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欧阳衍宇终于能出院了, 本来说好了是欧阳韶华的秘书郭兴志来接他,可公司临时有事老郭来不了。为此何羽白请了两小时假,送发小回家。
他去问冷晋拿车钥匙,进屋时看到对方正躺在沙发上补觉,于是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翻大衣兜。
“嗯哼, 家贼难防。”
冷晋忽然出声, 给何羽白吓了一跳。他捂了捂胸口,弓身捏住冷晋高挺的鼻梁, 略带不满地说:“我记得刚才请假的时候说过了, 要用你的车。”
冷晋瓮声瓮气地说:“那就麻烦你顺便给加个油,油卡在手套箱里。”
“你该换辆清洁能源的。”
“这辆车的贷款还没还完呢,不换。”
何羽白笑他:“冷主任, 你到底背了多少贷款?”
冷晋伸出根手指。
“一千万?”何羽白略吃惊, “你那房子也不值多少钱吧。”
“伤自尊了啊,别看没多大面积,那可是学区房。”冷晋翻身坐起, 一把将何羽白拽到自己大腿上坐下,故作严肃状:“小白,现在嫌我穷可晚了啊。”
何羽白瞄了眼办公室门,确认外面没有人影晃动后歪头靠到冷晋肩膀上,闷声道:“我没嫌你, 但是你得做好心里准备, 我老爸可能会担心我跟着你吃苦。”
“正好, 让他给我涨点工资, 这样你就不用跟着我吃苦了。”冷晋虽然嘴上说得轻巧,可心里还是敲起小鼓——用这种理由申请涨薪,郑董不会打断我的腿吧?
“其实……”何羽白抿了抿嘴唇,“我好像挺有钱的……所以……”
他并不清楚自己的信托基金总额是多少,听何权的意思,好像每年郑志卿还往里增加额度。齐羽辉也有信托基金,就郑羽煌只管养到十八岁。不过目前按个人年收入来看,三个人里郑羽煌是最高的,没辜负他老爸的“一片苦心”。
冷晋用手抵住何羽白的嘴唇,信心满满地说:“你有钱那是你自己的,以后在一起,我养你。”
“你确定?我烫一次头就好几千呢。”何羽白逗他。
冷晋眯起眼:“要不我跳槽吧,邻省有家医院给我开两百万年薪,还不算年底分红。”
“不许走!”何羽白使劲敲了下他的肩膀,鼓起腮帮,“你以后,生是大正综合的人,死是大正综合的死人。”
“……”
冷晋心说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啊?
送欧阳衍宇回到家,何羽白扶着他从电梯里一步一挪走进家门。郑羽煌在停车场搬行李,一时半会还上不来。洛君涵没在国内待几天,可快把病房弄成酒店总统套间了,要不是儿子拦着他还得往卫生间里装一带按摩功能的浴缸。
虽然有段时间没人住了,但每周物业都会安排家政打扫,房间里光洁如新,就是冷冷清清的没有人气。
扶着欧阳衍宇在沙发上坐下,何羽白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纽约?”
“等好的差不多再说。”欧阳衍宇皱着脸给自己找了一舒服的姿势,“我爸要生老二,回去让他看见我这样,心情不好不利于胎教。”
何羽白用拳头抵住嘴唇,强忍笑意。听郑羽煌念叨这事儿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吃惊,第二反应是震惊——欧阳叔叔真是老当益壮。不过也不奇怪,八十了还能造人的也不是没有。
话说回来,衍宇的小叔叔洛君淏不也是洛凤仪的老来子?老少配,这家人的传统。
“那……羽煌会留下照顾你?”何羽白问他。
“嗯,这个赛季都打了一多半了,他回去也没什么意义。”欧阳衍宇运了口气,“我听教练的意思,只要他赶在下个赛季开训之前回去,就不按违反合同告他。”
“他也是心疼你。你看,他把你照顾得多好,你都胖了。”
“谁胖了!?”欧阳衍宇一把撩开衣服,向何羽白秀自己的腹肌——然而线条真的有些模糊。看到何羽白挑眉,他低头瞄了一眼,怨愤地放下衣服嘟囔着“练几天就回来了”。
“衍宇,这堆东西放哪?”
郑羽煌进门,左右手各拎俩行李箱,胳膊底下夹着自己的运动包,背上还背着个塞得鼓鼓囊囊半人多高的登山包。粗略估计,负重约有百十来斤。
欧阳衍宇一看那堆东西就眼晕:“先扔里面的小仓库,我晚点慢慢收拾。”
“我收拾,你指挥就行。”
就着话音,好大一座人形山峰快速移动至走廊尽头。
何羽白笑叹了口气说:“衍宇,羽煌以前住我那的时候,从来没见他干过家务活。洗澡换下来的袜子内裤直接往垃圾桶里扔,连往洗衣机那挪一步都嫌远。他的房间我经常推不开门,柜子就跟摆设一样,什么都往地上扔。”
“我也不干家务活啊……家里有保姆在,没我可干的……”欧阳衍宇小声嘀咕。
坐到他旁边,何羽白握住他的手说:“我的意思是说,羽煌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他现在会照顾人了,当然,可能也只是照顾你而已。不过这就足够了,反正将来是你们一起生活。”
欧阳衍宇哼了一声:“我可没答应跟他一起生活。”
“好吧,你继续嘴硬。”何羽白抬腕看了眼表,站起身,“我先回医院了,还好多活。”
欧阳衍宇拽住他:“不吃中午饭就走?”
