论虚伪,沈二少可比不上你。”
短短两句终于让地下鬼闭了嘴。
越往里去,空气越稀薄,气温越低。明明里面没有河流,湿润阴冷的感觉却是愈发明显刺骨。
“这里阴气很重。”夷寻应探手拨着周围植物冒出来的枝丫,四顾看着;“总觉得有些不太寻常。”他侧头叮嘱林琅:“你小心一点。”
林琅:“我明白。你不用担心我。”
“不担心就怪了。”沈欧亚在旁边笑了声,半是无奈半是叹息着说:“都到和青族地界了,他一定很忧心你的安全。你还是听着点他的话为好。”
这话说得很奇怪。
什么叫到了和青族的地界所以要当心?
林琅想问这两个人,但看他们两人若无其事的样子,装得好像刚才什么都没说似的,她也只得暂时按捺下好奇的心思,全神贯注地继续往前走。
地下鬼带路后约莫二十多分钟,突然周围藤蔓剧烈抖动了下。后一瞬间,侧边忽地传来了哗啦啦的水流声。
再仔细去听,其实不是水流声,而是有什么东西在水里晃动漂洗的声音。
地下鬼当先循着声音过去。
其余三人一鬼就也跟在了它的后面前行。
转个弯去,十几米外,有个人正在弯着身子洗衣服。他面容上像是拢了一层雾看不清楚。看身形像是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中年人洗衣服的地方是个凹着的深坑,坑里传来水流声。
地下鬼到了这里就不动了。它指着那中年人说:“刚才我就是他带过来的。再前面的路,我也不知道了。”
洛河显然是个很谨慎的人。派去迷惑众人的鬼,都竟然寻不到他的家。
大家凑到中年人跟前,刚想要问他路怎么走。
“跟我来吧。”中年人起身,踮着脚往前一跳一跳地带着路。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警惕地慢慢前行。
林琅无意间回头瞥了深坑一眼,心中猛然剧烈跳动起来。她拉了拉夷寻应衣袖,指向深坑。
夷寻应望过去后,又沉默着拍了拍沈欧亚肩膀,指给他看。
——深坑内传来的水流声,并不是寻常的水,而是鲜红浓稠液体。乍一看过去,很像是人类血液。
而捶洗衣服所用的棒槌,则是小儿手臂粗的一根人骨。
“僵尸?”沈欧亚望着中年人跳着走路的背影悄声问身边二人。
夷寻应沉吟着:“不像。”
林琅正想开口,忽地感觉到有阴凉凉的触感靠过来。扭头一瞧,她乐了:“你想干嘛?”
狰狞鬼紧张地四下里乱瞧:“林大人,能不能借鼎待一待啊。”
“嗯?”
“……我怕。”
这个阴森可怖的地方,处处透着诡异。越跟着那中年‘人’往里走,狰狞鬼就越觉得无边恐惧在笼罩过来。
它想,这或许是做鬼的直觉?
林琅被它气笑了,手一抖晃出鼎来。
她刚把狰狞鬼收进去,就看旁边地下鬼也弱弱地举起手。反正装一个也是装,装千个也照样。她索性把地下鬼一起捞进了鼎。
鼎甫一收入怀里,前面走着的队伍就停了下来。林琅没收住脚,一个不防备撞进了前面的人身上。
“真对不住,我不是……”她想着前面不是沈欧亚就是夷寻应。刚要和对方说不好意思,抬眼瞧过去,顿时半口气堵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的。
眼前的脸孔完全陌生,甚至于说从来没见过。没有五官,只一张白净的面皮挂在骨头上,空白得令人害怕。
低头看它的身体,分明就是刚才洗衣服的中年人。
好在林琅足够大胆,刚开始片刻的惊讶过后也就恢复了正常。
“真是对不起。”她神色如常声音平静地说:“我刚才走路慢了点差点撞到你。”而后她稍微转了个弯,打算绕过这个东西往前面去。
谁知那个无脸中年人不肯放过她。林琅刚刚侧身朝向另一边,它就侧边身子伸长了一两米,拦住了她的去路。
林琅暗中掐诀,指尖聚起光束。她两指并拢成剑,正打算将光束打到无脸中年人身上。
突然间,她周身燃起了漫天熊熊烈火。
这火光直冲天际,似是要灼烧掉天地间的一切生灵。
其实林琅是不怕火的。称霸山头数千年的魔君大人,怎么可能没有见过火动过火?
但是,不知是不是之前车上睡着时梦境的关系,在这一刻看到了这燃起的青黑色火焰,她心里莫名地涌起了一股子紧张和害怕。
好似那种火曾经烧到身上似的,全身的皮肤都开始感同身受地骤然发热起来。她惊叫着想要摆脱这些灼热。可是这种剧烈的热痛感顷刻间就将她彻底蔓延。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不行了的时候,和煦温暖的触感裹遍了她的全身,让她皮肤的热度消退至正常。
“幸好你在。”林琅被刚才那种火烧全身的感觉吓得有些魂不守舍,望着眼前高大俊朗的男人,喃喃道:“幸好有你啊,樊奕。”
夷寻应扶着她的双手倏地缩紧:“你说什么?”
短暂的恍惚过后,林琅渐渐恢复了清明。她看到夷寻应眸中蕴含着的百般难以诉说的各种情绪,奇道:“你怎么了。”
夷寻应正要说起刚才的事情,林琅却是下意识望向了他的身后。
一把巨大的半人高的镰刀,泛着浓黑色的暗光,正朝他的脊背直直砍来。
林琅大惊失色,一把推开夷寻应,侧身把他护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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