“不了,我得回去跟……”何羽白话说一半,把剩下的咽了回去。
“跟冷晋一起吃午饭?”欧阳衍宇不屑地替他把话说完,“重色轻友。”
何羽白立刻为自己辩解:“我没重色轻友,他爸爸不是病危么,他又那么忙,有时候一整天都吃不上一顿饭,我怕他把胃饿坏了,所以……诶,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欧阳衍宇一脸“我就听着我不说话”的表情看着他。
赶回医院,何羽白本想叫冷晋一起去吃饭,可对方又在手术室里。他只好把饭打好放到对方办公桌上,然后拿着自己那份去会议室里跟其他人一起吃。
姚新雨也在手术室,阮思平下午才来,徐艳已经吃完了。会议室里只有安兴及两位实习护士。何羽白拽开安兴旁边的椅子坐下,打开饭盒吃饭。
安兴偏头看了一眼,皱起眉头:“何大夫,打从认识你第一天起你就吃这个,你还没吃腻?”
何羽白对着青椒土豆丝眨巴了几下眼,默默地从兜里摸出一包榨菜丝,撕开包装倒进去。
安兴翻了个白眼。
“唔!”坐安兴对面的小护士突然捂住嘴,眉头紧皱。
“怎么啦?咬着舌头了?”安兴放下筷子,伸手过去查看对方的嘴,边看边念叨:“慢点吃,急什么又没人和你抢。”
“不是啊……护士长……我这嘴……”小护士话说一半,看何羽白盯着自己,欲言又止。
何羽白注意到对方的嘴唇明显肿起——平时都戴着口罩,他还真没注意过这姑娘的嘴巴有问题。
“经常肿么?”他问。
“呃……周期性的……”
小护士脸颊微微泛红。嘴唇的肿胀与经/期同频,但何羽白再怎么说也是男大夫,她不好意思。可要是安兴的话,她倒不觉得别扭。安护士长一天到晚跟老妈子似的,她们时常会模糊对方的性别。
何羽白大致明白她的意思,于是起身过去,稍稍抬起对方的下巴,仔细观察了一番后说:“这个……像是子宫内膜异位。”
“噗——”
旁边的护士一口饭全喷了出去。幸亏她喷自己饭盒里了,要不大家都别吃了。
“等会,何大夫,你刚说什么?”安兴想笑又不好意思,只好掐大腿强忍。
那玩意怎么异位到嘴上去了!?
“子宫内膜异位。”何羽白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可乐,继续问那位被震惊地合不上嘴的护士:“你会在经/期流鼻血么?”
护士半天才反应过来,点点头:“有时候会。”
何羽白说:“鼻腔里可能也有,需要做个活检确诊,待会我给你做个切片,用显微镜看一下有没有内膜细胞就知道了。”
“何大夫,你是认真的?”安兴问。他只知道子宫内膜异位到卵巢上去会形成巧克力囊肿,没想到还能往鼻子嘴巴上跑。
乖乖,人体真奇妙。
“嗯,这很正常啊。”何羽白想了想,又改口道:“我是说,子宫内膜异位到口鼻处是很正常的事,并不是说这个毛病很正常。”
安兴一脸被打开新世界大门的表情:“好吧,我又涨姿势了。”
“那这个要怎么治啊?何大夫?”小护士哭丧起脸。
“皮下埋置长效避孕药,不来月/经就不会犯了。”
“那不是一辈子都不能生孩子?”
何羽白安慰她:“也不是什么要命的毛病,结了婚之后就不用埋管了啊,等生完孩子再埋。”
刚喷了自己一饭盒饭的护士暗搓搓地问:“何大夫,你说的那个药,管用么?啊,避孕方面。”
“嗯,从理论上讲,比安全套还管——”
何羽白说着,突然抿住嘴。他刚刚想起一件事——何权提过,大儿子就是长效避孕药失效的产物,而据说欧阳衍宇是安全套破掉的结果。
看来这俩哪个都不保险,还是把供精者扎上最省事。
下了手术,冷晋刚进办公室,椅子还没坐热就接到季贤礼的电话,叫他上楼到院长办公室找自己一趟。
边往嘴里扒饭,冷晋边回对方“我吃饭呢,十分钟”。
“别吃太饱,怕你一会吐出来。”季贤礼警告他。
“到底怎么了?”
“你来就知道了。”那边挂断电话。
冷晋皱着眉头吃完饭,跟姚新雨叮嘱了一声手术报告的事便上了楼。敲开院长办公室的门,他脚还没抬就愣在原地。
“郑董?”
郑志卿盯着冷晋,胸口缓慢而沉重地起伏了一下,同时将龙头手杖从左手换到了右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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